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的车站》野原青木

12、第 12 章

　　云城赶到王府花园的时候，斯年果然站在楼道里，手里还拎着个饮品袋子。

　　楼道里很阴冷，她穿着单薄的紫色毛衣和米白色长纱裙，随意散着的头发上还别着个紫色的玩偶发夹，小脸儿都快冻青了。

　　“呦，这不是准新郎官嘛，你不去相亲怎么跑我这来了？”斯年淡淡看了云城一眼，连个笑容都没赏他。

　　她对他这么凶巴巴，他心里却甜得快要冒泡了。

　　“你怎么会把自己锁外面了？”云城一边说，一边带着她进了门。

　　“没有为什么，心里难受，下楼买杯奶茶哄哄自己。”斯年从袋子里拿出奶茶，并在他的面前把吸管插了进去。

　　清脆的一声响。

　　然后，她就一边看着他，一边慢慢把吸管含在了嘴里，慢慢吸着奶茶。

　　云城的喉结不自觉地跟着动了一下，他庆幸自己今天的裤子够宽松。

　　“怎么，你也想喝？”斯年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奶茶递到他面前。

　　“我不喝。”

　　“你嫌弃我？”

　　“没……没有……”

　　“那你就尝一口。”斯年坚持。

　　云城无法，只好低头咬住了那只沾了她口水的吸管。

　　房间里的空气很静谧，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让她更清晰地出现在他的眼底和心底。

　　他见惯了穿着蓝白校服将身材完全隐藏的她，可此刻他眼前的她，是圆润与纤细、稚嫩和性感的矛盾体，他感觉有一团无形的火正在熊熊燃烧，并在慢慢将他吞噬，他再也逃不离。

　　“好喝吗？”她的声音温柔细碎，像阳光也像风。

　　“嗯。”

　　“我不要你说嗯，我要你明明白白回答我。”

　　“好喝。”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未来，永远都不会被世俗祝福，就算喜欢我只能让你在深渊中越坠越深，万劫不复，你也喜欢吗？”斯年深深地看着他。

　　“是。”云城只能回答她的问题，却不敢反问。他已经不在乎她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喜欢也好，是消遣也好，甚至是纯粹的想看着他慢慢放弃挣扎在她的温柔中溺毙也好，他都不在乎了。

　　“好，那你走吧。”

　　“啊？”

　　“怎么，你不想走？你不是还要去相亲吗？”斯年拿过他喝过的奶茶，又吸了一口。

　　“我可以不去的。”

　　“为什么不去。只要你是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就行，至于你世俗的身体给谁，我不在乎。”

　　云城思考了几秒钟，他好像并没有完全跟上她的思维。

　　“你是说，你对我的身体没兴趣，只想要精神上的慰藉？”云城突然将她压在墙上，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这是斯年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身体里的欲望。她的手指紧张地触碰着冰凉的墙面，却不敢拥抱他。勾了他那么久，谁能想到到最后害怕两个人接触的人，是她。

　　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落在了她的唇上，她感觉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甚至听到了空气里两个人不规则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

　　【年年！】

　　她的手表自动接听了斯静的电话。

　　【年年？】

　　【哎，妈妈，您到哪了？】斯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和妈妈的对话中来。

　　【我到机场了，一会儿就登机了，接下来要飞三个多小时，我到了再给你打电话啊，你在家要乖乖的。】

　　【嗯，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好，拜拜。】

　　电话挂断了。

　　“你听到了吗？”斯年笑着看着云城。

　　“听到什么？”

　　“我即将要拥有至少三个小时的自由。”

　　“所以呢？”云城不解。

　　“所以，我陪你去相亲吧。”

　　“什么？”

　　“你不敢？”斯年挑了挑眉毛。

　　“这有什么不敢，我还怕你不成？”

　　“你要是敢正眼看那个女人，你就死定了。”斯年踮起脚尖，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出这句话。

　　云城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阵白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引燃了，马上就要爆炸。

　　“走啦。”斯年摘掉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背上了她挂着小兔子的方形手机。

　　“哦。”

　　松城的秋天很美，满大街金黄的叶子飞舞。穿着紫色毛衣和白色裙子的斯年轻快地踩着落叶，而云城只敢落后她一步，在她身后守护着她。

　　这座城太小，虽然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眼前这个女孩此刻是他的，但同时他又很怕被人看出来他们暗流涌动的关系。

　　到了媒人家里的时候，桂芳已经带着云峰和刘雨彤在那里了，还有一对斯年不认识的中年夫妇。

　　看见云城带了斯年来，桂芳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这臭小子要干嘛！

　　“哎呦，这谁家姑娘啊，怎么长得这么水灵！”职业媒人张婆子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可斯年的漂亮还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啊，这是云城他远房表妹，今天学校放假，跟着过来玩儿的。”桂芳只好干笑着回答。

　　“年年，来问好，这是张阿姨，这是我叔叔婶婶，这是我弟弟云峰和弟妹雨彤。”云城介绍一位，斯年便乖巧地和那人打招呼，一圈下来，除了那个刘雨彤对她态度淡淡的，其他人都喜欢她喜欢得不行。

　　斯年大概猜到，因着云城没了父亲，所以桂芳阿姨才请来了他的叔叔婶婶主持大局，看得出，她对这次的相亲很重视。

　　她不愿意招恨，所以她全程和云城保持距离，扮演吃瓜群众扮演得很敬业。

　　松城的规矩是相亲是要先来女方家。对此，斯年还挺不理解的，难道不是女方要去先去看看男方家里的条件再决定要不要和他相处吗？

　　“哈哈，谁家女孩会在还不知道男孩长什么样的情况下就车马劳顿地上赶着去相看他啊。”媒人张阿姨耐心给斯年解释道。

　　“那女孩要是看中男孩，这事儿就定下来了？”

　　“一般情况下女孩要是觉得男孩还行，才会去男方家里看看，要是看完觉得男方家里条件也行，这事儿才会定下来。”

　　“哦。那您觉得我家云城哥哥能被看中吗？”斯年一边说，还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城，她感觉他快被她气疯了。

　　“这不明摆着嘛！你家云城哥哥长得多板正！”

　　“哈哈，他张姨，你可真会夸，我这侄子也就一般人儿，人家小姑娘不嫌弃咱家这条件就行。”云城的叔叔自谦道。

　　一行人呼啦啦进了院子，女方的家人亲友早在大门口等着了。

　　斯年瞧着，这女孩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虽说住在松城的边缘，但家里是自建的三层小楼，院子里还停着一辆私家车。

　　两边的人马汇合到一起，已经开始热情地相互打招呼，斯年还是没有看出来和云城相亲的女孩是谁。人群里好几个年轻姑娘，无一例外都长得很一般。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可她还是心疼，凭什么她的阿城在媒人眼里只能配这样的女孩？

　　进了屋，斯年才知道，原来媒人还不止张阿姨一个，她只能算男方这边的媒人，女方那边的媒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

　　“这就是云城，云城，这是小曼。”大叔介绍到。

　　斯年抬眼看向那个叫小曼的女孩，她穿的是白色卫衣搭配牛仔裙，棕色的头发在头顶绑了半个丸子，长长的眼线在眼尾处微微上挑，涂的人鱼姬色口红。她的打扮倒还算入时，眉眼也还算清秀，只是她的脸型很奇怪，很明显的地包天，显得她下巴很长。

　　在媒人介绍云城的时候，小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红了脸。

　　呦，这是瞧上了。

　　斯年眯了眯眸子，然后在茶几上的糖果盒里给自己拿了根棒棒糖。房间里的人注意力都在男女主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双方媒人又开始介绍两边的家属，小曼和他们这边人点点头，云城则给在场的男性点了烟。

　　“那什么，你俩到那个屋里谈谈吧。”中年大叔指了指一个房间，斯年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发现那是间卧室。

　　第一次见面就在卧室谈？

　　“嗐，不用了，这就挺好。”云城哪敢真的跟她进那间卧室。

　　双方的媒人眼神交汇了一下，脸色立刻就变了。在他们相亲界，男女方不愿意单独谈，就是没看中的意思。

　　“你这孩子，在这怎么谈！”桂芳锤了云城一下，又跟大伙解释道，“我家这傻小子没怎么相过亲，不懂规矩。”

　　然后她又三两下把云城和姑娘推进了房间，咣地一下帮他们关上了门。

　　在他们拉扯的时候，斯年就低下头假装玩手机，她不想让云城在她的视线中尴尬到无所遁形。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跟他过来了。她本以为姑娘会是个大美妞，心里还有点酸酸的，可事实上，她感觉她此刻的存在就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双方家属在媒人的插科打诨下聊得很开心，房间里笑声不断，可斯年却莫名有点想哭。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因为什么。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对一个男孩动过心，她不知道她现在对云城是不是出于本心的真诚，可是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她不能想象云城本来要过的就是这样的人生。

　　也不是说这样平淡的人生有什么不好，可是当她看到他的叔叔，一个朴实的、穿着本地中年男人最常穿的那种夹克衫、留着平头的男人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再过二十年，她的阿城就是这副模样。

　　没有人可以超脱于大环境独立存在，人们最终总会随波逐流。

　　大概过了十分钟，男女主终于从房间出来了。

　　斯年偷瞧了云城一眼，却发现他也刚好在看着她。她立刻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如果他的人生注定是那样的，她希望她能让他青春的回忆更生动些。

　　这一刻，她的笑容，是真诚的、温暖的，和她平时故意勾着他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云城不仅看怔了。

　　“李叔，你给我介绍这什么对象啊？”一出来，姑娘就气呼呼地质问起了媒人。

　　“怎么了？”李叔和张姨的心同时咯噔一声。

　　“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今天是迫于家里压力才来跟我见面的，这什么人啊！”姑娘愤愤不平。

　　“啊……这……这绝对不可能，小曼，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一天到晚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小姑娘。”桂芳诅咒发誓般的，并警告地看了云城一眼。

　　“那就是没看上我的意思呗？我想问问，他凭什么看不上我？我早听张姨说了，你们家养着两个大小伙子，家里穷的只有农村一座老房子，而且他都二十四了，我才二十好吗？”

　　“小曼！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孩的父亲赶紧制止女儿的无礼，她这不是把人家张姨卖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呀。桂芳姨，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是挺喜欢你们家云城的，我是我家独生女，你也看到我家这条件了吧，房子，车，买卖，我们家都不缺，如果他肯跟我，我们家还能陪嫁一套房子，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

　　“啊，是，是。”桂芳的脑子一时也有点乱，这姑娘给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她这意思是，让我哥倒插门？”云峰在一旁幽幽插话进来。

　　桂芳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