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录》卿语犹念

2、第二章 天界暗流

　　“怎么走了啊？！”萧明蹙眉跳脚，“这哪门子神君，管杀不管埋……”
　　“你小子又在跟谁没大没小！”萧平孝自后院掀帘进来，却见大门开着，“门开了？”
　　“是、是啊……”萧明忙将书藏到身后，塞l进腰带里，“方才门上的俩祖宗突然跑到我胳膊上，门便开了。”他将两只手伸到老爹鼻子底下，蹙眉眉显得异常无辜。

　　“嗯？”萧平孝抓着他的手腕仔细瞧了瞧，这对护腕的纹饰确然与原来门上的铺首一模一样，再看大门上，已然变成了一对普普通通的门环。
　　“如此也好。”虽不知这对铺首缘何突然变了卦，但在这小镇上，他们这般人家着实衬不上这铺首，如此至少可少生事端，也不必动不动便打不开门，仍是件好事，“收拾收拾，开门迎客。”
　　“好嘞爹！我马上来！”说着闪身自萧平孝身旁溜过去，一阵风冲进了自己房中，身后传来萧平孝的怒吼。

　　回到房中，萧明赶忙将《太阴录》藏在褥子底下，又将被子压在上头，方才收拾妥当站起身来，耳朵便被拎了起来，“爹爹爹！疼！疼疼！”
　　“你小子一听干活就往回出溜，给我出来！”萧平孝揪着儿子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一路给他拎到了大堂。
　　“哎呦！爹！爹！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啊！便是抱养的也没有下如此狠手的啊！娘你快出来看看啊！”萧明一路鬼哭狼嚎，喊得如同一只被踩了脖子的鸡。

　　“老萧你又干什么呢！还有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你们爷俩，就不能有一天不鸡飞狗跳的！”
　　萧明成功将他娘引了出来，他爹这才放了手，两个人满脸堆笑，老老实实站在堂中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萧夫人吼了他们两句，瞧着他们不闹腾了，便放下帘子回了后院。

　　见夫人回去了，萧平孝一巴掌打在萧明的后脑勺，“都是你，挨骂了吧？老实干活！”
　　萧明左手捂着后脑勺，右手捂着被揪红的耳朵，小声嘟囔：“那还不是您先动的手。”
　　“臭小子你又嘀咕什么？！”萧平孝虽未听清，但他可太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了，嘴上一句不饶人，动嘴皮子的事，这臭小子就没输过。
　　“您幻听了爹！”萧明忙喊了一声，拿起抹布擦桌子。

　　萧平孝拿着锣走到门外，“哐哐”敲了两下，吆喝道：“开张咯！”
　　萧明亦站在窗前吆喝：“喝了萧记酒，万事不用愁！堂食您自带菜，打酒您坛拎走！”
　　堂食自带菜，打酒坛拎走。
　　这两句是萧记酒肆一直的惯例，听他爹说，自他爹记事起，跟着他爷爷卖酒，便是这规矩。
　　萧家只专心酿酒，不做菜，最多能有个花生米，所以来喝酒的，可以自己带着菜，又因不做菜，便有不少人要打酒回家喝，为了方便大家，萧记装酒多用小坛，比个酒壶大些，拎着便能走。

　　“老大，你家门开了啊！”程前有站在酒馆窗前往里探头。
　　程前有，有前程，这名字是他爹程老二对儿子的一番期望。
　　且这安和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程家要数头一份。
　　程家老大，是县老爷的三女婿，算是半只脚踏进了仕途，这县老爷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在地方也是一县之主，能不能安居乐业，全由他说了算。
　　是以到了他们这小镇子里，程家也算得半个官老爷，因此程家老二便嚣张跋扈了些，先前还曾来抢过萧家的铺首。

　　但程老二却未想到，他这儿子竟未继承他的丁点男子汉气概，自小便跟在萧明屁股后面，明哥长明哥短的，最后竟还拜了萧明当老大。
　　这可将程老二气的七窍生烟，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打也舍不得打，那便骂罢。
　　每回将他骂的狗血喷头，程前有还不忘维护萧明，说萧明家的门厉害，萧明说话也厉害，总之便是萧明很厉害。
　　程老二听他这没出息的言辞，恨不得将这丢人的败家玩意踹出去，可谁叫他是自个的独苗，也只好忍了。
　　为免自己被气死，程老二能不见他便不见他，眼不见为净。

　　“大有？”萧明伸着脖子瞧了瞧，他爹正低着头算账，未注意这边，他便轻手轻脚凑到窗前。
　　程前有亦瞧了瞧萧平孝，压低声音道：“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说是路过在这歇脚，演几个小节目挣个路费钱，去不去看？”
　　“那自然去了！”萧明立时来了兴致，又瞄了瞄他老爹仍旧低着头算账，他手一按窗框跳出窗子，喊了声：“没客人我先出去了爹！”而后拽着程前有拔腿便跑。
　　至于今早他孟叔来说的，家中老爷子明日六十大寿要用酒之事，在神君、《太阴录》与他爹的揪耳朵打脑袋下，早忘的一干二净。
　　萧平孝闻言赶忙抬头追出门，可萧明早已窜的不见人影，只得跺了跺脚道：“臭小子等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界万事祥和，天界却是暗流涌动。

　　观昊回到天界，忆起方才去人界前，于元武殿中他与天帝的对话。

　　他与泰宁铩羽而归，《太阴录》已不似在临穹手中那般强大，但他们却仍旧无法驾驭。
　　“天君，泰宁已回。”他站在元武殿中，玉阶高台上坐的，便是这天界之主，天帝乾昱。
　　七万年前，三界混战，天界取胜，成为世间主宰，人界依附于天界，地界不甘战败，但无奈元气大伤，族中无强悍之人可与两界对垒，只得退守。
　　而天帝乾昱，便几乎成为了世间主宰。

　　“如何？”乾昱眉间微蹙，瞧着他这般神情，便知结果并不如意。
　　“泰宁无法召回录中之灵，我与他寻到一个曾被封印的精怪，想再次封印，但《太阴录》不听我二人号令。”他据实奏禀。

　　五百余年前，强大法器《太阴录》因那场不可说的大战，掉落人间。
　　而后人间便有传说，得此书者，可屠鬼杀神，为三界之主，一时间成了人人争抢的至宝。
　　天帝命他寻找《太阴录》，而此物行踪飘忽，他追寻数百年，终于将其带回天界，但书中的录灵，皆已散落。
　　想要重新获得《太阴录》的无穷力量，便只能再次寻齐所有录灵，并将其封印。

　　于是他与泰宁便开始寻找录灵。
　　泰宁主的是通达安宁之道，原想着有他在，可使此书听从调遣，却未想到，《太阴录》竟生出反冲之力，他们根本无法驭使。

　　乾昱沉默片刻，问道：“可寻到他？”
　　“已寻到，入人界轮回，生在一普通人家，现下已十六岁，与常人无异。”他据实答道。
　　“唤作何名？”乾昱盯着他问道。
　　“投生的人家姓萧，其母生产前曾梦到天光入腹，顾取名萧明。”说罢他暗暗抬眼看了看乾昱。
　　天帝果然还是在乎这名字。

　　于凡人而言，名字只是区别人与人的工具罢了，有些带着祝愿，有些含着寓意，但天界众神的名字却并非如此简单。
　　他们这些天生天养的神，诞生之初便被天命赐予了名字，而名字代表了他们所司之职。
　　例如泰宁掌道路通达、阴阳安宁，艮澜掌江河平顺、护佑水泽，他则是观天下、窥天命，而天帝乾昱，生来便是天界之主。
　　这众神之中，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曾经的《太阴录》掌管者，临穹。

　　临穹诞生时，《太阴录》便握在他手中，观昊虽可窥天命，却看不出临穹司的是哪一职，掌的是哪一脉。
　　为此天帝命他行观天之术，却也只能看到一片混沌中有一团白光流动。
　　天帝曾与他说过，临为治民之术、君临天下，穹为天，大概便是临穹的天命。
　　他又如何不知，天帝此话便是将临穹看做帝位的威胁，只是天帝不明言，他便也不提。

　　然而此番，天帝仍放不下对此事的忌惮。

　　“明，日月天光，手握日月，足踏天光。”乾昱微微眯眼，唇角的笑透着寒意，“好名字。”
　　“此名并非天成，算不得天命。
　　人界起名不过图个吉利，天君不必挂心。”他急忙解释，此刻的乾昱，目光让人胆寒，如同当年，他对临穹起了杀心之时。
　　“天意如此啊……”乾昱叹了一声，沉默片刻，道：“既是你们无法再启动《太阴录》，那便让他去，待封印完成，再拿回来。
　　切记，不可让他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是，天君。”

　　于是他便带着《太阴录》找到萧明，以修仙为名，着他收集《太阴录》。
　　然而他自作主张将临穹的护腕还与他，不知天帝是否会因此责怪。
　　观昊叹了口气，往元武殿复命。

　　而云层叆叇中有一袭青衫，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艮澜摩挲着手中一块镜子，喃喃道：“临穹……”
　　若临穹能回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镜子，这镜子有两面，却皆映不出事物，只有银白色的波纹流淌，形状亦颇为奇怪，像是一块碎片，边沿却被仔细地镶嵌起来。
　　艮澜将镜子小心地揣进怀中，轻声道：“或许他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