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而复生的美人仙尊》雾夜行舟

44、门风

　　随着声音落定，这群白衣人影也已经到了曲无韵面前。
　　他们统一穿着与曲无韵同样制式的道袍，玉冠束发，再加上口中所唤的“曲师兄”，想来是鹊吟山弟子无疑。

　　这些人不知道是慌得还是急的，径直闯进了院子不说，还扬起了地上没来得及清扫的尘土和落叶。
　　桑风北皱了皱眉，反手从衣襟里摸出软缎的帕子，搭在了凤晏回的口鼻之处，免得他吸进尘埃。

　　凤晏回帕子之后的声音闷闷的：“小仙君，我承你的好意，但你好歹也要给我系好吧，这半遮半露还往下滑，能挡住什么？”
　　桑风北听闻，转身半蹲在榻前，仔仔细细地把帕子摊开，不紧不松地在凤晏回后脑勺上打了个结。

　　帕子上头是桑风北的气息，带着些山间植被的草木气息，很好闻。

　　“还记得长老说过吗？若是想修得正道，心境一定要修得平稳。你们一群人不请自入，如此冒失，成何体统？”曲无韵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属于师兄的严厉，“向主人家致歉。”
　　想必曲无韵在鹊吟山颇有威名，听了他的话后，这入内的五六个鹊吟山弟子齐齐地作揖行礼道：“我等无状，请尊驾见谅。”

　　“哟，道歉道得还挺整齐。”凤晏回笑了，想必以前这些愣头青也没少干过这种事儿。

　　但一个门派的风气，其实从此番细节上就可见一斑。
　　门派里的年轻弟子虽然莽撞，但事出有因。门派的高阶弟子虽然温和，但也知道如何在外约束。
　　年轻弟子对高阶弟子敬重听从，是为门派礼节。年轻弟子知错而改，不论对方是修仙之人还是凡人，这是品质。

　　不过乍一听见凤晏回环佩空响的声音，这些弟子不由得齐刷刷抬头，这才第一回看到这主人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人家——
　　饶是说话之人锦缎覆面，看不清容貌，但这周身气质，以及这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就断然不是什么乡野村夫。
　　而他身边站着的青年，看起来与他们年岁相差不多。一身麻布衣服确实上不得台面，可也掩不住骨子里头透出来的矜贵。
　　再加上这模样……

　　“哥哥，你好好看。”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圆脸杏眼，看起来天真烂漫，言语之间虽然唐突，但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琼月，端肃。”
　　曲无韵带着几分尴尬，但也是一脸无奈。这小师妹从小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修行这么多年，嘴上都没修出一个把门的，脑子永远都跟不上嘴。
　　虽说这是在场所有鹊吟山弟子的心声，但在心里头想，跟直接说出来，确实是两个概念。

　　琼月娇俏地皱了皱鼻子，嘟哝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还不能让人说说了。”

　　凤晏回笑得开怀，应道：“别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他好看。”
　　琼月的视线挪到凤晏回身上，看着他接着说道：“哥哥，我觉得你也好好看，你可以让我看看吗？”

　　“……”曲无韵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才压住心头的羞愧，咬牙道，“现在是说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吗？刚刚谁说宁师弟被伏击了？敢问尊驾们有哪位能跟我说说？”

　　琼月冲着凤晏回吐了吐舌头，但旋即正色道：“师兄别跟我们客气，尊驾之称可使不得！”

　　“……”曲无韵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做一个能始终控制住自己脾气的门派师兄真的很难。

　　除了琼月外，倒是也有其他弟子还有点眼力价儿，对曲无韵说道：“师兄，动手的是秋阳派那帮杂碎！我们先行过来找你，有山和有木正带着宁师兄前来寻我们……你看，来了！”

　　凤晏回也顺着这鹊吟山弟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院外低矮的半空上黑点渐进，而后一柄心剑载着三人落在了院中。
　　若说之前这几位是有些狼狈，眼下这三位怕就是狼狈至极。尤其是中间被护着的那个，虽然睁着眼，并未失去神智，但脸上的青紫和身上的血迹非常骇人。

　　柳小树方才见过这阵仗，不由得惊呼一声：“凤哥哥，这跟你……”
　　刚回来时差不多啊。
　　只是后面这小半句，被桑风北不动声色地用手捂了回去。不过所幸，眼前兵荒马乱，人多嘴杂，倒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孩子说了些什么。

　　见到刚来的人后，曲无韵立即迎上前去，半跪在地扶住了中间这人的肩膀，问的却是：“有山，有木，宁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凤晏回大致有数，知道中间这受伤的就是先前琼月口中所说的宁师兄。
　　听起来，这还不仅是琼月他们的师兄，也是曲无韵的师兄。

　　可问题是，这宁姓的小仙君看起来神智未失，一双眸子尚且澄澈，难道不是直接问他自己要好一些吗？

　　不知道是有山还是有木的哪一个，神情悲愤地说道：“师兄你离开小孤山后，师叔就带着我们一起继续搜寻妖魔。师叔察觉了山谷里有妖魔气息存在，但这气息很强，所以就让我们原地修整，他孤身前去。没想到师叔久久不归，却隐约在山谷之内传出了几声呼救。宁师兄不知为何被呼救所刺激，不等我们就径直就入了山谷，却被秋阳派那帮杂碎设阵伏击！饶是宁师兄即刻反抗，但也还是落得一身伤痕。”

　　另外一人同样面露悲色，攥着自己的袖口，点头应和。

　　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曲无韵不再多问，反倒声音放得极其柔和，几乎要滴出水来。
　　“师兄，师弟现在要帮你诊脉，看看你的伤势如何，好不好？”
　　这宁姓仙君仍旧睁着眼，听到声音之后看向曲无韵，过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桑风北有些不解，但凤晏回确是已经看明白了这眼下的情况。
　　“这受伤的仙君，虽然有神智，但看起来神智不全。”凤晏回传音与桑风北说，“但不知道是否是先天神智缺失。”
　　桑风北反问：“有什么讲究？”

　　凤晏回思忖道：“通常来说，若是凡人口中的先天神智缺失的患者，怕是连自理都难，更别提还能修行。像是这位仙君，看上去根骨极佳，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可对于这种先天根骨好的修行者，小时候若是保护不好，也有被有心之人借命抽魂之嫌，也能导致失智。”

　　借命抽魂？

　　桑风北不解其意，但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见那边曲无韵已经大致诊完了脉，紧张的神情也消了不少。
　　“幸好无大碍。只是有些皮外伤，气血紊乱，灵台气海经脉无损。”曲无韵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冠，然后吩咐有山和有木先带着人回营地，他去寻师叔。

　　待得鹊吟山弟子离开后，曲无韵转身来到凤晏回面前，冲两人拱手行礼道：“门下叨扰，请凤兄和桑道友见谅。”
　　凤晏回声音散漫地回道：“曲仙君客气了，马上就同为鹊吟山的麾下，无需说这么多。受伤的是你的师兄？”

　　曲无韵浅浅地叹了口气，点头应道：“不错，那是我师兄，也是我鹊吟山掌门的唯一血脉，宁濯。也如凤兄所见，师兄虽然有修炼的天赋，但神智不如常人。”

　　凤晏回挑眉：“那你们也放心带他一起出来？”
　　听了凤晏回的话，曲无韵看起来更无奈。
　　“这故事说来话长，待得二位到了鹊吟山，怕是能自然知道我师兄的境遇。至于让他一道出门历练，是师祖的吩咐。师祖说若是想让师兄恢复，这是唯一的选择。不过说来也是玄妙，自从历练修行以来，师兄的情况愈发好转，除了不与人沟通之外，行为皆如常人。这一次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般冲动。”
　　话说到这里，曲无韵再度拱手：“凤兄，桑道友，小树，在下先行一步去寻师叔，待得过几日离开时再来寻你……”

　　“我觉得，你可能不需要去寻了。”桑风北打断了曲无韵的话，抬手虚虚指了指院外，“人来了。”

　　话音尚未落下，一血色身影就被丢进了小院之中，重重地激起了一层尘土落叶。
　　曲无韵先是一愣，旋即睚眦欲裂地扑到这人身边：“师叔！”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意外？”
　　阴恻恻的声音如鸦鸣一般从院外传来，转眼就看到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落在了院子里，为首的一人身穿华服，大红的道袍上绣着金丝银线，俗气浮夸。
　　凤晏回被晃了眼，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樊处机，你别太过分了！”曲无韵温和的模样彻底被打破，他哄着眼眶看向面前的人，几乎要将其生吞活剥。
　　这被叫樊处机的青年倒是愈发猖狂，嘲讽笑道：“我过分？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谁知道这老头这么不抗揍。但我好歹还留了他一条命，你待回鹊吟山给他送终吧。”

　　话说到这里，樊处机还没停下的意思，接着问道：“哎对了，你们家那个傻子呢？”

　　曲无韵的怒气彻底被点燃，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樊，处，机。”
　　心剑骤然浮空，卷起了暗流涌动的灵力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