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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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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院
香案燃着凝神香,几位身着道袍,年岁半百的长老齐聚于殿房前。
“越家之事我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修魔阵,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就算是那越存金没有那么高的修为,我们也不能笃定他没有花钱财求他人之手来列魔阵。数百名死尸死在屠灵山,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其他仙门如何立足?”
“可那空灵石记载的画像,是叶长老亲自拿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空灵石又如何,越存金要若想自导自演,又怎会难?”
嘈杂的议论声不断,众人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吱呀声响起,几人身后的门打开,一道黑影笼罩下来。
“夏长老。”,众人十分恭敬的微微弯身行礼。
夏正阳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内,他身穿一身暗红道袍,身姿高挑,自成威望。仅仅一个垂眸,就自带一股威慑。
身为长老院主事,他的地位同叶泽平起平坐,甚至在威信,笼络人心方面做的更甚。
“空灵石做不了假,但魔气已生,那个人必然会露出马脚。”
“既是如此,这件事就不能作罢。还请劳烦各位长老出手查证,以示公道。”
“应夏长老之意,我们必定彻查。可若是叶悬散人问及,又该如何作答?”
自有空灵石后,叶泽便明里说过不再对越家出手。如今惧于两位长老权势,不少人都处在犹豫徘徊的边界,到底该听谁的。
夏正阳冷声道:“叶泽私心维护,一并该查。此事暗中进行既可,其他的我自会亲自解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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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看你心性,倒平和了许多。”,叶泽把完脉,收回手。
原本他还在担忧沐苍屿因为那缕魔气而生变故,但现在看来,情况远比他想的要好。
沐苍屿很平静,唯一能找出来的变化,大约就是这人没再像从前那么压抑,反而开朗了不少。
两人闲坐于屋檐下,初冬之时,无华居内的桃花在灵力的维持下,依旧盛开。
“我本是想让你压制欲念……没想放手反而是对的。”。
随心而追求,坦然而面对。越殊颜的存在对沐苍屿而言更像是一颗定心丸,利大于弊。
“师父,屠灵山一事有新的消息吗?”
叶泽摇了摇头,撑着下颚抿了口酒,“空灵石中那两人身影诡异,很难寻到踪迹。”
见沐苍屿有些担心,他又道:“不过此事已经传入长老院,若真如你所说是院中有人涉事其中,想来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只要有所行动,必然露出马脚。
“好了,你也不用因为越殊颜爱屋及乌,总想着越家。近日人市有逃往的邪祟作祟,你这两日有空,下山一趟吧。”
沐苍屿微微颔首,两人又待了会,叶泽觉得困倦没再留人,沐苍屿便下了山。
“沐苍屿…”,略带情绪,腰间的通灵玉晃了晃,随即传来道少年的声音。
沐苍屿的视线微微停顿,而后移开。通灵玉中越殊颜继续小声说道,“我腿快麻了。”
“沐苍屿,你到山下了吗?”
闻声,沐苍屿应了声,通灵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眺目,山下一棵满是黄色枯叶的大树下,越殊颜向着他挥了挥手。
自打那日之后,这人应允,便愈发像个粘人精。从前越殊颜对自己是克制和约束,还有所收敛,而现当下,完全是连装都不装了。
走哪跟哪,恨不得随时都能粘上来。
沐苍屿走上前,看了眼少年的膝盖,“腿麻了?”
“嗯,有点。”
“其实你不用一直等。”
越殊颜无所谓道:“等总好过一个人待着。”,说完这话,他上前与人并排,拉近了些距离,“你要下山吗?”
通灵玉一直开着,所以越殊颜自然偷听到了。沐苍屿见怪不怪,点了点头。
“我也想去。”
“明日学堂无课,你带上我吧。”,越殊颜扯了扯他的衣角,语气软了软。
沐苍屿没立刻答应,越殊颜又嘀咕道:“越家屠灵山出了那么多状况,我已经许久未放松了。”
沐苍屿抿了抿唇,其实已经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面对这人服软,他很无力。越殊颜像是看出来几分,攥住了人的手顺着指节扣了上去,“那就这么说定了。”
掌心淌着暖意,没留空隙,沐苍屿微叹了口气,算是答应。
两人一同回了学院的住处,沐苍屿在屋内写信,越殊颜则在隔壁翻翻找找收拾东西。
“沐苍屿…”
又是越殊颜的声音,玉案前沐苍屿停下手中的笔,越殊颜许是忙的太过专注,走进屋子时白皙的脸上顶着几处脏青色的灰。
“我帮你一起吧。”,他径直走进屋,撩开繁琐的衣袍坐在了沐苍屿的对面。少年略有些热,额间起了层薄汗,脸颊还染上了些粉意。
“你要带什么?”
沐苍屿其实没什么要带的,往日下山提着一把剑便没了。一般而言,除邪祟之事都不会在人市停留太久,所以也从来没准备太多东西。
“我带剑就好。”
越殊颜:“银两,钞票、衣饰、玉佩……这些都不要?”
“嗯。”
“我们不在人市多待几日吗?” ,越殊颜焉巴巴的靠着玉案枕着头,他本意是想和沐苍屿去玩,绝非仅仅是为了除邪祟。
没了兴致,他便可怜兮兮的苦着张脸。沐苍屿抬手擦他脸上的灰,越殊颜依着没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睛明晃晃的看着人。
就差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沐苍屿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取下了储物戒指递了过去。越殊颜心领神会收下,神色一改起身替人收拾东西去了。
沐苍屿房间不大,东西很好找。这人平日喜欢穿素色,衣柜里也全是上好绸缎制成的白蓝色衣袍。
越殊颜按着自己的喜好拿了几件,就像从前和沐苍屿出远门一样,将衣衫折叠归整,做的一丝不苟。大概是这样的日子过去的太久,越殊颜总觉得是在做梦。
不知什么时候,这梦又会醒过来。
“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越殊颜转身去寻,但摆放物件的书架上,并没有找到。
沐苍屿口味挑剔,喜食清淡,每日都会饮一种名叫桑芽的茶,也算是一种习惯。只是桑芽在人市没有,只有门派中少量流行,所以越殊颜就在意了些。
茶罐呢?
越殊颜四处找了找,都没有收获。沐苍屿正好写完信,见他在房间走了个来回,“你在找什么?”
“茶罐。”
“屋里没有茶罐。”
越殊颜收回垫着的脚,看了眼放东西的架子,有些意外,“没有茶罐?”
“我不喜饮茶。”
越殊颜愣了愣,“怎么可能…”
在他的印象里沐苍屿很喜欢喝茶,且都是精挑细选最为上等的好茶。所以对于这个回答,越殊颜一开始没信。
但看着面前的人不似玩笑,越殊颜还是信了个七七八八。说到底这是十六岁的沐苍屿,没有一些相同的习惯又什么好奇怪的?
越殊颜安慰自己,没再执意找什么茶罐。
“你想喝茶?”,沐苍屿问。
越殊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走到人身前,“我见你刚才在写信,是写给谁的?”
“沐家。”
沐苍屿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个陌生的名词。越殊颜所知沐家和沐苍屿,其实本也就不熟。沐苍屿虽是沐家找回的子嗣,但却不是独子。
若非是那点血脉,沐苍屿也不会入得了沐家的门。所以,这人冷漠也是情有可原。
“是沐老太太生辰,为她祝寿?”
沐苍屿摇摇头,“是屠灵山一事。”
“???”,屠灵山和沐家有什么关系?
沐苍屿道:“那道阵法,沐家书中有过记载。”
这么说来,若是沐家修习也是一种可能。古书典籍又记载修魔之事,家族之中能接触到的人屈指可数。
这封信想来是写给家主,用来提醒彻查家族中人的。
“要我送信吗?”
“沐家有机关飞雀。”
越殊颜慢吞吞哦了声,拉着人的手臂贴上脸蹭了蹭,“那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了吗?”
撒娇做的滚瓜烂熟,少年的脸软软的隔着衣袍,唇瓣微抿,眼睛里的墨色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沐苍屿手微微僵了僵,而后恢复平静,“你想做什么?”
“嗯……陪我出去走走吧。”
越殊颜很珍惜和沐苍屿的时光,因为害怕会溜走,所以总找各种借口缠着。
但做这些亲昵的事,他也一直有所顾虑,做的很有分寸。最开始是拉拉手,增加相处的时间,再然后肢体上的亲近,循序渐进。沐苍屿太小了,每次越殊颜有些其他心思,都会因为良心不安被自己压回来。
两人在外散步,初冬后,天气越来越冷,时不时还会拂过阵冷风。沐苍屿住的地方偏静,所以没什么弟子经过,越殊颜一路走走停停,心猿意马,想了些从前的事。
过去的沐苍屿大多时都很温柔,他们相依执手度过了漫长百年,但还是太短了。这人突然消失,陨落,再无半点消息,连尸骨都未能寻到。
越殊颜下意识蹙了蹙眉,沐苍屿停下看他,见人情绪低落,便问,“怎么了?”
“回忆过往。”
“……”,沐苍屿不解。
越殊颜拉起人的手小心的握着,感受着附着的体温,自言自语的说,“以后应该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