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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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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温和地拍了拍与谢野的头,
“我们还不至于叫个孩子冲去前线和巨龙搏斗,你在这个年纪就该好好地享受童年,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通知你。”
这位教授说出了和昂热差不多的话语——
“尽力就好,能帮上忙自然是很好,但帮不上忙一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胜利。”
一连被几个长辈样的大人安抚,与谢野也不好意思再提出异议,只是尽力地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一切,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回了原位。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之中的要疯狂许多。
这是秋季罕见的暴雨,雨水狂泻,风速达到五级,其他的船都靠岸避风,不安的水面上只有摩尼亚赫号的氙灯在雨幕中闪烁。
自那次地震之后,曼斯带着“钥匙”潜入水中,协助叶胜和酒德亚纪打开了青铜之城。
接下来的事情便早已不是与谢野能够理解到的东西了,她对龙族的了解不过停留在表面,几乎能和刚刚入校的大一新生媲美,而就光是酒德亚纪和叶胜从深水之中传来的只言片语,便足矣令她陷入恐慌之中了。
氧气能支撑二十分钟,而酒德亚纪和叶胜却要顺着如屏幕显示中那么复杂的地图之中脱离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曼斯火急火燎的抱起“钥匙”,将沉睡中的婴儿迅速被送到前舱,被放到显示屏前的瞬间,他奇迹般睁开了眼睛,眼底流淌着一抹淡淡的光,他伸出肉嘟嘟的手指,在巨大的屏幕上滑动,眼睛扫过地图的角角落落。
“快点宝贝,看你的了!”曼斯紧紧盯着他的手指。
指尖贴着屏幕,慢慢地下落……下落。婴儿眼底的光芒褪去,回复到一个普通婴儿的状态,忽然间,他放声大哭起来!
“找到了,出来的路就在下面!剩余的氧气能支撑三分钟,再加上闭气的五分钟潜泳,足够他们逃出青铜城了!”
曼斯面露喜色,他抱起身旁的与谢野转了一圈,为了他挽狂澜于既倒的壮举,他欣赏的学生们就要回来了!
而与谢野则是不由地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慌。
“…错了……这不对………”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她惊慌地看着将自己抱起的曼斯,看着这位年事已高的教授的微笑渐渐僵硬在了脸上。
反应过来的曼斯的脸变得惨无人色,他猛地推门冲了出去,站在暴风雨中,盯着起伏的江面发呆。
前舱里,“钥匙”突然不哭了,婴儿特有的大眼睛里,眼泪涌了出来。
狂风中传来“嗡嗡”声,远处巨大的灯斑在漆黑的水面上移动,片刻之后,呼叫声出现在船头左前方的位置,“摩尼亚赫号请注意,这里是长江航道海事局,请亮灯回复,请亮灯回复”。
与谢野跟着曼斯跑到了漆黑的夹板上,她心中的恐慌不断蔓延着,大滴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出,她死死地盯着那漆黑的江面,狂风将她的短发吹得凌乱不堪。
三副登上甲板,“船长,还要等么?”
曼斯盯着水面,沉默了几秒钟,低头看表,已经十四分钟过去了。他忽然觉得累了。
“信号灯回复,接受救援,全部撤离。”他转身想要返回船舱,这时他听见船尾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掏出手电照了过去,船侧的救生艇边,浮起了一个漆黑的人头,随即是一张惨白色的脸。
“亚纪!”曼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最钟爱的学生酒德亚纪,那个总是闪烁母性光辉的日本女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超越了人类潜水的极限,成功生还。她正吃力地把一只几乎和她差不多高的黄铜罐往救生艇上推。
“亚纪!”
同他一起惊呼起来的还有与谢野,她下意识地朝那个常常照顾她的女孩儿跑去,却被三副一把拦住丢回了前舱。
同样被拦住的还有曼斯。
“弃锚!启动引擎!开加力!”三副大吼。
酒德亚纪被拖入了水面,那个之前还在和她闲聊的女人则是快速地将她和“钥匙”护在怀里,并且抓住栏杆将三人固定在了原地。
这艘军舰开始剧烈摇摆起来,甲板上响起了数声枪响,连带着爆炸的余波,硝烟的气息一点点地钻入了与谢野的鼻子。
“亚纪和叶胜是死了吗?”
与谢野轻声问道。
“应该是活不了了。”
“钥匙”的母亲回答道,她微微皱起眉,将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他们是在水下遇害的,你也救不了他们。”
她现在说的话显得不免有些刻薄了。
军舰的引擎传来震耳欲聋的噪音,以至于与谢野没能听清楚她后半句说了些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着这艘船,但“钥匙”的母亲将她抱得严实,她没能看清那个追赶他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是随着船的速度越来越快,看着三副接过了“钥匙”。
紧接着,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她看见曼斯抱着一个黄铜铸造的管子冲进了前舱,周围的一切东西都开始碎裂,却又被全全挡在了一个透明的护罩之下。
她终于看见了,看见了一张巨口张开急速逼近,两根枯黄色的、弯刀般的利齿足长一米,排牙密如荆棘!他的后半截身体还在船闸内,就急切地探出头来,漆黑修长的身躯半隐在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鳞片闪着微光!
她看见了,其中一根利齿折断,如同一把镰刀般刺入了曼斯的腰间,一根巨大的钢筋贯穿了实习生塞尔玛的胸膛,三副蜷缩着身子护住了钥匙,却在爆炸的瞬间折断了自己的脊椎。
“不要死啊………”
曼斯的无尘之地抵消了剧烈的撞击,于是与谢野便踉跄地从一堆潮湿的残骸中爬起,第一时间爬向了抱着“钥匙”的三副,荧光色的蝴蝶飞舞,卡在最后一刻拉回了这位老船员的性命,而被钢筋贯穿的塞尔玛,与谢野只能徒劳地看着她的胸口一次次地修复又破损——她没力气拔出那根钢筋,最终还是那个恢复意识的年轻的姑娘微笑地朝她摇了摇头。
一船的队伍,与谢野只能一个个地去触碰,试图发挥自己的异能力,却发现大多数人在坠落的瞬间便已经毙命,不论她怎么努力,得到的却依旧是那温热的躯体逐渐变得冰凉。
最后,她抱着“钥匙”回到了受伤最轻的曼斯身旁,裹着衣服用力拔出了那根卡在他腰间的牙齿,荧蓝色的蝴蝶飞舞,与谢野静静地看着那处不断流血的伤口逐渐愈合。
流逝的生命逐渐回流,曼斯长叹一声,接过了与谢野怀中的“钥匙”,静静地望着一片寂静的海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良久,曼斯捂脸笑到,远处有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整个船队,至少还有存活。”
直到昂热赶到,与谢野这才感觉到了头部的眩晕。
她在坠落的时候也遭到了不小的冲击,只怕是没注意到自己的脑震荡。
昂热接过失去意识的小姑娘和曼斯怀里的“钥匙”,其他人将唯一一位存活下来的三副扶上直升机,而曼斯却只是站在原地。
“她治好了我身上的伤,但似乎并不知道那颗龙牙有毒。”
曼斯柔和地看着那个昏过去的小姑娘,
“也多亏了她,我们这个队伍也算不上全军覆没。”
他接过昂热递来的一支雪茄,点燃之后深吸了一口。
“不要告诉她我死了,她是真的很努力地在救我们,知道我还是死了之后估计会很伤心。”
“让我再看看我的队友们吧。”
曼斯将那只黄铜铸造的骨殖瓶交给了昂热,将抽完的雪茄随手丢掉,就着船的残骸直接躺了下来,目送着昂热的直升机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