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的车站》野原青木

15、第 15 章

　　斯静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回了家。

　　她一回家就开始重新布置家，家里的好几样家具移了位，客厅的墙上还被她挂了把木质的宝剑，连电视和空调都被罩上了紫红色的罩子。

　　好好的一个家，风格被弄得不伦不类。

　　桂芳倒是没有多问，静静听着斯静指挥，斯年却是在没忍住，她妈这该不会是又去找那个大师了吧？

　　自从悦悦没了之后，她感觉斯静越来越神神叨叨了，以前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现在恨不得出个门都要卜一卦。

　　“妈，您这干嘛呢？”斯年倚着门框无语道。

　　“啊，年年，大师之前说你来北方前途上一定能更进一步，可是他最近一算，你这一年在感情上有个大劫，可能会影响你一辈子，妈得给你化解化解。”

　　斯静一边说，一边把穿衣镜也罩上了罩子。

　　“妈，您把镜子罩上了，我出门往哪照啊？”

　　“乖，咱出门不照镜子了啊，这一年哪怕你打扮得像个乞丐都没关系，咱就平平安安度过高考就行。哦，对了，这个你戴上，平时最好都不要摘下来啊。”

　　斯静不由分说就给斯年手腕套上了个黑色的手链，上面还坠着各色的小挂件，她也看不出它们都是什么东西。

　　“就这，就能挡住我桃花运？”

　　斯年抬起手腕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打算回头在云城身上试试，是不是戴了这玩意，她就亲不到他了。

　　“能挡则挡，挡不住就化解，你不要质疑大师的能力啊，这全国各地找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我能得到这个和他见面的机会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母女俩就这么说着话，门铃突然响了，吓了斯年一大跳，这正说着玄学突然出现个动静是真要人命。

　　桂芳打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胡杨。

　　斯年一下子就笑出声来，斯静折腾了一上午，竟把桃花直接招家里来了。

　　胡杨从没有见过斯年大笑的样子，一下竟看痴了，随意穿着白裙的她真的好美啊。

　　“胡杨？你怎么跑我们家来了你这孩子！”斯静快疯了。

　　“啊，阿姨，明天不是中秋节了吗，我来给您送点月饼和螃蟹。这螃蟹是我爸朋友送来的，说是是阳澄湖最好的蟹，现在正是吃它的时候，您和斯年尝尝。”

　　胡杨把两个大礼盒放到了玄关。

　　斯年一边笑一边心里忍不住给胡杨点赞，她这个妈，还真得他来治。

　　而且这家伙，小小年纪办起事来这么老练，不像她，连教师节给老师送张贺卡还要心理建设半天。

　　“年年，你写作业呢？”胡杨挠了挠头，看着斯年，脸都红了。

　　“嗯。”

　　“你赶紧拿走，我们家不吃螃蟹。”

　　斯静推着轮椅来到门口，不由分说拿起地上的礼盒就塞回了胡杨怀里。

　　这俩孩子眉来眼去的小儿女样把她气得快吐血了，等于她千里迢迢去拜访大师是白跑了一趟？

　　“哎呀，这就是斯年家啊，住得这么近，我们都没有过来串过门，实在太失礼了。”

　　电梯门打开，一个打扮洋气的女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水果。

　　“臭小子，你怎么还站在门口啊，东西先拿进去啊。”女人笑骂道。

　　“哦，是是。”

　　胡杨说着就把斯静往客厅里推了推，然后他和身后那个女人以及他们手里的东西就都进了门，整个过程特别丝滑。

　　“您是？”看着有大人，斯静也不好撕破脸。

　　“啊，我是胡杨的姑姑。早听他说咱小区住了个同学，还是从南方刚转回来的，就是没时间过来坐坐。”

　　“哦原来是胡杨的姑姑啊，您快沙发上坐，芳姐，您帮忙倒点水。”

　　斯静心想太好了，她正好和他们家人好好说说，叫他家孩子不要再来纠缠她家年年了。

　　“不用客气年年妈。”女人一边说，一边坐下身来。

　　斯年细瞧着，这女人短发红唇，五官明艳大气，也算个大美人，尤其是她这个子是真的高，只比胡杨矮了半个头。

　　“哎呦，这就是年年啊，我的天，这长得也太漂亮了吧？上回家长会我就说我去，结果被他妈妈抢了先。”

　　“阿姨好。”斯年只好客气地打招呼。

　　“不用，你和杨杨一样，叫我姑姑就行。”

　　“斯年，你回房间写作业去吧，我和胡杨姑姑说两句话。”

　　斯静现在还没有发飙，全仗着她涵养好。

　　这帮胡家人怎么回事，他们是把上次的家长会当成了相亲大会？

　　“哦，好的。”斯年听话地转身。

　　“刚好，我有个数学题不会，你帮我讲讲呗。”

　　胡杨也是机灵，还没等斯静制止，他已经跟着斯年进了卧室。

　　桂芳也机灵，她立刻送进来一把椅子，否则，这胡杨就只能坐在斯年的床上了。

　　“……”斯静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结果，早知道她就叫斯年在客厅候着了。

　　胡杨的姑姑却一下笑了，她家这小崽子就是有前途。

　　胡杨看着斯年白色调现代风格的房间内墙上还挂着绑着红绳的葫芦，不禁失笑，她这是业余收妖？

　　斯年却一下子想起了云城和小曼在卧室内相亲的事儿，她都忘了问他那十分钟他们都聊了什么。

　　“你数学比我都好，还要问我题？”斯年白了他一眼。

　　“年年，你真好看。”这句话他是轻声说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目深情，都快要把他自己溺毙了。

　　“你是真不怕我妈打死我啊，还敢上门来挑衅。”斯年淡淡地说。

　　“你都这么大了，她还打你？”胡杨愕然。

　　“可不吗？自从知道你在追我，我已经被她打了好几次了。”

　　斯年挽起袖子，让他看到她手臂上被衣架抽过的青紫，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我去说她！”胡杨红了眸子，忽地一下站起了身。

　　“你去说吧，说完今晚上我半条命就没了。”斯年把袖子放下来。

　　“年年对不起啊……我……”

　　“所以，以后别再靠近我了，算我求你。”既然硬的不行，斯年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年年，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卧室的门大开着，客厅里他的姑姑正大笑着和斯静说着什么，斯年估计她们谁也没有听见他的混账话。

　　“没有。”

　　“我不信。”

　　不信？他哪来的自信不信？

　　“胡杨，实话跟你说吧，我在南方有个男朋友，我们俩已经好了三年了，只是我妈不知道。”斯年张口就来。

　　“什么！”

　　“嗯，所以，对不起啊，我那男朋友实在很优秀，对我也很好，我很爱他。”

　　“你不是骗我的吧？”胡杨眼角一滴泪，将落未落。

　　“我骗你干嘛，你要不信，我把他照片给你看看。”

　　斯年打开手机，随便找了张她们班之前班草的图片展示给他。

　　这班草哪哪都好，就是长得没有胡杨好看，显得特别没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她手机上方云城的微信消息闪了出来，上面就简短的两个字【有想。】

　　这是早晨斯年先问的他，【你昨晚上想我了吗？】他的回答。

　　胡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也是男人，这两个字有多么暧昧，他比谁都知道。

　　斯年满意地收回手机，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客厅里斯静也终于将话题绕到了主题上。

　　“胡杨姑姑，我看您也是直爽又讲理的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家年年只会在这边待一年，等她高考一完我们这房子一卖，我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后年年大学也只会往南边考，对象也只会在南方找，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了，还是希望她嫁的离家近点。”

　　“要说我也是非常喜欢胡杨这孩子的，可是呢，他这以后不得在松城继承家业吗，俩孩子是实在没缘分，我想着咱也就别强求了，还是让孩子们好好高考奔前程吧。”

　　斯静语速适中，条理清晰，每句话都直接阐明她对斯年和胡杨这段‘恋情’的态度。

　　“年年妈妈！看你说的，现在这交通这么发达，想去哪还不就一张机票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也是远嫁的姑娘，结果十几年也没回来看过父母几次。等进了社会，就身不由己了。”

　　斯静浅浅饮了一口茶。

　　胡家在松城实力太强，有些话，她不敢说得太难听。

　　“没事，就让两个孩子先高考，咱啊，走一步看一步，也别非得拦着孩子们。”

　　“我们这都年轻过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啊，叛逆，容易被情所困。很多事儿过犹不及，别把孩子们逼上绝路，到时候咱都得后悔，也谁都负不了责，你说呢年年妈？”

　　胡杨姑姑的话铿锵有力，斯静想起了女儿悦悦，她也不说话了。

　　“姑姑，咱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点事。”胡杨站起身回到了客厅。

　　“哦，好啊。年年妈，中秋节快乐！年年，有时间跟杨杨到家里玩儿啊。”

　　“中秋快乐，年年，你把那礼盒给姑姑拿回去，咱家不吃螃蟹，这不是浪费了吗。”

　　斯静赶紧嘱咐斯年，她才不要收他们家的礼。

　　“快留着吃！哪有送东西还带回去的道理！”

　　胡杨姑姑笑着出了门，跟斯年推脱了几下，还是带着胡杨下了楼。

　　一关上门，斯静的脸就沉下来了。

　　简直欺人太甚！他们竟敢明目张胆来让她不要挡着孩子们谈恋爱！

　　怎么着，在松城，他们胡家看上了谁家姑娘，谁家就得顺从呗？

　　“妈，您别生气了，我刚和胡杨说清楚了。”斯年安慰道。

　　“我看那小子脸皮厚，油盐不进的，怎么说能有用？”

　　“我说我在南方有男朋友了。”斯年偷偷看了扫地的桂芳一眼，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啊？谁？”

　　“什么谁，我编的呗，我把我们班草照片给他看完他起身就走了。”

　　“嗯嗯，乖，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对，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了。年年，你心里也是不喜欢胡杨的，对吗？他那个样，一看就花心又渣，别看着他家有钱，妈可不想把你推进火坑。”斯静恳切地说。

　　“妈，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只要妈妈您不喜欢他，我就绝对不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斯年凄然一笑，丢下这句话给斯静后转身就回了屋，仿佛再多一秒她就要哭了似的。

　　斯静的身体被雷劈了似的僵硬，这孩子的意思是，她其实是喜欢他的？

　　天……

　　她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在她的规划里，她的女儿是要凭着家世，美貌和名校文凭跻身上流社会的，她怎么可以和一个四线小城土财主家的儿子看对了眼？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在她眼皮底子下发生，斯年刚才倒是提醒了她，或许她也该把某些事情提上日程了。

　　可别等着回头斯年真的和这个胡杨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了，那可就一切都晚了。

　　想到这，她立刻翻出手机，找到了微信通讯录里梁璧珺的名字，并发了一条长消息过去。

　　【会长，祝您阖家中秋快乐！上回走得急，我也没带着年年好好和你们道个别，等过年回去咱们一块吃饭哈。】

　　半日之后，那边终于回了消息。

　　【斯静阿姨中秋快乐，我是薛朗谦。怎么样，年年在北方生活的还适应吗？】

　　【不怎么太适应，昨天年年还念叨你来着了呢！说她一定要好好学习，回头成为朗谦哥哥那样优秀的人，哈哈。】

　　【是吗，那麻烦您把我微信推给她吧，以后让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哦哦好的，年年肯定要开心死了，你可是她偶像呢！】

　　“年年，妈妈把你朗谦哥哥微信推给你加一下啊。”斯静叫过来斯年。

　　“哪个朗谦哥哥？”斯年疑惑道。

　　“哎呀，就是我们会长你梁阿姨的儿子啊！他们家在N市那可是……”

　　“哦。”斯年懂了，她妈妈这是开始着手把她打包送人了。

　　斯静之前在N市经常参加一个什么名媛太太团的公益活动，简而言之就是一群有钱太太没事儿就捐捐款做做慈善，既打发时间又能赚名声，还能兼顾社交。

　　借着单维瀚的势，斯静好歹也能挤进这个聚会里去。

　　斯年猜着，她大概也就是人家大合照单单把她裁掉的边缘人物。

　　不过，她这个妈啊，就像那久旱无雨的庄稼地里埋着的种子，就算再缺水，她都能想办法发芽的。

　　薛朗谦，她想起来了，去年过年她去拜访过的一家的公子，一个看着既不比胡杨好看，也不比胡杨专一的男人。

　　他都对不起他的名字。

　　斯静还真好笑，连她都是在合照中被人家裁掉的人物，她凭什么觉得她的女儿能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