2、蜀葵新吃 ...
-
休息到第二天，林幼珍躺不住了，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那也得活下去，而且这家人很善良，虽然过得很贫苦，却对她很好。
那被唤作桂花婶子的，也给林幼珍拿了四个鸡蛋来，让她补补身子。
今天早晨，凌婶子就煮了两个鸡蛋，同一碗杂粮粥，端给了她，还把妞妞带到灶间去了。
看着小妞妞那合不拢又流出口水的小嘴，那紧盯着鸡蛋的小眼神，和那乖巧地被凌婶子牵着的小手，林幼珍吃了一个鸡蛋，另外一个怎么也舍不得吃下去了。
她慢慢地喝完热粥，拿起枕头旁边的衣裤鞋袜穿上，这身穿着还是桂花婶子拿来的，是她女儿小时候穿的。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是林幼珍从小待人处事的信条。
她发现凌婶子的身体好像不太好，时不时地会咳嗽，家里除了凌婶子和妞妞，就没其他人了，她想帮凌婶子做些活计，顺便多了解这个世界和这个山村。
把鸡蛋揣在怀里，林幼珍掀起帘子，循着声音走去。
走出屋，林幼珍看了看周围环境，院子背后是一个小山坡，坡上是一片竹林，再往后看是连绵的大山。
整个院子被竹篱笆围着，有正屋两间房和一个灶房，东侧有一间小土房，房门关闭着，只有竹编的窗户向外支棱着，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院门外是一片荒草地，之后是几块田地，中间有一条小径，蜿蜒着伸向远方。
抬眼望去，只见另一户人家在田地的那头，隔着也有两百多米远，想来这家人住得很偏僻。
不过，这对林幼珍来说却是好事，能够给她熟悉环境和适应这里生活的时间，且凌婶子这里，人口简单，待着也更安全。
灶间里，凌婶子已经吃完了，看着妞妞坐在一旁的小木墩上，乖乖地咬着木勺吃着粥，摸了摸妞妞的头：“妞妞乖！过两天，哥哥就回来了。妞妞想哥哥了吗？”
妞妞高兴地扭着小身子，笑着说：“想着呢！最想哥哥了。”
“哥哥？”林幼珍脚步一顿，没想到这家里还有成员。
“林子姐。”妞妞看到灶间门口的林幼珍，出声唤她。
凌婶子转头看到林幼珍，连忙问她：“身子可好些了？怎么就起了呢？”说着站起来，走向林幼珍，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林幼珍看到凌婶子眼里的担心，心里感到暖暖的，便笑着对凌婶子说：“婶子，我没事，好多了，躺不住。我想帮你做些活计吧。你别看我人小，家里的事我都会做呢。”
凌婶子揽着林幼珍，让她坐在小木墩上：“这些时候，家里也没什么活计，我一个人就做了。你要闲不住，就帮我看着妞妞。妞妞也喜欢你。”
林幼珍看着妞妞乖乖的样子，伸手捏捏她的小脸蛋，心下叹息孩子太瘦了，脸上没什么肉，倒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
“林子姐，哥哥要回来了。哥哥回来，有香香吃，也给姐姐吃。”妞妞开心地对着林幼珍说。
林幼珍转头问凌婶子：“哥哥？”
凌婶子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开始刷洗锅子，一边对林幼珍说：“是我儿子。我就生了他们两兄妹。自从孩子他爹走了，就我们娘仨过日子……逸儿，在镇上义学读书，学堂里放假才回来。”
“义学是什么？”林幼珍不解地问。
“就是胡大善人家的学堂”，妞妞抢着回答：“哥哥学好了，还有香香呢！”
“就记得吃香香”，凌婶子刷完锅，爱怜地摸着妞妞的发顶说：“那是你哥哥平时省下的。”
林幼珍很有眼色地起身抬起锅子，把锅里的脏水泼到篱笆下的菜地里，提着锅子回到灶房，就见凌婶子招手让她坐下。
“我也没问过你的来历，不过总是要知道你今后的打算”，凌婶子叹了口气：“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一个人从山上下来？可还有家人或是可投亲的人？”
林幼珍低着头，斟酌了一下，想起昨天桂花婶子说的信息，编了一个最能让这里人接受的“身世”。
若真告诉别人，她是穿来的，恐怕不是被当成神志不清的疯子，就是被一把火给烧掉的妖怪。
“我叫林幼珍，南边的人。因为发大水，没吃的，好多乡亲都饿死了。我跟着家里还活着的人跑出来了。没想到，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强盗……不认识路，我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到了这里。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林幼珍摇了摇头：“我没有去的地方了……”
说完，她不见凌婶子有动静，抬头看了看，只见凌婶子红着眼眶看着她。
“婶子……”林幼珍轻唤了一声。
凌婶子回过神说道：“婶子当年也和你一样。若不是遇到孩子爹，可能早就……”
妞妞跳下小木桩，跑到凌婶子身旁，依偎着她，用稚嫩的声音说：“娘，不哭。”
凌婶子摸摸妞妞的脸，看向林幼珍，和蔼地问道：“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林幼珍皱着眉：“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先在婶子这里住下吧……”
“不嫌弃，不嫌弃”，林幼珍连忙说道：“谢谢婶子收留我。我真的很感激……我可以做很多活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婶子，毕竟我是外面来的。”
凌婶子温柔地说：“你一个小姑娘，没什么麻烦。我一会去和村长说一下。”
妞妞抱着林幼珍开心地笑着：“我有姐姐了呢，娘！”
凌婶子也笑了起来：“阿珍，村里面你先别去，就在这附近走走就好。那头就是桂花婶子家。你桂花婶子家的人都很好。”
林幼珍笑着回答：“我知道了。婶子，还有啥活要做么？”
“没啥活。我一会去趟村长家。你在家帮我看下妞妞。”
林幼珍牵着妞妞坐在小院里的小树桩上，眼里扫着四周，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活计，凌婶子是个勤快人，小院被她归置得很整洁。
林幼珍暗暗想着，明天一定要早起，帮着做家事，她现在是一个逃难来的“孤女”，可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话说一会儿该吃午饭了，林幼珍想把饭做好，她牵着妞妞来到灶房，剥了鸡蛋，让妞妞坐在树桩上自己吃。
妞妞看着白嫩嫩的鸡蛋，使劲地抿着小嘴，不让口水流出来，却没有伸手拿。
林幼珍心里柔软成一片，没穿越前，她也算是个大龄女青年了，特别喜欢软萌萌的小女娃，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更别说娃了。
看到乖巧天真的妞妞，她是打心底里喜欢。她决定只要她留在这个家里，她一定要尽自己努力，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她在灶房里翻找了一下，发现一缸子粟米，一小麻袋粟米粉，一袋大豆，一小袋大米，一小碗凝结的荤油，一小碟盐，一罐酱，贫乏的食材，让林幼珍无法下手。
“妞妞，平时晌午都吃什么？”林幼珍转头问妞妞。
妞妞奶声奶气地回答：“喝粥粥。”说完她指了指灶台上的一个瓦罐。
林幼珍打开瓦罐，看到里面装是稀粥，可能是凌婶子早上熬的。
“只喝粥吗？”林幼珍想起古代底层的老百姓的确有一日两顿的习惯。因为物资匮乏，生活困苦，在那个时候，一日三餐甚至代表了地位和财富。
“那晚上吃啥呢？”
“羹羹！”
林幼珍在和妞妞聊天后，知道了现在不需要下地做农活，所以一般人家都是在早上剩下的粥里加上水就对付了。
可林幼珍看着妞妞缺乏营养的样子，想给她做点好吃的，抬头便看到了院里的菜地，
菜地左右各有两块，中间有条小埂。
现在的菜地里，绿油油的一片，已有很多可食的菜蔬了，竹篾架子上攀爬着菜藤，她细细看着，发现了豌豆，豌豆荚已经结上了，再过个十几日就可摘了。
一看到豌豆，就想起了以前吃的豌豆凉粉，不管是凉拌，还是烧菜，都很好吃，顿感口水快流出来了。
林幼珍赶紧转移目光，瞥见了水缸边上放着的一捆植物。林幼珍愣了一下，走过去看了看叶子和杆，确定这就是水芹菜。
在后世，水芹菜变成了野菜的一种，林幼珍曾经在某个乡间，品尝过水芹菜。
因水芹菜多长在水塘边上，生命力旺盛，所以很多老乡多是割去充当猪食，不过林幼珍倒是很喜吃，特别是凉拌的水芹菜，脆脆的口感加上特有的香味，总是让林幼珍不自觉地多干下一碗饭。
“林子姐，那个不好吃”，妞妞看着林幼珍高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跑到水缸边，扯了扯林幼珍的衣摆，很诚实地说道：“妞妞喝葵粥，都要捏鼻子呢！”
“葵？”林幼珍满脑大大的问号，在她的印象里，儿时奶奶总会在家里小院里种上几颗向日葵，夏日赏花，秋日剪下，里面的瓜子就成了她的零食。
林幼珍将水芹菜洗净，切成小段，放在粗陶碗里，撒上粗盐，可总觉得少了些风味，见灶上有个小竹筒，上面塞着木塞，她扯开木塞，一股酸气扑鼻而来，却不是熟悉的醋味。
林幼珍用食指蘸了点木塞上的液体，放进嘴里尝了尝，的确是酸味，也是一种发酵后的酸味，她猜测也许就是这里的“醋”吧。
抬头见墙上挂着一个小竹盒子，里面有几个小格，她一看笑了，里面有晒干的花椒、茱萸、梅干和几片肉桂。
在她小的时候，看到新鲜的茱萸，其果实红润饱满，便馋得不行，爷爷告诉她新鲜的山茱萸其实是有毒性的，且味道酸涩，并不美味。
想到爷爷，她的眼里微湿，爷爷说过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要用平常心来对待，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她点燃灶，把花椒和茱萸放在火边烤，待烤出香味后，放进一旁的石臼里，拿起石杵碾磨起来。
石杵挺重的，林幼珍需要两手抱着，才能提动。
妞妞在一旁使劲给林幼珍鼓劲儿，嘴里喊着：“喝……哟……哟……嘿！”
林幼珍笑得不行，问：“妞妞，为啥这样喊呢？”
妞妞很严肃地说：“因为村里人打米都这样的。”
林幼珍甩着发酸的两手，欲哭无泪地想念以前女汉子一样的体力。
将花椒和茱萸的粉末拌进水芹菜里，倒入几滴酸汁，迅速拌匀，一股子辛酸的香味传了出来。
妞妞瞪着眼睛，猛吸着口水：“好香啊！这个还是葵吗？”
“是的”，林幼珍转身刮了刮妞妞的鼻子：“很好吃的。等婶子回来，我们就可以吃了。妞妞多吃点！”
妞妞用手捂着小嘴巴，使劲儿乐着。
林幼珍又在早上剩的杂粮粥里加了些水，点燃柴火，小火热了起来。
一会儿，凌婶子回来了，见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坐着，连忙加快脚步。
刚进院子，妞妞开心地扑向凌婶子：“阿娘，阿娘，可回了！今天有香香哦！”
凌婶子顺势牵着妞妞的手问：“什么香香啊？”
“是臭臭的葵哦！”妞妞指着林幼珍说道：“阿珍姐姐做的葵好香啊。”
“我见水缸旁放着水芹菜，就做了小菜，可以佐粥用，换个口味。”林幼珍从井里打了水，浸湿了麻布，递给凌婶子。
“水芹菜？”凌婶子擦着脸，看着水缸那边，想了想说：“你说楚葵？”
“嗯呐”，林幼珍笑着回应：“我们那边叫水芹。婶子去了那么久，快用些粥吧。”
凌婶子也笑着说：“好，好！今天婶子也偷把懒了。”
林幼珍进灶间把粥碗端出来，又把凉拌的水芹菜也端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竹矮桌上。
拉过矮树桩坐好后，凌婶子笑着夹起一根水芹菜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林幼珍有些紧张地看着凌婶子，因为她不确定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这种口味。
妞妞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好不好吃，也紧盯着凌婶子。
凌婶子又喝了一口粥，才说：“味辛麻中带着微酸。茱萸的味道变了不少。好吃！”
林幼珍这才放下心来，好在她这次只放了一些花椒和茱萸。
心情大好的她连忙夹了一小筷子水芹菜给妞妞。
妞妞早就等不及了，拿着木勺，舀起水芹菜，就往小嘴巴里送，嚼了几下，连忙喝下一大口粥，一边呼气，一边说着：“好好吃，还想吃！”
林幼珍又给妞妞夹了一筷子。
三个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把水芹菜吃了个干净。
下午，妞妞睡午觉了，林幼珍和凌婶子一起在院子里做活。
凌婶子正在用竹篾条编制着篮子，看着给菜地除草的林幼珍，笑了笑：“阿珍，你也去睡会吧。这些活计，你婶子一个人就够了。”
林幼珍整理了一下藤架：“这不算啥的。婶子，这豌豆就快能摘了。”
“你说胡豆啊！可不是，一年能熟两次。放在羹里，是挺香的。”
“就只放羹里吗？”林幼珍停下手里活计，看向凌婶子。
“这东西，以前也没有，都是从胡番那边传过来的。这东西好养活，可以顶肚。村里人家家都撒些种子在边角上，也不用怎么管它。吃豆羹的时候，放些进去，清香的。”
“婶子，我还有种做法，保管好吃，还可以做菜呢。”
“好，好！反正是自家种的，随便你怎么使去。”凌婶子宠溺地回道，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呈现一种温柔慈爱的气质。
林幼珍恍惚见到了奶奶，以前奶奶也是这样的包容她。
她跑到凌婶子旁，撒娇地抱住她：“婶子真好！”
凌婶子笑着说：“还是个小姑娘呢，小心别让条子割着了。”
“婶子，明天我想去山上逛逛，拾些野菜回来。之前我在山里，看到很多野菜”，林幼珍想丰富家里的吃食，也想着怎么能挣钱，“婶子，我们可以找找山里的东西去集市卖。”
“啥是集市啊？”凌婶子没听明白。
林幼珍满头黑线：“哦，就是拿东西去卖的地方。”
“是槐市吗？”
“呃，是吧，我也不懂那些，就听人说，可以拿东西去卖钱的。”林幼珍赶紧接下去。
“县里才有槐市。村里这些地方哪用使钱啊。都是拿东西换”，凌婶子好像想起什么了，“县里的槐市也不都是使钱的，多的也是用东西换。看家缺什么，鸡蛋换粮食啥的。只有遇见富家人，才能挣个几铢。虽说你之前在山里待过，可你还是个小姑娘。山里危险，没有遇着大畜生，已经是极不易了。可不许瞎跑山了。你若想去，等二郎回来，让他领着你在外面这两片山里走走。”
“二郎哥还有几天回来呢？”林幼珍对这个传说中的哥哥很好奇。
“快了。上次春播后，就回义学了，就是这两天就回了。回来还要照顾下田里”，说着凌婶子叹口气，“也是我这身子不好，拖累他了。”
“婶子竟胡说呢！”林幼珍抱着凌婶子又开始撒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呢！”
凌婶子被逗笑了：“瞧你嘴甜的。”
晚上，林幼珍又发挥厨艺，用少许荤油，加入嫩嫩的小白菜，闷了一锅豆饭，妞妞吃得小肚子圆圆的，脸上的笑容更可爱了，连晚上睡觉都要和林幼珍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蜀葵新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