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尘寄

2、第二章

　　窗外柳树长长的枝条拂过河堤，有几缕垂到了水面上，刚步初夏，在午后会有几声断断续续断蝉鸣。
　　今年冉忆读高一，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迎来暑假。教室里下课嘈杂一片，走廊教室不断有人飞驰而过追逐打闹，要被打的凭借一顿骚操作躲避追打的人，还有几个已经开始考虑暑假去哪玩，冉忆枕着胳膊趴在桌上，歪着头看着窗外。
　　顾芬里这几天四处找人打探冉厉明的去向，不管他同不同意，他们都会搬出这个家，离开这个冉忆生活了16年的地方。
　　冉忆看着窗外的云有些发怔，说不上是思乡情切还是什么，总觉得有块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说不舍也不至于，因为早年冉厉明闯南闯北，也是差不多在他这个年纪就从家里出来打拼，之后遇到顾芬里，有了他，才在这带定居。
　　每年会回几趟老家看看亲戚，寒暑假没人照看的时候就把他放到老家给爷爷奶奶照顾，所以冉忆的家不在这，他自始至终都是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归属感，就是想到以后会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会有一种迷茫和脚落不着地的感觉。
　　唯一有点挂念的，虽然这么想有点矫情，就是他发小彭潇，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这家伙小时候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傻里傻气，要不是两家家长年龄相仿聊得来，让他们做个伴，可能以后都不会有交集。
　　以前成天像个跟班在他屁股后面转来转去，因为比他小一个月，一声一声哥哥叫的比谁都甜，就跟亲弟似的，遇到屁大点事就躲在他身后，怂得一批。
　　长大后，怂还是怂，虽然还是凡事叫哥，但是比小时候躁多了，话也多的一批，逮着个人就能聊起来，聊得投机兴头上来就要跟对方拜把子称兄道弟，更衬得冉忆一身冷酷的气质。
　　“冉哥，听说你暑假要走了？”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拉回了冉忆的思绪。
　　下课人多眼杂，就是看到有人玩手机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是冉忆。之前学校里传闻他在校外和社会上的人混，因为发生口角打过好多次架，那几天都是挂着绷带来上课的，还引起过一时的风浪，班上的同学对他避而远之，除非要收作业或者老师叫传话基本没有交集，有时他还没听清人在说什么，那个同学就风一样得跑走了，留下在风中一脸无语的他。
　　我有这么可怕吗？冉忆默默吐槽了一句。不过他确实也懒得跟别人打交道，在学校一天跟人说话总量最多不超过十句，而且座位是单人单排，个人空间还是很大的。
　　上课大部分时间用手撑着着头发呆，偶尔兴趣上来会听听课，数理化出奇得好，语文英语成绩相比之下相形见绌，偏科还挺严重，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每次老师看到他触目惊心的成绩单都会语重心长地找他谈心，谈了几次之后，那英语语文成绩就像回光返照一样鲤鱼打挺了一下，之后又干瘪瘪地躺了下去，最后老师也放弃了，可能真不是那块料吧，急不来得从长计议，从长还没计议呢人暑假就要走了。
　　不过时常有别的班不了解详情被色相蛊惑的女生下课会乘着上厕所跑去偷偷看上几眼，或者明目张胆去看，哪层楼都有，哪幢楼都有，文理不限，他这张脸愣是把那群小女生吃的死死的。
　　彭潇在楼下一层，放学有时一起回去都要吐槽一下，像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么就没有女生看上他呢？现在女生就喜欢这种高冷脸瘫帅哥？
　　其实冉忆本身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表，说话声音冷冷的，看人的眼神冰冰的，听不出什么起伏。额头前过长的刘海低头时能遮住淡薄的眼皮，与睫毛连在一起，风吹着的时候就飘起一点，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穿衣服也懒得打理，从来买什么穿什么，要他自己买衣服就去那种买一送一，满100送50，店家亏死跳楼价的清仓大卖场，人家甩卖，他甩买，让店家亏本到哭死，随便抓一把，套上塑料袋就往家里拎，效率高到令人叹为观止。但是几十块钱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就是十六七岁青葱少年的模样，衣服也没什么花不溜哨的设计，基本都是纯色的深色的居多，衬得皮肤极白，穿他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冉忆浑身上下唯一有点叛逆的标志就是左耳戴着的黑色耳夹，头发长了可以遮住，不想戴了可以摘下来。以及偷偷瞒着他妈在左臂上端连着肩膀纹的纹身，面积不大，但足以唬人，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都是家道衰落时搞的。他们过程中搬过几次家，最后找了个房租便宜的地儿，就是治安不好，晚一点回家会被堵或被催债的找上门，免不了要打一架。
　　后来在网上看了个类似的帖子，当机立断去了纹身店，让老板帮他纹理了个小众又霸气的纹身，以后碰到那些专惹事不敢打的他就抡起袖子，要不就校服外套里穿无袖，直接外套一脱，还真有点用，省的费力气。
　　不久聊天中彭潇知道了这事，脑子里除了傻逼已经蹦不出其它什么词汇了。不过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瞅了两眼，确实社会人实锤。
　　有几次真收到几封情书，满脸兴奋一边说着什么我就知道她们还是有眼光的然后打开还没看两眼就把纸糊在冉忆脸上，说着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结果被冉忆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主要他这个转接站接收量有点大，以至于后来拿着拿着已经麻木了。
　　学校地理位置坐落在郊区，靠近几个大厂，鱼龙混杂，什么社会上的人都有，学生基本有条件就家长接送，没条件直接住宿。冉忆不放心他妈，彭潇嫌宿舍不如家里舒服，于是俩人放学能走上一段。
　　后来在路上走到一半，巷子里有几个社会上的小流氓看他俩穿得学生样，冲他们又恐吓又威胁什么不给钱就割手指啊割舌头啊，还把手里的小刀拿出来在他们眼前晃晃。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的彭潇当场吓得懵住了，就看旁边冉忆一句话没说，一阵风似的把他往后一推，彭潇就看着气场一米八，一个能打五个的这位爷抡起书包就往那个小混混脸上砸，带着风中过眉飘逸的发丝，一顿行云流水把他揍趴下，反手制住他手腕。本来就是吓唬吓唬，没想到碰到冉忆这么位混迹江湖的爷，同伙转头就溜了，彭潇看见冉忆低头拉着那个混混的衣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等他缓过神，人已经跑了。

　　好吧，他终于知道他哥身上那股吸引人的抑制又张扬的魅力到底是从哪来的了。

　　“对。”冉忆打开□□回了一句，一如既往的高冷。
　　他不太喜欢用□□，感觉像小学生用的，平常给人发信息全是微信，为了照顾他这发小，才忍住没卸载。
　　手机又连续震了好几下。
　　“是你家那边又出事了？”
　　“不要啊！哥！没了你以后谁罩着我啊wwwww。”
　　紧接着发了好几个流泪猫猫头过来。
　　“你不一帮狐朋狗友呢吗？现在想起我了？”冉忆边笑边打,刚才那股堵着的情绪稍微消散了点。
　　“那能一样吗？兄弟我就认你这么一个亲哥。”
　　“滚。我没你这么怂的孙子。”还没打完就上课铃就打响了，打完最后一个标点，冉忆就把手机塞回课桌，任楼下那位怎么叫也看不见了。
　　又是一节英语课，教他们班英语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秃顶的老头，性子慢，讲课就跟催眠似的，尤其在下午，班里能昏倒一片。
　　像冉忆这种发呆而没打瞌睡的都算好的了。
　　蝉鸣低伏，骄阳炽烈，周围的树和花坛因为光的折射变得虚幻起来。
　　未来，会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