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回收旧电脑

36、第 36 章

　　这一天，唐烨还给恋人看了自己小时候的相册，薄薄一本，翻得特别快。感谢王姨，如果不是她，唐烨估计只有学生证上的照片。
　　天光渐暗，他们跟王姨告别，开车回家。
　　路上，骆尧下午被转移走的注意力又回来了。跪祠堂的事儿还没复盘呢。
　　唐烨眼看着逃不掉，就开始自暴自弃：“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去处理事情了嘛，你得给我时间适应一下。”很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
　　他想了想，又道：“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也许还是没办法保证以后出这种事肯定会跟你商量的。”甚至其实可能连保证什么都告诉骆尧也做不到。比起一个听起来让人安心但不一定能实现的保证，他更倾向于选择什么都不说。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父母长辈基本不会告诉孩子家里出了什么太大的事是一个道理。倒不是说他现在还当骆尧是小朋友，只是于他而言，至少今天母亲说的这件事，他对骆尧实在难以启齿。本来瞒得很好，如果没有下午这一出，骆尧是发现不了的，只可惜他对母亲还是不够了解。
　　骆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心情，但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就近停靠的地方刚好有一家烤肉店。
　　唐烨有些惊讶：“不回家吃？”
　　“太晚了，今天拿了红包，请你吃烤肉。”
　　进店落座，骆尧点完菜之后就开始一言不发地烤肉，肉片不一会儿就在唐烨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唐烨叹了口气，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片肉塞进骆尧嘴里，叹了一声：“你啊。”
　　别不说话撒。
　　“……是什么时候的事？”骆尧把肉咽下去，终于开口道，“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你是哪天去的。”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不是那种给对方留够私人空间的，是工作都经常坐一个屋的。
　　“两个月前你出差，临走的时候，我抱了你一下。就是那天的事。”
　　记忆瞬间回笼。
　　那天早上他跟唐烨一起出门，他去了公司，唐烨没跟他一起。他原本以为唐烨是去处理其他工作的，现在看来，他哥其实是去了祠堂。下午剧组打电话过来让他去一趟摄影棚，他趁着还有点时间回了家，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拿，只是想在走之前再看一眼男朋友。
　　他在主卧找到坐在床上看平板的唐烨，后者听完他零零碎碎的叮嘱，点点头，问他要了一个拥抱：“我摔倒啦，要尧尧抱抱才能起来！”
　　他不明所以地被抱了个满怀，然后被告知，这是最近流行的网络用语。
　　“配图都挺可爱的。”唐烨划着屏幕给恋人看Q版小人圆圆胖胖的三头身，恋人却看着他的笑脸。
　　确实很可爱。
　　“你那天，为什么要抱我一下？”骆尧问道。
　　这问题问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你都要出差了，好几天见不到人，又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如果那天看到的是亲亲，搞不好他也能说得出口。
　　唐烨确实已经改变了很多，骆尧想，这种改变是为了他、为了这段感情而产生的。但是，在他参与不了的过去，唐烨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去做所有的事，这是很难改变的。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遇到唐烨，唐老师在他眼里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可唐烨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确实是他更依赖自己的恋人一些，但恋人同样也已经有了在日常生活里放一个他的习惯，这样就够了。
　　他继续把烤好的肉夹给唐烨：“那天我走之后，王姨过来了？”
　　那是必然的。
　　“王姨比我妈心疼我，不会不管我的。虽然过程中出了些小意外，但总体来说，这件事的结果在我的预期之内，后果也可以忽略不计，”唐烨组织了一下措辞，“理智上我明白这不是我不告诉你的理由，但是我……”这句话他还是接不下去，只好另起了一句：“我不跟你说不是觉得反正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又帮不了我所以没有必要，也不是认为即便你当时陪着我一起去也毫无作用——当然你真去了的话大概率只能在山脚等我，我只是，哪怕现在再让我来定义，我还是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需要去面对、去解决的问题，是我必须扫清的障碍，只有做完这件事，我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跟你好好在一起。”
　　“我明白。”骆尧静静地看着恋人，“下次有不想说的事情的时候，你只要再谨慎一点点，就可以瞒我一辈子了。我一直都没有你那么聪明，一定发现不了的。”
　　“你不生气？”
　　“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在怪自己怎么那么迟钝，什么都没看出来。”看出来了的话，至少他能多做点好吃的给唐烨，多产粮也可以。
　　唐烨叹气道：“你还是那么好哄。”
　　“这样不好吗？”
　　“我之前看的故事里说，这样容易让人不知道珍惜。”
　　……哥，你又看什么了。
　　骆尧拿不准唐烨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他还是肯定地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不会的。”
　　“可是我会觉得愧疚。”明明应该是比较温情伤感的气氛，唐烨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其实担心过我没办法像你爱我那样爱你，我总感觉自己为你做的不够多。下午我跟我妈提了一句，她也数落我，说我爸至少都会砸个核桃，我呢？”
　　那时候他还无言以对，但是现在，这些顾虑好像都已经微不足道了。就像母亲说的，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那注意一点，以后做好一些不就行了？他面对的人是骆尧，是他最喜欢最心疼的人，这难道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吗？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骆尧觉得自己必须开麦维护一下恋人：“你帮我改了那么多稿子，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这是砸核桃能比的？这还不够多吗？”
　　唐烨笑得更大声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给你的感情比你给我的多一点，只要你给我的比其他人都多不就好了？”说完之后，骆尧后知后觉地多问了一句，“应该是我最多吧？”
　　“你觉得呢？”唐烨又起了坏心思。
　　“我觉得……应该是我。”
　　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逗他了。
　　“是你，只有你，最爱你。”
　　红色从耳根往上蔓延，骆尧努力地说完这三个字：“我也是。”
　　“那我晚上要吃烤苹果！”
　　“你没吃饱吗，再叫点肉？”
　　唐烨刚刚按下去的坏心思终于冒出了头：“晚上吃不到你做的东西会睡不着的咯。”
　　“……好。”

　　在一起之后，他们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大肆宣扬昭告天下，但如果被问起，两个人都会大大方方地承认。身边的朋友基本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可能只有小徐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李呈枫跟薛振平是最先发现的，都随了500，附上真挚的祝福。
　　闻霏属于第二梯队，确认了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那你们俩下次卖书搞活动一起去？”
　　骆尧表示：“听我哥的。”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需要靠签售去带动销量了。
　　唐烨则微笑着说出了闻霏一点也不想听的话：“不去。”
　　愤怒的编辑在微信给唐烨转了9块钱，附赠一个民政局表情包。
　　再接下来，齐天纵虽然是第一个撞破现场的，也一直在关注好朋友和摇钱树的进展，但他不敢再妄下定论，撺掇了商小瑜半天，组了好几次饭局，才终于得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齐少一拍大腿，高兴得当场豪气宣布今晚所有单他都买了。
　　唐烨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骆尧不好做得太明显，低头剥了个虾给唐烨。
　　“我不用孤独终老为什么是他这么激动？”唐烨把虾吃掉，“钱太多烧得慌？”
　　商小瑜时刻谨记在外边一定要给老公面子，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便撑着笑脸扯了一下齐天纵让人先坐下来，再对唐烨道：“他虽然不太着调，但一直都很关心你。”
　　“我知道。”哪怕是八卦的成分占了九成，那也还是有一成关心的。

　　转眼间就到了可以过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
　　还有一个月时间，骆尧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可以买一对戒指。胡萍萍本来给儿媳跟女儿各打了一个镯子，给儿媳准备的那个唐烨肯定是不会戴的，但如果是戒指的话……他在唐烨睡觉的时候偷偷量了尺寸，然后翻找了各大购物网站，没有看到特别喜欢的款式，遂在综合考虑了朋友们的意见之后，决定自己打一对戒指试试。
　　每天早上，他跟唐烨一起出门，然后直奔戒指工坊开始赶工。纪念日当天，他掏出一个镶了整圈细碎钻石的戒指给唐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全都自己设计自己做的，但是只来得及磨好了两个圈，镶钻和刻字都是师傅帮忙弄的。”师傅的原话是，别说一个月了，你这一圈钻，半年都不一定能全镶上，要是没固定住还掉了，多心疼啊。
　　唐烨感动之余，把自己打算送给骆尧的东西默默地往衣柜里一塞，权当什么也没准备，照例给骆尧发了个红包。结果他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骆尧已经把他扎的毛毡拿在手上了。
　　那是一整排被放在小玻璃罐里的毛毡摆件，有绿色兔子头，有粉色爱心，还有顶着小花的仙人掌，在木制的小架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可可爱爱。
　　唐烨：……
　　那一瞬间想毁尸灭迹的心是藏不住的。
　　“哥，你怎么把这个放在衣柜里啊？”骆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是别人送给你的吗？还是……你自己扎的？”还放在礼物盒里呢。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骆尧整理衣柜整理得这么勤劳的？！
　　唐烨不想骗人，只好承认道：“本来打算今天送你的。”可是骆尧拿出戒指的一瞬间，他就退缩了。为今天做准备的时候，他在购物网站上买了一堆传说中适合新手的材料包，从球开始，一个人偷偷在办公室扎了十几天，尝试了各种类别，扎出来的东西还是只有球能看，唯一的进步就是后来再不会被针戳到了。本来吧，如果成品能跟丑萌沾边的话他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很可惜，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丑，这几个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成品了。只能说他勉强完成了从手腕上长棒槌到手腕上长猪蹄的进化。
　　骆尧一下子明白了唐烨没有直接拿出礼物的原因。他心疼地亲了亲恋人，说扎得一点也不丑，他特别喜欢，哄得唐烨同意了之后，他当即就把一排毛毡摆件放在了家里的书桌上，另一排第二天放到了办公室的桌子上，每天一抬头就能看见。
　　清明节那天，唐烨带骆尧去看了雍容。
　　老齐现在依然一年来两次，他一年来一次。以前的流程基本上是放上一束花，检查一下墓碑的状态，今年第一次带骆尧来，他就先做了个介绍。
　　骆尧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听他跟雍容说话。
　　“你那时候说，希望我也能早点找到那个对的人，现在虽然不早了，还是带来给你看看。”
　　“我现在有一些明白你的感受了。十几年前的时候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告诉老齐真相，但是现在我会想，这对你是不是不公平，就算已经不在了，你会不会依然希望他知道你的心意？”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时间点，虽然齐天纵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但这也许是雍容的愿望，而齐天纵其实有知道的权力。
　　所有真挚美好的感情都值得尊重，
　　“你如果听得到，就去梦里告诉他吧。或者你要我转达，也可以。”

　　齐总的一周年纪念企划仍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哪怕已经被否了无数个方案并且已经过了时间，他依然没放弃。
　　这一天，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给集团里所有人都发了两份喜糖，说是霜糖工作室两个唐老师的喜糖。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听到这句话的打工人基本没有往另一个意思去想的，只感叹了一句这两个人感情真好，喜糖都要同一天发。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样方便？”“是吧？哎呀管这么多呢，这牌子很贵的，有的吃就好了。”
　　呵，他们俩就是感情特别特别好，你们尽管猜，猜得到算我输。李呈枫端着水杯从茶水间目不斜视地走出来，深藏功与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