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之騎士篇》浮起的海龜

58、返回要塞

　　解送出最後一批罪犯並派人聯絡卡利提安城的諾修後，停留在艾列里鎮的軍隊開拔離去，處理人數僅及他們三分之一的兩個聯隊長早已完成工作返回要塞。

　　多尼爾在出發前摸著鼻子對穆說，「其實…之前你拜託的事情只做了一半，在我說出你已回要塞後，看到那女人的表情，接下來的事我就說不出口了。」

　　「如果你臨場的判斷是那樣的話，就照自己想法去做吧！這件事是我的過失所造成，你只是代為處理善後，就算有什麼罪責也是由我承擔。」對方平靜地回應。

　　看著同僚沉吟片刻，浪蕩劍士說「你這傢伙實在不正常。」

　　「我知道自己很殘忍，不過這也無可奈何，因為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你搞錯了，我可不是在責怪人。如果你在東方就是這種樣子，若打敗會自殺，但除非你就是君主，否則打勝就得逃命。」

　　「什麼！」穆臉上露出笑容。

　　「大家相處共事也有段時間了，卻總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我剛剛才發現那是因為你總是把責任和罪過往自己身上攬。」

　　「嗯！該怎麼說呢？」多尼爾閉目思索，「你就好像是來支援我們的友軍，而非團體成員。

　　但是又有些不一樣，就算是結盟也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那你這麼做又是為什麼？

　　權利、名聲、財富似乎對你而言只是方便的工具並不當一回事。

　　若說是情感因素的話，我也不覺得團裡的大夥有讓你這麼犧牲的理由。」

　　「對了！就是那個。」他突然睜眼擊掌說。

　　「是那個？」對方很想早些明白。

　　「我就以你常用的方法來講吧！」浪蕩劍士說「有一位去世偉大哲學家的弟子拜訪地獄，看到很多罪人在受苦之後，又看見自己師尊懷裡坐著一位絕色美女。

　　他高興地上前道賀『老師，太好了，您終於得到應有的賞賜。』，那位哲學家卻冷冷地回說『我寧可受罰，他們居然派我來當刑具。』」

　　「意思說我像是把大家當成懲罰自己的刑具？」此時穆的表情已經平靜許多。

　　「那種刻意背負重擔的感覺就是如此，差別只在於一般人是被迫的。

　　不過你和蕾茵的關係好像並非這樣，但要是可以為愛情犧牲到這地步，那就是可以和那隻浣熊並列的情聖。

　　雖說在旅行時還會惦記著他而準備禮物，但很多事怎麼看都不像是為戀人而做的。」多尼爾吐吐舌頭說。

　　「那為何你認為我打勝仗反而得逃命？」

　　「因為人家摸不透你想要什麼啊！不管做什麼事都會有目的，可是你對金錢、權利、名聲，甚至女色都顯得無所謂，所以沒有可以拉攏控制你的方法。

　　使用那麼多陰險兇狠的手段，所以別人也很難相信你是想平息戰禍、拯救世人的慈悲志士。

　　當所有敵人都鏟除掉以後，難以拉攏控制又極為厲害的你就是最可怕的潛在威脅，不想死的話就只能在自己當首領和逃命中做選擇了。」

　　「你說的很正確，我當時太晚注意到這點才表現出對修仙鍊丹有興趣，終究還是免不了被懷疑，所以只能逃離故土。不過你更令我意外，居然能看出這些事。」穆嘆息說。

　　「因為覺得你這個人滿有趣的，所以這些事我思考很久，但直到今天聽到你說的話才想通。對了，修仙鍊丹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些無所事事者打發時間的嗜好，不過，我也覺得你很有趣。」他微笑道，而看著黑髮東方人的浪蕩劍士也放聲大笑。

　　看著兩位上司的樣子，附近的士官兵都在想著一個很多人都有的疑惑，「為什麼高階騎士中最隨和可親的多尼爾大人和最殘酷可怕的副師團長兩位總是那麼談得來呢？」

　　「把門打開，從艾列里鎮回來的隊伍馬上就要進要塞，請快點準備迎接。」一名騎馬的傳令士官在報出身份後說。

　　門內立刻引發一陣騷動，雖然從先返回的各中隊已知道那位就快要回來，但輪值的軍官們都不希望在自己當班時碰上這件事。

　　在隊伍進大門前消息就已經傳遍要塞各單位，讓大家慶幸的是因為卡利提安城交通方便，所以師團長比他們更早返抵。

　　來迎接的聯隊軍官比諾修回來時還多，他們來恭迎更令人敬畏的副師團長，但騎士團幹部卻較少，大家是接待許久未見的兩位隊長，但狀況卻有些出乎意料。

　　「多尼爾大人，請問副師團長大人還沒回來嗎？」一名聯隊幹部疑惑道。

　　「這個啊！我想…他大概已在自己的執務室裡。」被詢問者搔搔頭說。

　　「什麼！？」有許多人為此驚呼。

　　「他之前說想先回來辦些事，應該昨天就到達了。」

　　聽見這話有不少聯隊軍官都感到緊張，心想那位提早回來是可能要查什麼事，最好還是快回自己負責區域檢視比較妥當，紛紛藉口說還有事情要辦而離開，很快就只剩下騎士團幹部留在現場。

　　「那傢伙難道又跑去搞些見不得光的花樣？」個性暴烈的女劍士不悅地說。

　　「並非是那樣的，隊長只是覺得這種接送的儀式太繁瑣，所以才故意避開。」槍兵大隊的副座忍不住出聲為其辯護。

　　「難道你早就知道他已經回來了？」輕步兵大隊的次席皺眉質疑道。

　　比茲搶先答說「隊長回來時本中隊負責要塞南門警戒，所以除了當時值班的隊員，只有我和文姬知道這事。他吩咐我在多尼爾隊長回來之後，有團裡高級幹部問起才可說出件事。」

　　這時才有人發覺同為槍兵中隊長的沙夫朗、巴多拉、波瓦森和美樂蒂都一臉愕然，表示連他們也是毫不知情。

　　「就算這樣，這種事至少也該先報告團長。」謝布爾以略帶責備的語氣說。

　　「我想穆是有特殊用意才會這樣安排吧！」修可拉試圖想緩和場面。

　　此時多尼爾用一貫的輕浮口吻說，「看到剛才各聯隊軍官的樣子沒？他們回去大概會忙著檢查缺失加以整頓，說不定那傢伙就是想得到這種效果。」

　　一時都沒人出聲，因為大家都沒把握猜中其心思，目前似乎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

　　「隊長，非常抱歉，我一時衝動露了口風，才會未經允許就讓其他幹部知道你已經回來的事。」

　　「不用在意，反正目的已經達到，有事情我會再找你。」坐在桌前以手勢遮住表情只露出銳利目光的人說。

　　看著部屬走出房間，穆也掌握住大概狀況。秘密回到要塞後，原打算暫時不現身，加強行蹤詭秘的形象，若突然失蹤短期內也不會有人懷疑。

　　現在事情的發展雖有些偏差，但仍在可掌控範圍內。

　　比茲沒料到文姬已經先來過向他認錯，因此也來向他報告相同的事，但從他一肩承擔所有責任，而對方卻說是兩人講出此事，可推斷其實是文姬先露口風，比茲為掩護才提出解釋配合。

　　這也表示兩人之間沒什麼進展，否則就會一同來報告此事。

　　除弟子安迪外，部屬當中以文姬、美樂蒂、比茲和波瓦森受指導最多，實力增長最快。

　　當中最忠誠的文姬成為副大隊長，美樂蒂也壓過原本職位較高的丈夫卡西斯。

　　比茲的槍術如今在要塞裡僅次於穆和普莉西拉，辦事能力在騎士團的各中隊長裡也是首屈一指，波瓦森則從其副手變為可獨當一面而晉升至中隊長。

　　沙夫朗一向是諾修的親信，甚至為其監視自己行動，想要團長知道的事自然會讓他參與。巴多拉則有貪杯好酒的毛病，雖然經過矯治，但仍會不時發作。而且兩人武藝能力定型已久，想大幅提升十分困難。

　　雖然貪吃美食並非大毛病，但波瓦森辦事能力還是不夠可靠，美樂蒂的丈夫卡西斯則是沙夫朗副手，難保機密不會從床第間走漏，因此穆當作心腹的只有文姬和比茲兩人。

　　雖然現在的副手是文姬，但被當成繼任者栽培的卻是比茲，北方戰役也立下不少功勞，原本已是正騎士的他很有機會晉升冠名騎士，那時接任槍兵大隊長便順理成章。

　　文姬雖然在某些事情上容易受到感情影響，卻願意為自己犧牲奉獻，是很理想的代罪羔羊，但想到這裡時穆不經意地輕撫雙劍說，「這種事做一次都嫌多。」

　　此時外面響起敲門聲，來者自報姓名後進來，此人到訪早在預料之中。

　　「我送給你的劍還喜歡嗎？」穆微笑問道。

　　「你真過份，先回來居然都不說一聲，還要等多尼爾到達才讓大家知道。」對方有些不滿地說

　　「抱歉，因為我有些事要辦，這樣比較方便。」

　　「真是的，你老是這樣故作神秘，不過光是口頭道歉太沒誠意了。」女性眨一下眼說。

　　「不能看在幻影劍的份上幫我跟大家說些好話嗎？嗯，那還是要再請吃飯嗎？要塞附近又沒有好餐廳，我該親自下廚嗎？」他裝出認真考慮的樣子。

　　對方輕笑道，「那算你便宜點，出來陪我練場劍好了。」

　　「真的？我可以多練幾場預付以後的部份嗎？」

　　他立刻板起臉，「不行，多的算小費。」剛講完便又笑出聲來。

　　實兵對練的兩人都是有相當程度的劍手，但為避免損傷蕾茵的新劍，穆特意改用一把普通長劍，除了槍兵們以外，也有些輕步兵隊的人聞風前來觀看。

　　蕾茵的劍術以輕靈迅捷為主，守禦水準其實和菲莉亞相去不遠，但攻擊就遜色許多。他缺少女騎兵隊長那種進攻的膽識，更別說火燄女劍士兇猛的氣魄，因此很難打開僵局，在面對強勁對手或被圍攻時容易陷入「久守必失」的困境。

　　有類似缺點的文姬，穆以在地下鬥場得到的魔法槍來彌補其攻擊力不足之弱點，也早就在留心物色適合的劍。

　　雖在北方戰役的決鬥中斬殺獨眼貴族奪得火燄劍和蛇魔女之眼為戰利品，但為討好首都方面以利眾人的晉升和敘獎，諾修要加蘭特挑選一批足以眩人耳目的戰利品呈獻國王和饋贈重臣，因此拿走那把劍改用其他財物補償。

　　而且穆也認為蕾茵的性格和習慣不太適合菲莉亞兇猛的進攻方式，火燄劍未必是最佳選擇，相較之下攻守平衡的普莉西拉更適合指點其如何運用魔法武器。

　　蕾茵的劍術這幾個月來並無顯著提升，加上原本就缺乏強力的進攻招式，即使未使出真正實力，穆的防守依然游刃有餘，但只偶而做出象徵性的反擊。

　　幾回合下來，女劍士的呼吸開始急促，髮絲也有些散亂地沾附臉頰，對手卻依舊是一副輕鬆的樣子。

　　穆很清楚蕾茵正在等待機會，也明白這場比試為何要用實劍，故意露出破綻引對手進攻。

　　劍光一分為四，斜揮而下，但早有準備的東方劍士認清實體後，順勢撥點幻影劍的脊背，將這攻勢加速帶往旁邊而失去準頭。

　　蕾茵原本不想傷害對方還有留有餘力，但因揮劍方向忽移、勁道遽強，反應不及以致於腳下失去平衡，此時卻有道黑影欺近身來將他攔腰抱住。

　　「你沒事吧！」四目相交的兩人貼近到可以感受彼此氣息。

　　「呃，沒事。」女劍士覺得自己臉龐有些發燙。

　　新招給人破解還差點摔跤，然後被抱住上下其手佔便宜，自己卻還得向對方道謝，（他是不是故意用這種方法取勝的？）女劍士有些懊惱地想。

　　「真過份，明知道我贏不了你，出手還這麼重。」雖知對方已手下留情，蕾茵仍找個藉口抱怨。

　　「普莉西拉應該告訴過你，那種幻影要出其不意才能發揮最大效果，你也確實掌握適當時機才使用。

　　但劍是我送的，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你進攻方式又全被看穿，當然會有這種結果。」

　　「哼，反正就是我實力跟你差太多的意思。」女劍士使性子別過臉去。

　　「其實你最大的弱點就缺乏強力的攻擊招式，幻影劍只能改善卻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有幾招劍法很適合搭配這把武器使用，你要不要學學看？」

　　「真的！你要教我嗎？」蕾茵驚喜地說。

　　「我們就到裡面坐著休息，順便講解那些技法和一些訣竅，你再自己私下練習試試。」

　　這場勝敗毫不令人意外，光是戰士位階就知道兩人的差距，旁觀者都一面倒的認為除非放水，黑髮劍士不可能落敗。但聽到他要教對方可以彌補其弱點的招數，會用劍的團員都露出羨慕的神色。

　　「真好，比場劍就可以學到好用的新招式，那我也想這樣練習。」有人說。

　　「現場人這麼多也敢如此，真看不出隊長原來這麼色啊！」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聽說要塞裡的冠名騎士中就數多尼爾大人和咱們隊長最合得來。」

　　「別胡說八道，隊長並非那樣不正經，他們在裡面只是單純的講解武技。」有人斥責道。

　　巴多拉聞聲回頭看向那個臉色微慍的女性說「抱歉，大家開玩笑說說而已，不用這麼生氣吧！」

　　「身為幹部應該莊重點，別給團員們壞榜樣看。」這人說完拿起布巾和水瓶，「我送東西進去給他們，不要再亂開玩笑。」

　　看著那名女幹部的背影巴多拉想起件事情，雖然大家都認為那位和蕾茵小姐有一腿，但有人傳說他其實也是隊長的情婦。

　　對於這個問題，美樂蒂堅持絕無此事，比茲聽到就馬上發火，波瓦森以為應是謠言，沙夫朗認為很有可能，而槍兵副中隊長們則是不敢確定。

　　根據觀察，文姬確實對那個人有愛慕之意，但有沒有肉體關係，巴多拉也未敢下斷言。

　　不過人家要私下傳授秘訣，照理來說應該迴避，他卻拿著東西進去，應該是出於嫉妒想妨礙他們獨處。

　　（即使出來也會很快再找藉口進去吧！）巴多拉推斷等下事情的發展。

　　出乎意料地文姬竟然一直沒出來，（怎麼回事？不過是送個東西，為何這麼久還沒出來？）

　　雖然很想過去偷聽裡面的動靜，但是若被發現那就要倒大霉了。

　　（難道傳言是真的？那麼三個人現在是什狀況？該不會是…）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脫口說聲「太令人羨慕了！」

　　「嗯，我也好想進去。」旁邊的美樂蒂說。

　　「什麼！你也想進去？那卡西斯怎麼辦呢？」他驚訝道。

　　「我要是能學到些秘訣，以後有機會再教他就好了，你自己不是也很想向隊長學新技法嗎？」

　　「呃，是啊！我也很想學那些招式。」巴多拉尷尬地笑笑，暗幸沒被發現在想什麼，否則光是眼前這個就很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