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录》卿语犹念

3、第三章 当街对骂

　　“老、老大，就在、在……在……在前边……”程前有被萧明拉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明停下等他，还不忘了数落道：“大有，你瞧瞧你这虚弱的样子，还赶不上个小姑娘呢，下回不带你了啊。”
　　程前有听了也不脑，顺了顺气笑道：“老大你是嘴硬心软，哪回你真将我丢下了似的。”
　　萧明翻了个白眼，又拉起他的手臂道：“你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少吃几口饭吧！
　　快走快走，磨磨唧唧的。”

　　二人来到街上，杂耍班子早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这也难怪，他们这小镇子，不常有如此大的杂耍班子来，赶上一回自然是男女老幼皆想来瞧个热闹。
　　眼见这人越围越多，萧明赶忙拽着大有往里挤，在一片不满声中，他们二人终于挤到了前头。

　　这大的杂耍班子就是不一样，登高钻火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人连连叫好，萧明亦跟着鼓掌，杂耍班子演了几个节目，谢了捧场，这请赏的盘子便递到了围观的人面前，大家看的高兴，多半都掏了几个钱。
　　盘子转到萧明跟前，他摸了摸自己怀里，前两日一不留神，打了一坛酒，这个月的钱被老爹扣了，现今实是囊中羞涩。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赏的人未说什么，笑了笑正要走，大有掏出十来个铜板，扔在盘子里，道：“老大我替你给，这算我们俩的。”
　　萧明正要表扬一下他，另一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打赏还有替的，没钱便乖乖认怂，充什么大爷！”

　　说话的是董家大公子，董文齐。
　　在安和镇，若说程家是头一份，那董家便是第二家，程家走的是官路，董家走的是商路，商见官总要低一头，是以董家虽是安和镇的首富，财大气粗，却要比程家矮上半截。
　　虽皆是在安和镇数得上名号的，但与程前有不同，董文齐向来看不惯萧明。

　　“我还当是谁呢。”萧明瞥了一眼董文齐，将胳膊往胸前一抱，“还以为董大公子见多识广，不也在这看得眼都直了？
　　我萧明是比不得董大公子财大气粗，但论认怂，我可不敢排在你前头。”
　　“你这泼皮无赖！本公子何时认过怂！”董文齐往前一步，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
　　“比谁声儿大啊？越声高越心虚，是不是，董公子？”萧明亦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一步，董文齐虽说话横了些，当还不敢当街打人，再说他旁边还站着程前有，不必担心董文齐会动手。

　　“谁心虚谁心虚！”果不其然，董文齐只是举着扇子，指着他们二人跳脚，“有本事你把钱掏出来，程前有你别帮他！”瞧见程前有要掏钱带，董文齐忙制止。
　　“我怎么就不能帮我老大了！”大有不服气道。
　　董文齐气不打一处来，“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萧明闻言面色一沉，大有是心眼实，认准了他这个大哥便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最听不得旁人说大有蠢、傻，当即反呛道：“那董家生了你便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瞅瞅你那德行，好意思叫文齐，拿把破扇子装的挺像，扇子上的字认识几个啊你！”
　　说着他一搭程前有的肩膀，道：“走，大有，咱不跟这种怂蛋说话。”

　　“你你你……！萧明你给我等着！”董文齐指着二人的背影放狠话，周围看热闹的见没什么可看的，亦纷纷散去。
　　待人皆散了，董文齐打开扇子看了又看，这横竖曲折的写的都是些什么啊……
　　气得七窍生烟，他将扇子撕地稀碎，扔在仆从身上，骂骂咧咧地转身回家。

　　大有与萧明漫无目的地于街市闲逛，方才之事大有心里很是感动，老大虽说每回皆嫌弃他、数落他，但有旁人欺负他之时，老大从来都是第一个出来帮他打抱不平，“老大，谢谢你。”
　　从小到大，有好些人说他蠢，说他傻，连他爹也这么说过，唯独萧明没有。
　　“谢什么，你叫我一声老大，我可没当是白叫的。”萧明挺起胸膛，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大嘛，得有个老大的样子。

　　“哎？老大，你这是什么时候添的？怎么跟你家门上的长得这么像？”大有拽住了萧明的手腕，翻来覆去的看着，好好的为何要打一对护腕？
　　“你眼神还挺好。”萧明将手收回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便是我家那对祖宗，打今儿起，贴身保护我了。”
　　程前有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老大就是厉害，拉着萧明的手腕看了又看，实在是很威风。

　　看护腕的功夫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老大，过阵子我生辰，你可一定要来，咱们再叫上小衣，去……”
　　说起生辰，又说起孟兰衣，萧明一拍脑袋突然记起来，还有件事忘了办，“大有，我有件大事忘了办，去晚了我爹又要骂了，我先走了！”
　　说着他便拔腿往家跑，听到大有在后面喊要帮他，来不及回答，只朝后摆了摆手。

　　一路飞奔回家，他爹正给客人上完酒，回头瞧见他回来，举起托盘道：“你还知道回来！”
　　“爹你先别打！”萧明抱头往后一缩，“我着急去送孟爷爷明日做寿用的酒！”
　　“那还不快去！”这臭小子，什么事都能给误了，萧平孝一抡托盘，萧明身手敏捷地躲过，跑去后院地窖搬酒。

　　推车上结结实实地绑了六大坛酒，萧明推着车子来到孟家门口，正巧瞧见孟兰衣端着水盆自院子里穿过。
　　“小衣！”萧明唤了她一声，将推车在门口停好。

　　孟兰衣是孟章的独女，孟家做的是布庄生意，买卖不大，虽比不得董家财大气粗，倒也衣食无忧。
　　夫妻俩一辈子本分勤恳，只是膝下只有一女，免不得替她的将来操心，是以尚在幼时，便与董家的大公子董文齐定了亲。
　　但这孟家姑娘自小与萧明玩在一处，并不怎的待见董文齐，便是董文齐如此看不惯萧明的原因之一了。

　　“明哥哥。”孟兰衣将水盆放在一边，自院子里出来，“爹爹方才还念叨你呢，说不知来不来得及，我这便去告诉他。”说着便进去了。
　　萧明将六个大坛子搬进院子，甩了甩酸疼的胳膊。
　　孟章自里院出来，笑着将一个钱袋塞ｌ进他手中，道“之前交了一半定金，这是剩下的一半，多出来的，算辛苦钱。”
　　萧明将钱袋子揣进怀里，笑道：“好嘞，那我便替我爹谢谢孟叔了！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明哥哥明日寿宴来玩呀！”孟兰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萧明回头应了一声，推着车离去。

　　孟章暗自叹了口气，若不是太早给小衣定了亲，这个萧明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回到家，萧明将推车放好，掏出钱袋来打开瞧了瞧，拿了一半揣进自己怀里。
　　经过柜上之时，他老爹正在给人结账，萧明将钱袋轻描淡写地随手抛在柜上，道：“孟叔给的另一半酒钱和辛苦钱，辛苦钱嘛，肯定是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
　　他刚得意洋洋地走到后门口，突觉背后一阵寒风，萧明本能地一低头，一只鞋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
　　亏得他反应快，萧明捋了捋胸口，抬步掀帘跨过了那只鞋，还特意回头道：“爹，娘上回可说了，谁扔的谁自己捡啊！”
　　瞧见萧平孝怒气冲冲地单腿蹦着过来，萧明赶忙一溜烟跑了。

　　晚饭之时，这爷俩依然吵吵嚷嚷，萧夫人忍无可忍，将二人皆臭骂一顿，萧记酒肆方才安静下来。

　　吃过饭回到房中，萧明打了个哈欠，直挺挺的扑在被子上，这六大坛子酒真累人……
　　眼皮快要合上，萧明蓦地想起褥子底下还压着个宝贝，立时睡意全无，脑袋突然清醒过来。
　　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将窗子俱都关好，又在屋中转了一圈，各处皆检查了一番，他方才小心翼翼地挪开被子，掀开褥子，颇为郑重地双手捧出了《太阴录》。

　　白日里未来得及仔细看，此刻捧着这本书他才发现，《太阴录》并非用普通纸张装订，而是以白绢为页，金线穿订，黑缎做面，“太阴录”三个字，似是用银丝绣的，这银丝极细，在黑缎上仿佛印上的一般。
　　好家伙，即便不是什么神器，单单这样一本书，也能卖不少银子。
　　萧明摇摇头，现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再说这样的宝贝，怎能卖了呢。

　　指尖轻轻抚过书册，《太阴录》发出了柔和的光，这光像……像什么呢……
　　对了，像月亮！
　　萧明拿着它来到窗前，打开窗子，今夜正是天清月明，月光洒落在书册上，着实是相得益彰。

　　他正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手中的书册却光华大盛，“太阴录”三个字似是流动了起来……
　　《太阴录》流光突现，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亮的如同个月亮，萧明双手捧着它心跳越来越快，他觉得如此光景，必定是要发生什么的，就此飞升成仙也未可知，想到此处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正紧张之时，书册突然动了，萧明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这《太阴录》的力气却也不小，拼命往外冲。
　　萧明双脚抵在墙根，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的拽着，却拽不回来，一人一书便如此在窗口僵持。

　　手心已透出汗，胳膊腿亦有些吃不消，这总不能在这拽一夜吧……
　　人道神器有灵，萧明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试着问道：“你看打个商量可好？
　　观昊神君让我收集你，咱们算得一条绳上的蚂蚱，得通力合作不是？
　　你力气这般大，一溜烟跑了，我哪里跟得上，再者你一本书，自个去了万事不便，不如你与我带个路，我萧明自来是个讲义气的，有难同当咱们……”
　　为了不吵醒他爹娘，萧明一直压着声音说话，他不确定这《太阴录》能否听得到，听到了能否听得懂，听懂了又是否会同意。
　　可偏就在他心中七上八下思索之时，书册突然卸了力，萧明猝不及防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啊！唔……”他疼地喊出声，可刚一出声，《太阴录》便捂在了他嘴上。
　　萧明忙点头，书册方才“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掉在他身上。
　　“太阴录”三字仍在隐隐发光，只是较方才弱了许多，萧明将它拿起来，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了自己的房门，瞧了瞧爹娘的屋子黑着灯无动静，便开门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