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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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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宋归才终于到达了云城机场,夜晚的城市已经安静了下来,机场的霓虹灯在这一片漆黑的之中格外地耀眼。
宋归坐在车里,脑袋嗡嗡的。从西藏离开到云城,她已经将近三天没怎么合眼了,特别是从H市祭拜完外公之后,连日的疲惫和悲伤让她止不住的疲倦。因为哭得太多眼睛上的酸痛连着头疼,甚至让人难以安然入睡。
不知折腾了多久,等到宋归恍惚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早已经不知停了多久。她摇了摇仍旧晕眩的脑袋,走下车。
车子停的位置很好,隔着马路就能看到云城引以为傲的海景,映入眼帘的是海岸线上只有一半的太阳,初生旭日的光辉让整片海洋金光灿烂。
耳边是远处潮汐翻涌和海鸥飞过的鸣叫的声音,这会儿的阳光明明并不刺眼,可宋归盯着那片光晕眼眶却又是一阵酸涩。
向楠接完工作电话走出房间时,看到的便是宋归一人对着朝阳发愣的场景。从凌晨沈助理把宋归送到一直到刚刚被电话打断,车子在院子里停了多久,向楠就在露台上陪了宋归多久。
这会儿看着宋归的背影,向楠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也同宋归一般望向那灿烂汪洋的天际,祈求已逝的父亲能够庇佑宋归的余生一切安好。
宋归站了很久,站到她的脚都有些麻木了,才转过身慢慢走进了身后的别墅。
早在她到达H市的时候向楠就给她发过别墅的外型和构造图,所以即便是没有任何人的指引,宋归都轻松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走廊另一边房间里的向楠听着从门缝里透过来的轻微的关门声,才算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察觉到宋归转身往别墅里走的动作时,向楠突然生了一丝害怕相见的心思,走到房内躲了起来。
向楠站在门边,身后的书桌上手机响了又响,他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明明门并未阖紧,却只是多余地重复着握住又松开把手的动作。
好半天,他还是叹了口气,将门关紧,转身去接起了桌上的电话。
早上九点,宋归坐在床上,听到了院子里汽车开走的动静和以及向楠和沈助理的说话声音。其实她知道向楠在别墅里,但翻涌的疲惫感让她甚至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见他。
如今她这副苦丧的模样,又怎么可能嬉皮笑脸地站在向楠的面前开心的说:“你看,我不难过了,我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想来,真是半分说服力也没有。
宋归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唇角,眼睛里满是血丝,只是坐着眼前都有些金光乱冒的感觉。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乖乖躺下休息。
向楠走了多久,宋归就在房里关了多久。除却宋归到云城的第二天被张妈拉着一阵嘘寒问暖之外,别的倒也算是合她心意。
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却在宋归到达云城的第三天结束了,宋归本来就是掐着十年离开拉萨的,安定在云城的第三天就是向老爷子的忌日。虽然她早已自己偷偷祭拜过,可再次站在老人的墓碑前,宋归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盈满了泪水。
向楠本以为宋归必定还会在老爷子的墓前呆上一天,都做好了把人敲晕带回去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将将呆站了两个小时就说要走。看着小姑娘单薄的背影,向楠转身对着自家老头说:“归归现在都不怎么哭鼻子了,想来快迈过去那道坎了。您老人家也别怪她忘得太快,毕竟我们没有人希望她一直沉湎在自责和悲伤之中,您也一样吧。”
H市和云城距离不算近,来回加上祭拜向老爷子的时间整整花了一天。向楠不知道到最近在做些什么,忙得不见人影,在H市机场就跟宋归分开,留下原本从向澜身边抢来的的沈助理送宋归回云城。
全程下来,宋归别说是讲话,连眼神似乎都懒得分给其他人,只是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回到山脚别墅之后就打着想一个人呆着的旗号送走了沈助理和张妈。
夜幕降临,别墅笼罩在月光之下,宋归一个人团坐在地板上却没有打开一盏灯。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似乎回到了在宋家祖宅被关起来的那几个夜晚,一直到后来得知外公的死讯,恐惧和绝望不停地上涌。
宋归的身子不注地发抖,她拿嘴咬着自己的胳膊,好像生生要把那块肉扯下来。血腥味早就盈满了她的整个口腔,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咬得愈加用力。过了不知多久,宋归松开了口,慢慢伸出手去碰那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月光。
这栋别墅大约是向楠亲自监工装修的,他自然不会说,但是瞒不过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玩的宋归,只看一眼她就知道这栋山脚别墅是专门依照她的喜好打造的。为了让月光能够透进室内,在夏季台风盛行的云城海边选用了透明落地窗做客厅和房间外围,连她怕黑又不敢开灯的小习惯都照顾到了。
宋归不断抚着落在地板上的月光,想象了一下万一自己死在别墅里向楠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她不禁笑出来,可越笑,却越觉眼中泪意渐浓。
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宋归自己也觉得烦,想起从前还在家时父亲总爱叫她晚上喝一杯酒,这习惯一旦养成了就难戒,谁知她从小在金银窝里养出的那些臭毛病,在被关在祖宅的那几天里面倒是一下子全戒了,就连后面在拉萨宋归都很少喝青稞酒。
想到这,宋归踢开身边的酒罐子,又去藏酒室里拿了两瓶好酒,到达云城四天以来第一次自己主动走出别墅。
外面的光线甚至比别墅里更强些,宋归眯了眯眼,夜晚海风吹过,空气里带着一丝腥咸。她举起酒瓶对着喝了一口,入喉是酒液的辛辣,舌尖上回甘,不说别的,香气倒是很好。从前她喝酒总爱抱怨酒水的味道不如香气那般甜美,那时候不懂,现在倒是觉得这样的口感正好合适。
宋归一直走,不知怎么走到了环山的临海公路上,手里的两瓶酒早已减半,穿着出来的鞋子也被她走掉了一只。她觉着碍事,干脆光脚走在油柏路上。
越往下走离海越近,沙滩和海浪翻涌的情况清晰可见。宋归晃了晃脑袋,她已经迷糊了,感觉那海波似乎又大了一些,人也越走越歪。
她索性停下来扶着公路的围栏深吸一口气,可脚底一个趔趄,宋归整个人向前倒去,手里的酒瓶也甩出一个,“砰——”地一声,玻璃四分五裂。
宋归本能地想要抓住栏杆,但是脑袋迷糊,手一滑什么也没抓住。
手滑出去的瞬间,宋归意识到不对,干脆眼睛闭起,但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相反的,他落入了一个带着些烟草气的宽阔怀抱之中,那人衣服上有她最喜欢的荔枝玫瑰的香气。
向楠知道她喜欢,特意移栽了好些在别墅花园里,这个季节玫瑰开得正好,可她却不曾仔细照看它们一下。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这人皮相生得很好,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他皱着的眉头。这样想的,宋归也这样做了,她把手移到那人脸上,一寸一寸地拂过。
好半天,倒是吴南城先忍不住了,抓住宋归作乱的手,扶她站直,宋归像是没骨头一样,全身软绵绵的,折腾半天,吴南城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站好之后,吴南城才好好打量起眼前的人,只是一年不见宋归瘦了很多。刚刚抱着她他就感受到了,她大概吃了很多苦。这样想着,只见对面的女孩弯起眼角对他傻笑到:“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