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花时》季怀泽

2、误时

　　*
　　顿时，灵七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她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我可以不回去么？”
　　“嗯？”盛泽看出了猫的心思，但却没懂。
　　“玩了多久，还没玩够？”
　　本来灵七正在头脑中各种掰扯理由想搪塞过去，这时盛泽的话却误打误撞了过来。
　　“噢对，我才想到这城市里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还有很多东西没玩够呢，我还想多玩几天。她还怕自己的解释不够完美，又加了句：“师父您要是无暇就去吧，我可以自己玩。
　　“罢，为师陪你，到时候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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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完了，那我还怎么找灵球啊。”灵七瞬间心如死灰。
　　一间房里也就那么大，孰能知神妖各有异思。
　　灵七随便找了个肚子疼的理由，在酒店卫生间里呆下了，然后将盛泽谴去买早餐。这才敢放心去给白其发密谏，想让他找个理由将神尊叫回去。可她忘了，她现在身上没灵球连密谏都发不了，但当她意识到时，早就晚了，因为离开神尊，她甚至连凡体都难以长期维持，而她现在又不好顶着耳朵和尾巴出去见人。所以，她彻底被困在厕所里了……
　　离了灵球，对普通的妖来说，其实不会有这么大的后患不过是会减少五成修为，功力折半，想重修灵球可又得苦苦干修上个上千百年罢了。但灵七却不同，她自真身起便被神尊拾了去，先且罢日日在梧凤宫里修练得多浑噩不谈，便说这灵球都是神尊渡来的神力助成的。可谓是三分靠修为七分靠师父。离了灵球，灵七便只是个可以时不时变成猫的普通常人。倘若是仅仅跟着神尊也还好，毕竟还能维持凡体，可神尊走了……
　　扣—扣—
　　突然，灵上所在的单间门被敲响了。
　　“出来。”
　　“是谁？啊，是救星。”
　　灵七缓缓地开了门，小步的挪了出去，一收平日里的姿态，背着手乖乖的站在那人面前。
　　“怎么，现在犯了事就知道乖了？”说罢，神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随之便是耳朵、胡须、尾巴均渐渐隐退了去。
　　完事后，神尊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了灵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愣着干嘛？你不想给为师解释解释吗？”
　　*
　　房间内，神尊坐在沙发上，灵比正恭恭敬敬站于一旁。
　　刹那间，她有些恍惚，似是又回到了那时。
　　那时，是在梧凤殿中。
　　也是如此的情景，不过站着的是还未晋升成上神的自己。而坐着的是一个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人。那是谁呢？好久了，神尊自己也记不得了。记忆中所残存的，只有模糊的影。那人好像很生气，好像是因为自己犯了错。
　　—
　　“阿泽，知错了没有？”
　　“嗯、错了。”盛泽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那人的脸，她手上小动作完全将她的心虚的内心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好似沉迷于回忆当中。在回忆中，一切的一切又好像很熟悉，好怀念，梧凤殿还是以前的那副旧时的模样，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好亲切，但听得不真切，她又好像在一片广间无边的白雪地上奔跑着，那时真的很好，也是自己少有的、有人陪着的日子。
　　那日子太短了，记忆中的那人消失了。
　　盛泽的那份少有的陪伴又没有了，她半颗心都坠了，却只残忍的留下了衣袖翻飞如同将死的蝶。
　　“师父？师父”
　　突然，神尊回过了神。
　　她顿了顿，又是往事作祟。
　　她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灵七坐下。
　　“说吧，怎么回事？
　　灵七惊惊畏畏的坐下了：“师父，您且听我说，那日……
　　—
　　那日灵七玩心大发，偷摸着出了梧凤宫，也主要是因为跟师尊闹了矛盾，她心里委屈劲还没消，待在宫里哪哪都不服舒服，想下去散散心。本来这事对于神尊早已习以为常了。灵七总是喜欢天上人间两头玩倒是这回不知怎的，不是自己主动下去的，是被人打下去的。掉下通间井后，她就直接摔回原身了。灵球也没了，真身的凡体也变不回去。所以也回不去重阳天，进不去梧凤宫。
　　“见到那人的模样了吗？”
　　“没。”
　　“找到灵球了吗？”
　　“没。”
　　“……”
　　“那怎么不跟为师讲？在重阳天受了委屈就知道找师父告状，怎么下了凡间就怂了？”
　　“我不，我吵架吵不过师父，师父看我委屈还罚我，我气没消。”
　　“……”
　　神尊看着灵七越说越激动，伸出手将猫耳给按了下去：“又急了。”
　　被这样一安抚，灵七也没再接着无理取闹，可能是相处时间久了，灵七也总能在查察觉神尊底面线与安抚、示好时，及时止损。
　　*
　　好巧不巧，白其的密谏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的对峙。
　　“师尊何日返归？
　　“暂待，傻猫要找灵球。”
　　“找灵球？？”白其此顿时为灵七感到一阵心凉：“这小丫头真会玩，五六千年修为都能丢。神尊这要是还能护着她，我白其直接拜这丫头为上神好吧。”
　　“啊啾—”
　　灵七揉了揉鼻。表示她听见了。
　　灵球丢了这事，盛泽的确没法帮她，灵球是虽说是她助猫之力而修成的，但其所属关系只有灵七一人。连她都不知道那真就没法了。
　　不过，神尊也没恼，只是打算陪她慢慢想。
　　可，孰不知，她们可等不起。
　　天—快乱了。
　　*
　　最近盛泽总觉得心有不安，但也说不上来个是与非。
　　天进渐黑了，夜里刮了风，繁星也都被云层遮掩，一反往日，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静_寂与沉重。
　　盛泽静不住，干脆放弃禅坐，到阳台观天。
　　她决定得回去看看。
　　毕竟、她身上是有契约的，她不能离那太久。
　　后来，不知怎的，她又睡着了，那个回忆又以梦的形式出现了。
　　—
　　梦中那人说：“阿泽，为师是妖，是只猫妖。”可她没听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尊贵，明明可以坦然受万人跪拜，后又以这种方式致自己于死地。她一直以为她师父是只仙狐，而师父也是这样对外宣称的。
　　又是在同一个场景下盛泽醒了过来。
　　每次都是这样，正当她已经抓住梦中那人的狐面时，明明已经可以取下来了，可就是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看见她的模样了。
　　*
　　重阳天与人间的时间进程不同，盛诗与灵七在人间过的一个礼拜回了重阳天也才不过才两日。
　　凡间的衣物早已褪去，神尊着素衣出了通天井便乘风向着梧风宫走去。一身素衣，阔大的衣袖背于身后，一反平日肃立严态。所至之处，数人仰首。
　　这是重阳天，是她盛泽生生世世也要守护的地方。
　　而她又是凤凰真身，生而尊，这天中，无人见了，不得尊尊敬敬的问声：神尊。
　　但若是碰上她面色沉重，可又会是另副数仙叩首拜奉的模样了。
　　“神尊出关了？”一小仙端着一盘清水停至盛泽身侧，盛泽没答，只是伸出手指在清水中蘸了蘸，那小仙接着说：贡至长老请至。”说完，便退下了。
　　这时，盛泽的衣袖突然动了动，紧接着从里面探出了个小脑袋。
　　“别望了，这是除杂余的，能褪去凡间遗留下的风尘。”
　　“师父，我之前怎么没有？”
　　“大了自然有。”话罢，她拂起手，轻在猫额上点了两点：“吾之徒吾亲替汝除。”
　　那触感极轻，落于额上几乎没有感觉。
　　又好以一阵风拂过，惊得猫颤了颤。
　　第一次，感觉还不错。
　　“你且先回去罢，我去应约。”神尊抬起左臂手轻掠过袖中，从中接出白猫，又轻俯身将其至于地。
　　*
　　重阳天很大，居于其间的神与仙的更是不计其数。
　　倒是因为千万年前的一场变乱，几位元老、首神尽数将性命搭至其中。
　　而如今还能常出现于众人视野当中的仅有贡至、跛涉二老。
　　贡至长老如今执管天中事务。而跛涉，在是在，但却不愿多管，带着位亲徒久居于重阳天最西面的小破庙里，说是净享清福去了，便将重阳天交于师弟质至理。
　　而重阳天之上，居于最高之位的是天帝。自那回大乱过后，他就已经很久没再露过面。
　　无人知他现在是否还居于帝空中，是否还……还活着。
　　但尽管如此，也无人敢问，无人敢提。毕章那是帝，众人皆为臣。
　　也是自那次重乱后，这天也受不起别的打击了，尽管是恢复了上千万年，那场灾乱之后的后果仍有余留。
　　众人也大多为那乱中祭出灵魄的之烈士的后辈子嗣。
　　对当时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如今流传于其间的，不过是众人口中的一次邪战。
　　*
　　“长老，请来了。”领过了人，那小仙便退下了。
　　贡至正烹着茶，见人来了。忙将端起的杯盛搁回，挽着长袍便至于客前。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称道“神尊”，她也只是微点头示意。
　　话说，一来贡至为主盛泽为客，至不于此。
　　二来是贡至贵为执管这偌天之长老向她一后生低头，礼亦不至此。
　　不过，她早已可以为常了。
　　白其曾对她讲过些事，说她涅槃过，许多事不大记得了。不过数起辈分，她受得起，再大的礼她也是受得起的。
　　但她并不喜欢这样琐杂的礼节，和她的猫一样。
　　“长老唤我，何事？”
　　“近日观其象，觉妖界有异，又临闻你出了关离了离，便唤来问问。”
　　“观至，无碍。想必是又出了新主。”神尊管得很快，但面色无异，贡至便也没有多虑，仅是让她近日常观，便送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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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白其，接我。”灵七已恢复了人像，站于宫门前朝着里面喊。唤了半天，也不见白其应声。便倚在宫前的石尊上嚷。
　　倒是唤回了返归的神尊。
　　“嚷什么？”
　　灵七听到声音，猛得站起身，朝身后望。
　　她好像很久没见过神尊一身素衣的模样了，在人间是见不着，刚被隐于衣袖中，更不亦说。
　　神尊一身素衣，也无其他修饰的妆扮，她就那样站在殿前，却让殿中一切繁华都低了一等，暗了束光。偌大天宫，诸神见了，无不受震撼。
　　只因她生为凤，又贵为尊。而这份敬仰，也是自凤凰诞生以来便有的。是诸神灵识中挥散不去的，是刻骨铭心的。这便是尊。
　　而“神尊”一称却无人驳过，那是她一手一手战出来的。
　　依众人看，她怜爱众生，高高的立于最高顶处，遥不可及，一尘不染。她美，美的不可一亵，众生为之倾倒。
　　而对于灵七来说，那是师父，是拾于自己的人。她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也那么可怕。
　　*
　　忽的，宫门开了。
　　白起正站在门口迎着。
　　“你在干什么啊？白其哥，这么慢才开门。”灵七边说边往里进着。
　　白其也不顾她，只是侯着神尊，等她进殿。
　　“神尊你终于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
　　还没等白起说出口，不远处的一声……尖叫，便替他回答了。
　　“啊—”
　　待他二人赶到之时，只看见灵七站在狼藉片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