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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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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面,常焰也拿筷子吃面。
吃起面来俩人便话少了许多,常焰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埋头大口吃面,云边则吃得慢条斯理,火红的辣椒油沾在她嘴唇上,红扑扑的。
常焰瞥了一眼,她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
神思一晃,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
老旧的红木桌子,穿着校服的女孩,低头认真又缓慢地吃着面,对面的他问:“不辣吗?”
“不辣。”
“那再加一勺!”他舀起一大勺辣椒油填在她面里。
“你也加一勺。”她也有样学样,给他舀了一勺。
“行啊,说好了的,谁吃得慢谁要做马。”他坏笑着看她。
她抬头,自信又笃定:“你输定了。”
“开玩笑!”他不当回事。
过了一会儿,他脑门都是汗,她跟个没事人似的,他说:“吃不了别硬吃啊,可以认输。”
“开玩笑!”她说这句时有点逗,一字一字声调说得很重。
他见状不好,这小丫头认真起来就跟国家运动员似的,竞争意识胜过一切。
于是他又舀了一勺给她:“加码!”
她也给他舀一勺:“□□!”
他差点笑喷,捏她的脸:“什么□□,跟谁学的?”
“你啊。”她的眼睛懵懂。“不是放狠话的意思吗。”
……
那天他差点胃出血,但还是败了,其实那时候的他根本没想比赛,不过是想看喜欢的女孩在他面前出个糗,再撒娇认输,好让他拥有她各种样子,这样很有成就感。
常焰陷在回忆里,倏地淡嗤一声。
真是幼稚。
云边闻声抬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长蓝?”
常焰回神,没回答她的问题,又吃了一大口面,碗见了底,他指了指云边的面:“快点吃,我还有事。”
言下之意就是别耽误他的时间。
云边平淡地垂下双眸,挑起一筷子面,不紧不慢吃了一小口,在嘴里轻轻咀嚼着,再抬头时常焰已经吃完了,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有事就先走吧。”云边面无表情地说。
常焰沉默几秒,心底涌起一股子不爽,转头喊:“老板,结账。”
老板走出来,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两碗面才几块钱,给什么给呀。”
常焰自顾自掏出零钱,一起掏出的还有一包红塔山和打火机,打火机上有一行白色的字“蓝海湾洗浴”。
他抽出两张十块钱的纸币,揪过老板把钱塞进了围裙口袋。
老板还要往外拿。
常焰声色严厉:“每次来都搞这一套,不嫌烦,让你收着就收着。”
老板见状只好收着,说话间看了云边一眼:“行吧,那你们常来,下回加小菜。”
这话像是说给云边听的,意思是常焰带来的朋友,都可以有小灶。
常焰摆了摆手:“行了,加什么小菜,都没几个客人,还干赔本买卖。”
这话也像是说给云边听的,意思是这不是我的朋友,不用看我的面子。
云边平淡地看着他,嘴里嚼着面。
“看什么看?”常焰叼起一根烟,点燃,语气有点横。
云边依旧看着他,眼神带着点探究,常焰被他看点不自在,掸掸衣服, 衣服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在掸什么。
“怎么不走?”云边问。
常焰的下颚线突然绷了一下,随后踢开了凳子,拿着油画走了出去,一路都没回头。
云边又吃一口面,盯着柜台旁坐着玩手机的老板,一直注视到他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老板,他叫什么名字?”
*
云边画室所在的巷子,前后都是老居民区,老居民区有一个特点,就是商业和住宅划分得并不明朗。
这条巷子左右都是门市,早年还算热闹,但这两年新建了几个独立的商业街,大多数店家都搬离了此地,毕竟位置环境比这好上太多。
仅存的几家门店,以便民为主,像隔壁的五金店,斜对面的粮油商店和裁缝店,剩下的一些店面要么贴着出租出兑,要么用来做仓库。
饭店等比较热闹的店,在后头的一条街较多,而且居民区的出入口也不设在这条巷子附近。
所以这条老巷子,平时冷冷清清,店家都是佛系经营,能坚持到哪天算哪天。
云边的画室也佛系,平时少有客人进出,像孙晨晨,就是无意间看到的。
长蓝这种落后的地方,能欣赏她的画作,并愿意高价买的,少之又少,她也不是为了营生而开。
装货师傅将包装好的雪景画从画室抬出,云边在原本的包装上又加了一个木箱固定。
这幅画要邮回沈城,她嘱咐物流要小心。
云边盯着货车远去,垂下眼眸,有种送走了朋友的感觉,不太好受。
但画总要有个主人。
“姐姐!”
云边抬眼,看见穿着牛仔外套的董嘉南,他高举着挥了挥手,董嘉南二十出头,有种少年初长成的俊秀。
“今天怎么过来了?”云边问
“周末了,我休息呀。”董嘉南笑得灿烂。“你在门口站着,是在等我吗?”
“没有,刚邮走一幅画。”云边笑笑,转身进屋,董嘉南跟进去。
“那幅雪景画吗?”董嘉南问。
“是啊,终于完成了。”云边走上楼梯。“喝茶吗?我去给你煮。”
董嘉南笃笃笃踩楼梯跟上去,说:“你这除了茶就没别的了。”
“有啊。”煮茶器放在二楼了,云边原本想往画室走,又拐了个弯上三楼。“冰可乐,冰啤酒都有,我去拿。”
董嘉南没往楼上跟,手臂搭在楼梯扶手上,仰头望:“诶?端哥不是不让你喝这些。”
云边大声喊:“冰可乐还是冰啤酒?”
“可乐!”
云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几捆菜,几瓶调味酱,拿到最里头的可乐,两瓶。随后又按照原本的顺序将调味酱和菜放回去,关上冰箱门,下楼去。
董嘉南抬头仰望,云边下楼的脚步有点快,白皙的脸上渗出薄汗,颇有点心虚的样子。
云边递给他一罐,自己一罐:“喏,很冰。”
董嘉南看着她笑,突然把她手里那罐抢走。
“干什么?”云边差点急了。
董嘉南一手拿着易拉罐,一手扣开拉环,“砰”地一声,喷出气体,然后还给她:“大画家的手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
“这有什么危险的。”云边接过,显然松了一口气。
她那幅怕别人抢了宝贝的样子太明显,董嘉南不禁想笑。
俩人一前一后往一楼走,董嘉南在前,说话时一直回头看着云边,也不管脚下步子。
“让端哥发现你偷偷买可乐和啤酒,不唠叨死你。”
云边不以为然:“给你买的,你不是老嫌弃夏天喝茶太热嘛。”
董嘉南诧异:“真的?没有私心?”
“没有。”云边表情淡淡。
真是表里不一。
董嘉南拉过一个高脚凳,坐在了柜台外头,云边坐进里头,喝了一口冰可乐,拿出一本本地旅游导航册翻看起来。
董嘉南低眉睨着她看。
云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要么画画要么看画,云端也是,要么看书要么发呆,两兄妹都不喜热闹,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云端只爱和云边说话,对别人很冷漠,云边相比较而言要随和一些。
董嘉南正处在爱热闹又好动的年纪,安静与他而言是会感到寂寞的,但奇怪的是,他在云边这里坐的住,也静得下。
每周末,他都会往画室跑,不画画不看画,就和云边聊聊天,他便觉得舒服极了,一周五天下来累死累活的疲惫,也会消失殆尽。
董嘉南转着手里的易拉罐,缓缓说:“我下周就去缉毒队报道了。”
云边抬头:“你不是在派出所实习吗?怎么去缉毒队?”
董嘉南叹口气。“领导说缉毒队缺人手,哪个实习生愿意过去,多给点补助。不过听说特别累,缉毒队案子多人手不够,每天都要加班,到时候就没有周末了。”
“你不缺那点补助,干嘛不想去还答应了?”云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
“都不爱去,我就想去了。”
“这是什么逻辑?”云边轻笑一声。
董嘉南把易拉罐放在桌面,摸着指头上的水珠:“这样会显得我不怕苦不怕累呀,而且缉毒队人手少案子多,立功的机会就多,那边缺个副队,说不定没两年我就能升上去了 ,比派出所发展要好。”
云边拿过铅笔,在册子里头的某处景点画了个圈,说:“为了面子,为了晋升?”
董嘉南不疑有他:“谁工作不是为了这个,别人一问你做什么工作的,‘缉毒副队长’多好听!”他伸出手指,飞快拨了一下云边的额发,没碰到她额头,但已够他心跳加快。
“你说对不对,大画家。”
云边怔怔看了他两秒:“对,但我觉得工作的意义不该只是如此。”
“嗯?”董嘉南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阳光从门外透过来,被董嘉南的身子挡了一半,另一半落在云边的侧脸,她思索一番,动了动嘴唇说:“为了达到某个成果而去努力,和真正热爱而去努力是不一样的,前者在熬,后者是乐在其中。”
被光线分割的脸,一半明媚,一半深邃,董嘉南看着晃了下神。
女人就该这样啊,那些只会撒娇要关爱的小女生有什么意思,温柔又有底蕴的姐姐才有魅力。
董嘉南下意识嘀咕着云边的话,像在揣摩其中含义:“乐在其中。”
这四个字有点像在形容他,每周放掉朋友聚会的鸽子,偏要来画室坐上一天,枯燥无聊,毫无意义,但“乐在其中”。
半年前云边要租他家的门市用来做画室,董嘉南爸爸没空便叫儿子带着看看环境。
第一印象,董嘉南觉得云边可好看了,长得清清淡淡,但却深入人心。之后看见云边的画,觉得她的画里都是故事,而后又看见她在画画,他又觉得,云边这个人,才是故事。
云边哥哥的个性也是如此,虽然沉默寡言,但越相处越觉好。
董嘉南便没事就来画室闲逛,云端云边初来乍到对本地不熟,而他是个热络性子,朋友也多,画室在原本书店装修基础上没大改,但小改了一下,工人就是董嘉南帮着找的,还有购买家装等东西,都是他给运货,包括给云端介绍的按摩工作,以及陈香这个客人,源自于董嘉南跟朋友聊天时口口相传,陈香知道了有位画家大隐隐于长蓝,于是来了这里,看见云边的画,极其喜欢,当天就买了三幅走。
云边感谢董嘉南的各种帮忙,用画来作谢礼,不管她看上什么,都愿相赠。
一来二去,成了很好的朋友。
董嘉南一直看着她,半晌后,问:“姐姐,你谈过几个男朋友。”
云边没抬头,还在用铅笔勾画手册,闲聊的话题,她没多犹豫,随口答:“一个。”
“只有一个?”董嘉南很惊讶。
“对啊。”
“26了,怎么可能只谈过一个,还是说……”董嘉南猜测。“一个谈了很多年。”
云边摇摇头,像在说天气一样平静地说:“不到两年吧。”
女人在谈论前任时没有任何情绪,就说明关于那个人的事,她已经云淡风轻了。云边回答的态度更让他肯定了这一点,于是他觉得,多问问也无妨。
“他是什么样类型的?”董嘉南八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