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蝉香[说英雄同人]》暖茶茶茶茶

2、一、及时雨

　　她站在那对姐弟的尸体前，心脏有奇怪的感觉。

　　没有名字，没有记忆，没有情感。她从出生就在实验室，导管、营养液、电磁片是她最熟悉的三种东西，就像被设置好的程序，她周而复始的运行，训练、学习、杀人。

　　这里的小孩儿换了一轮又一轮，她依然是S001。最高级、最危险、最完美。

　　白博士是这样说的。

　　图书室的电视有时候会播报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比如再过两天就要举办的烟火大会。

　　烟火。

　　她的脑海里自动联想到对应的事物，心脏传来怪异的感觉。

　　想看。

　　她这么想着。

　　实验室闯进几个奇怪的人，她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他们杀了实验室的人，也想杀她。

　　S001的口袋里放着一个木珠子，木珠子原本不是圆的，只是被它的主人抓在手里玩的太久，已经变得圆滑。这次，它又被主人抓在手里捏了捏，每次她做这个动作，总是要杀人的前奏。

　　不过这一回，她被人杀了。

　　也不对，严谨的来说，她打算被人杀了。

　　装死是每个变种刻在DNA里的技能，好像从基因被篡改开始，人类的劣根性在变种身上展露无遗，比起残暴嗜杀，阴险毒辣这样的共性，狡猾多端都能算上优点。

　　她在实验室的废墟堆里苏醒，没有烦人的虫子挡着她去看烟花了。

　　路上遇到了不一样的虫子，这个虫子的手很暖，和……很像。像什么呢？S001难得困惑，毕竟在她的脑海里，没有什么是无法提取的，如同提取一段数据。此刻，却没有对应上的数据，导致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S001在这个虫子家里待了两天，虫子不叫虫子，叫人。

　　人和虫子有什么区别？她还没有想明白。虫子很容易就捏死了，人也一样。虫子和人是一样的。

　　人的家里还有一个人，他们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弟弟……妹妹。

　　妹妹……

　　她摸了摸心脏，又是奇怪的感觉。

　　姐弟死了。

　　如她所言。

　　人和虫子是一样的，虫子很容易死，人也是。

　　烟花挺好看的，以前好像有看过。

　　“你可以救他们其中一个人，但……作为人死去或许更好。”自称是她姐姐的女人递给她一只晶蓝色的管。

　　她没有接。

　　因为她的手接住了那根要扎进她脖子的针。

　　“哎呀，被发现了呢。”女人笑着说道。

　　她们打了一架，或许女人说的对，她的确是她的姐姐。因为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她感应到同样的力量，就像偶尔她也能听到一个陌生女人在耳边说“到我身边来”。不过，她通通都不在意。

　　无论是姐姐，还是姐姐口中的妈妈。

　　S001只想看完一场简单的烟火大会，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强大的异能冲撞，有黑色的裂缝被打开，S001被打落时，瞬间让裂缝吞噬。

　　这里是江南的一处小筑，藏在山里，平日无人到访。

　　这里，也是狄飞惊养伤的地方。

　　异星如火划破漆黑的夜，那火越近，小筑都被火光所包围。巨大的火星以极速俯冲，旁人四散奔逃，唯有狄飞惊坐在院子里，脑袋低低的垂着。

　　他看不见远处，只能看眼前。

　　于是，他便等这星到眼前一观。

　　燃烧的火摧毁了一片竹林，所到之处瞬为焦土。惊天声响惊起山中飞鸟无数，那焦土中是深深的坑，热浪要将人溶解。

　　一滴雨落在狄飞惊的茶盏里，扰动了清澈的茶汤。

　　下雨了……

　　他伸出手感受那不断落在掌心的雨滴，还真是一场及时雨。

　　院里只剩下狄飞惊一个人，他缓缓起身，信步雨中往竹林走去，可惜了这片竹子，长势很好，都是他亲手栽种的。而现在，他要去见见这莽撞到别人家做客的客人。

　　黑色的焦土坑里，没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只有一个沉睡的少女。

　　她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洗，变为浅粉色的血水滑落，露出莹白如珍珠的皮肤，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这衣服上也全是干涸的血迹。

　　一如……多年前。

　　客人不是客人，是故来人。

　　狄飞惊有许多的朋友，大家都很喜欢狄飞惊。

　　狄飞惊应下的事，少有做不到的。做不到便不答应，答应了便做到。说是少有，其实只有一件事情，他失约了。

　　离开马扬坡后的狄路，没能再回到那里。

　　没有告别，他就和过去的人生说了再见。一开始，是不能回……再后来是不敢回……最后是忘了回。

　　他遗忘了那个地方，遗忘那里的过往，连同他曾经的名字，一同被岁月掩埋。

　　在狄飞惊思绪纷乱时，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月光从竹窗溜进来，屋内没点蜡烛，昏昏月色下，少年垂眸看着，床上的少女也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直白的要将人看穿的眼睛，叫少年狄飞惊难以招架到起了闪躲的心思。

　　她……再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

　　狄飞惊见她缓缓坐起，波澜不惊的眼眸轻轻扫过他，看向房间周围，最后看着竹窗外的弯月，夜晚的风吹着树林里传来簌簌的响，檐角的铜铃声清脆，就是不能平静，一如少年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

　　她起身了。

　　他的目光立刻就追随过去。

　　没有言语，只是擦肩而过。

　　电光火石间，狄飞惊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

　　江南霹雳堂的武夫子早年也是闯荡江湖数一数二的人物，新兵营里隔一段时间就会淘汰一批良莠不齐的新弟子，能得到他称赞者少之又少。这几年，人如大浪淘沙的从新兵营里出来，无论是出来的，还是进去的，他们都知道一个人，狄飞惊。

　　不是没有优秀的，只是他太优秀，太耀眼，当他站在那里，就无法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他很聪明，学习任何事情都很快。所以，他总能一瞬就明白，当你遗忘过去的时候，过去的人也在遗忘你。

　　她，不记得我了。

　　狄飞惊的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酸涩，像不合时节就采摘下来酿造，又过早开坛的青梅酒。又涩又苦，这苦是不致命的，不过伤心罢了。

　　山里的天看起来很高很远，弯月高悬在天上，明亮皎洁。

　　赏月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月亮，她觉得很新奇。实验室里的天窗是正方形的，很小一块。做异能实验的时候，她才能进到那个有天窗的房间，里头看到的月亮是小小的，天空是小小的，像失真的照片。

　　她不能看很久，因为实验室里的监管者会在她身上打各种药剂试管，那会让她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混沌，当她再清醒时，房间里总是被她摧毁殆尽。

　　有人站在她旁边，那人的身上有竹叶的味道，这里不远的地方原本有一片竹林，风中送来的是燃烧后的焦土混杂雨中的竹叶香，她的意识能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当她在看月亮的时候，她的眼睛也像月亮一般，笼罩在这片大地上，奇怪的建筑，奇怪的人。

　　不像现代社会，倒像是千年以前。

　　那条黑色的裂缝是在她异能失控的时候出现的，好像把她传送到另外的世界来了。

　　赏月的人在窗边驻立了会儿，往屋外走去。

　　她要离开了。

　　狄飞惊意识到，挽留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说点什么吧，说我认识你，说在野狗丘发生的一切他都还记得，说没有一起过的中秋节，说还没来得及正式告别的话。

　　但他明白，先放弃的人没资格开口再提过去，是他选择了忘记，那个过去……属于狄路，不属于狄飞惊。

　　“姑娘要离开，不若先换身衣裳吧。”他侧身在她跟前，识人无数的慧眼却不敢观她。

　　她停下了，没有开口。

　　“下雨了……雨停再走吧。”没有得到回应，他还是说道。

　　狄飞惊是关昭弟身边的红人，这几年替她办成了好几桩大事。关昭弟有提拔她成为外姓堂主的意思，炙手可热的新秀，风光大好的前程，他已经不是需要时刻仰人鼻息生活的马夫的儿子，也只有雷损、关昭弟能叫他低声下气的说话。

　　现在这样的人又多了一个。

　　倒也不是，以前也只有他哄着妹妹的份，妹妹向来是不听他话的。狄飞惊苦中作乐的想。

　　方才被天降流火吓得四散逃命的人这时也回到小筑，于是他们就见到自己的上司挡在一个个子娇小的人前在说话，他们是不敢听的，只觉得二人很亲密。

　　再者，小筑里都是霹雳堂的人，何时出现了生面孔？

　　不等疑惑解答，狄飞惊已经点了两个女下属的名，叫她们去准备新衣服和热水。跟着狄飞惊久一点的人叫钟地瓜，他家里人世代都是农民，每年都盼着丰收，就给这孩子取了个寓意丰收的名字。

　　钟地瓜是个胆大的，他歪着身子想去看被头挡的严严实实的人，能看见的只有头儿素色的衣角。

　　两个女下属是双胞胎姊妹，姐姐叫金花，妹妹叫银花。两姊妹准备好东西来禀报，狄飞惊又亲自带着人过去了。钟地瓜依然是什么都没看到，他很泄气。头儿藏这么严实，这人难道丑的不能见人？

　　被认为是丑的不能见人的女孩儿在看着狄飞惊演示了如何洗澡换衣服的操作，她勾住那件染血的卫衣往上一拉，衣服就这么脱了下来。

　　狄飞惊垂着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制止她在外人面前更衣的举动，只见到她身上古怪的衣服落地，他才惊讶的发现此时的状况并迅速背过身去。

　　“不可……！”

　　等他苦口婆心的说完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背后的少女已经坐在了浴桶里。哗啦的水声在耳边回响不绝，狄飞惊正想念几遍清心诀，却见那在地上的血衣咕噜噜的滚出来一个圆圆的珠子。

　　那颗木珠子边角圆滑，珠身上却带有刻痕，线条不够流畅，至少以现在的狄飞惊来说，他能刻出更好的。有些暗红的血迹留在珠子上，经年累月，好像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很像百年难有一颗的龙血木。

　　而狄飞惊知道，它只是一颗普通的木头雕出来的珠子，甚至不是珠子，是没雕完的兔子。它来自好些年前，那个小小的狄路。

　　他捡起，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直到一只细白冰凉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手的主人个子刚刚到狄飞惊的下巴，于是他垂着头恰好就能看见她微抬着脸看过来的眼睛。

　　“你的……？”狄飞惊问。

　　她看着那颗珠子又看向狄飞惊，点了点头。

　　这是她今晚给出的第一个回应性的动作，狄飞惊感到难言的欣喜，这让他做了个平日不会做的举动，他翻手把珠子握在掌心，“等我刻好了再给你。”

　　若是常人被抢走了贴身的东西，此时怕是要闹着抢回来不可。不过狄飞惊对她的性子很了解，她对事物的好奇心有限，也可能是不屑，总之，她现在没有反应只说明她同意了这个东西暂时离开自己。

　　她身上只穿了件女子贴身的肚兜，鹅黄的细绳挂在肩头，更衬得肤白胜雪。狄飞惊不敢多看，闭上眼睛，无奈的开口，“妹妹，穿衣服……”

　　这个称呼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少女眼睛里涌生的疑惑，闭眼的人错过了。他想着如何补救，去解释自己一个陌生人对她的冒昧，道歉的话还在嘴边。

　　“不会穿。”

　　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些江南女儿家的软糯。

　　狄飞惊猛的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