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歌之青玉剑》夕颜芳华

2、望江楼之二

　　青瑶几乎是飞奔下楼的，但到楼下，便又愣住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倒在地上，旁边一张桌边，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一男一女两个杀手般模样的随从各自拿着一柄弯刀指着地上的少年，看来只要那公子一声令下，黑衣少年便可随时毙于刀下。大厅里已经没有了人，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站在柜台中，声音不大地对那公子说：“林大少爷，自一开始，江湖中也没有在望江楼动手的规矩，还望少爷能体恤我们。”

　　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端起茶盅，不着急回答掌柜的话，只是轻轻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品过一口之后，才慢慢地说：“那以周老前辈的意思，杀了他，就只能在门外动手喽？”

　　“正是！”周掌柜的立即答道。

　　林大少爷放下手中的盏子，不屑地瞟了地上的的少年一眼，转头对那持刀的男女说：“邵先生的面子不好驳，拖出去，废了他吧！”

　　听他言罢，两人各提起少年左右两肩的衣服，便真是要拖他出门去，青瑶心中一急，口中便冲出二字：“慢着！”

　　两人停了手，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屑地看向她，青瑶却红了脸，便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林大少爷闻得此言，缓缓地抬起头来，想看清敢阻止他的人是何来头，却赫然望见楼梯末处，站着一袭清丽的影子，素雅的乌发小髻，清淡的裙裾翩然，似瑶池灵仙，如此细致的叶眉凤眼，波光流转，那样如玉润白的面颊，方才红了脸的窘意，却像为她扫上了一抹桃色胭脂，有些发白微张的两瓣唇，又显得她楚楚可怜。

　　林大少爷过眼一扫，整个青瑶便在他脑中走过一遍，不禁心中暗叹，哪里来得这样初出凡尘的女子，但是面上仍无表情地说：“姑娘何事？”

　　青瑶却又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请公子，放过他好么？”

　　林大少爷冷笑一声：“姑娘与他什么关系？”

　　青瑶误解了他这话的意思。连忙匆匆解释：“我与他素不相识！”

　　拎着少年的女子首先笑了起来：“素不相识？便肯出言相救？”

　　青瑶一时语塞，却仍是说：“请公子放过他！”

　　林大少爷左手手指攸然一动，手间霍然摇出一柄折扇，然后向后靠了靠，盯着青瑶说：“既然姑娘开了口，那请姑娘给我一个理由，若是合情合理，我便依言，今日放过他！”

　　青瑶此时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才开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才说到这里，那黑衣少年不知何时醒了，颇为虚弱地开口道：“谁肯信你？已经乘人之危，还好意思应承人家！”

　　林大少爷冷笑道：“于你，我不过只是用了一计而已，不能说是乘你之危，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你若不识好歹，就别怪我食言。”

　　青瑶向那少年望去，却看见他果真身负重伤，贴身的白色小衫似乎已被染成红色，发髻也散了下来，脸上也尽是血污，看着便令人心惊，但惟有那一道倔强硬气的目光，方才叫人稍稍心安些。

　　持刀的女子毫不客气，抬脚就给了少年一脚，那少年立刻痛得蜷起了身子，林大少爷似乎很赞同那女子的做法，有淡然说道：“再挑了他的脚筋吧！”那女子答了声“是”，便立刻挥刀而去。

　　青瑶眼见得那手起刀落，心中甚是焦急，来不及细想，青玉剑已脱手，只听“铛”的一声，那女子手中的刀已断，而青玉剑在碰撞之后又借力回到了青瑶手中。

　　仅青玉剑出手至回鞘，似乎是一瞬的时间，而在场的众人皆大吃一惊：如此纯熟的手法，如此坚利的短剑！

　　周掌柜也暗暗称奇，江湖中的新秀之事，差不多都是由望江楼第一掌握消息的，而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莫不是这女子的名气，要从望江楼响起。

　　林大少心中也是惊了一惊，他能看出这女子身上有些功夫，却未曾料到如此精湛，还有这样利的剑。

　　持刀女子更是大异，眼见佩刀被断，更何况对手是这样文弱的小女子，无论怎样这口气都是无法咽下的。

　　青瑶愣了一下，这女子已近得身来，只听见那女子尖锐又颇具杀气的声音：“姑娘好身手！”声到掌到，一股强劲的掌风扑面而来。青瑶紧忙闪身，躲过女子的攻势，女子反手一抓，快似闪电，直扫青瑶左肩，青瑶只能微微侧身来躲过这凶狠的招式。

　　青瑶本不愿与她为难，处处躲闪，可那女子依依不饶，招招狠辣，比她之前遇到的强盗更加狠毒。青瑶无奈，拔脚踢向对手，那女子不想青瑶会突然出招，猝不及防，正中小腹，摔出老远。持刀男子见状急忙来救，提刀便砍。冷眼一看就像发疯的莽汉在欺负柔弱女子，青瑶此时已经进入御敌的状态，只是还未拔剑，在她看来，若非是仇大到不共戴天，否则也不必兵戎相见。持刀男子近身，每一式仍是杀招，青瑶不懂，为什么，江湖中人就这样渴望毁掉一个生命？

　　弯刀凌空劈下，正对着青瑶的头顶，且这刀锋仍是非常迅速，寻常人怕是在眨眼之间就会被劈开了脑壳，而青瑶却仍不愿意伤及对方，终于，依旧是青玉剑出鞘，弯刀不出意料地断成两截，散落在青瑶脚下。只见手中兵刃被断，男子暴怒，大喝一声，以掌代刀，招式未变，依旧朝青瑶当头劈下，若是青玉剑迎上去，恐怕男子的手掌就会被齐齐切下。

　　青瑶没有想到，这人仍会继续攻击，甚至赌上了自己一只手，青瑶心中暗叹一声，想来自己果然是败了，败在太善。既不能用剑来挡，那么就也以手来搏吧。她后退一步，还未来得及出招，却听一声脆响，那男子立刻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青瑶大吃一惊，因为就在听到声音时，她便知道有人替她出手，没有兵器，只以强大浑厚的内力，将那男子的的肩胛骨生生击碎。

　　因为这一变故，大家都不约而同向青瑶身后望去。

　　青瑶的身后，是那个一身如雪的白衣男子，他出手极快，在持刀人以手代刀的那一刻，他已然出手，而持刀人却根本不会想到，他会向自己出手。

　　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林大少爷皱皱眉头，有一丝嗔怪地说：“老幺，你干什么？“

　　老幺？青瑶一时还未明白过来，身后的白衣男子便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来到了林大少爷面前，笑吟吟地回答：“大哥！”

　　原来他是林大少爷的弟弟，青瑶在心中暗想，这兄弟二人看上去倒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可是出手未免太狠辣了些。

　　白衣男子此时回过身来，依旧温文尔雅地对青瑶说：“姑娘受惊了，在下秋林堡林末，敢问姑娘芳名？”

　　若是江湖中人听到秋林堡这三个字，恐怕早已敬畏三分，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在江湖中的声威却是数一数二的，提到如今江南的林家，怕是这望江楼的邵先生也会给几分面子，如此之大的名头，站在林家两位少爷面前的这位少女竟不为所动，仅是淡然还礼后回答：“我叫柳青瑶。”
　　望着那真诚单纯的眼睛，林初与林末二人几乎要跳起来，报上了秋林堡的名声，再怎么样的人都会稍稍恭敬起来，而眼前这位青瑶姑娘竟然如此泰然，究竟是她真的不谙世事，还是她的背景大到足以不必把秋林堡放在眼里？

　　报完自己的名字，青瑶又转回刚才的话题：“二位公子可否放过他？”所指的正是地上那名少年。

　　林初笑了笑说：“姑娘与他素不相识，为何执意要救他？”

　　青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便只好反问：“那公子为何要执意杀他？”

　　林末听罢便拍手笑道：“姑娘问的好，只是秋林堡杀人，必定是其罪无可恕。”

　　“他哪里有罪？”青瑶又问。

　　“很简单。”林末道，“他与秋林堡为敌！”

　　可是青瑶怎样也不相信这个少年是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反而秋林堡处事的毒辣让她很是反感。

　　青瑶轻声道：“可是，我不想他死。”像是对自己说的。

　　屋中无人应声，沉默半晌，林末开口说：“柳姑娘心性善良，我们自叹不如，那么，今天把他交给姑娘，由姑娘处置，只是下次再让秋林堡碰到，姑娘便保不得他了，这次，算是林末给姑娘的见面礼吧。”

　　林初愣了愣，没想到弟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青瑶，待说什么，只见林末在他耳边耳语一阵，林初便也妥协了，终于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青瑶一眼，才侧身走出门去，待秋林堡的人都走出了大厅，林末突然转过头来，对青瑶微微一笑。

　　青瑶的脸又立刻红了，正愣着，柜台后的周掌柜便急忙跑出来连连对青瑶作揖说道：“姑娘今天真是讨得头彩啦！”

　　“什么？”青瑶回过神来，不解地问。

　　旁边的小二插嘴道：“从没有人能从秋林堡手下讨得人命，如今姑娘讨得了，岂不是大彩头？”

　　秋林堡有这么厉害？青瑶疑惑着低头看自己讨来的大彩，只见少年脸色惨白，与黑色的外衣相比，更显面色可怖，青瑶伸手搭上他的腕，依稀摸得有些脉搏，急欲喊人帮忙，一回头，却见店小二笑道：“姑娘请差遣！”

　　青瑶不及细想，便说：“烦你将他抬入房中去！”

　　那小二应了一声，只一伸手，便将少年自腰提了起来，转转手腕，少年便被他扛在肩头，周掌柜亦是冲青瑶眨眨眼睛，转身进柜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