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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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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边聊边吃,等酒足饭饱已经十点多了。
任光喝得有些多,但意识还算清醒,他慢悠悠站起来,把椅背上的外套拿起来搭在肩上,跟在裴煦后面往外走。
裴煦见他走不稳,扶着他出了大排档。
上了车裴煦问:“你住哪?”
任光报了个地址,裴煦慢慢发动车子。
路上,裴煦想起吃饭的时候,都在聊过去的学校生活和自己的事,不禁有些关心任光现在的生活,随口问:“你呢?现在是一个人?”
任光满不在乎:“可不?”
“怎么没找个?”裴煦瞥了他一眼,补充道:“你条件也不差啊。”
任光:“还不是因为这些年都一直想着你。”
裴煦知道任光八成又是在捉弄他,但因为他这话没带半点玩笑的意思,裴煦只觉得无比怪异,不禁皱眉。
任光看到裴煦古怪的表情,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故作浮夸地说:“可是你呢?一走了之,音讯全无。真是没良心,好歹当年你跟我也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裴煦这才没了疑虑,说:“我现在算是知道苏翎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任光委屈:“我怎么了?我可是我们警局的颜值巅峰,多少人排着队追我呢!”
裴煦无语:“巅峰?我看你是疯癫还差不多……”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就到了任光所住的小区。
任光打了个哈欠,含糊说:“行了,那我就上去了,你开车慢点。”
他晃晃悠悠地朝单元门走,边走边哀叹:“唉,一想到你们以后结婚,老子得出双倍份子钱就肝疼。人民的公仆,挣钱难着呢!”
裴煦无奈地摇了摇头:“醉鬼。”说着发动了车子。
任光站在楼道里,看着裴煦的车消失在拐角处,脸上的笑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鲜少在人前显露的忧郁。
他缓缓靠在墙上,有些落寞地感叹:“物是人非了啊,小任同志……”
感慨完,任光又觉得自己矫情,提了口气,上楼去了。
任光几乎从不失眠,平时办案辛苦,向来是倒头就睡,可这晚却是个例外。
任光考上长宁市的警察后,因为工作忙,很少回家乡;裴煦更是在苏翎考上大学后就换了城市发展。因此两人就此断联似乎也算顺理成章。
巧的是,前阵子一个高中校友来长宁出差,碰上任光,两人出来喝酒,酒间,校友提起:
“听说裴煦这两年也在长宁,他妹妹保研到了宁大,他就把公司迁了过来,看样子是要定下来了。我前阵子还和他们公司有过业务往来,就跟他聊了聊,还把他拉咱同学群里了。
不得不说,裴煦就是跟咱们不一样。人家一个辍学的,做互联网做得风生水起。咱们呢?中规中矩,大学毕业,挣个糊口钱都不容易……”
虽然这些年任光一直都记挂着裴煦,但他只是默默听着这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校友也只是随口提了裴煦,很快就转而聊了别的话题。
当晚回到家,任光鬼使神差地打开同学群,发现确实有个新入群的,想来应该就是裴煦。
任光莫名纠结起来:加他吗?可是加了要说什么?毕竟他知道裴煦这些年都在有意回避他们这帮同学。不加?可他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左想右想,任光还是找那校友要了裴煦现在的电话。
“存个电话而已,不打,就不会打扰到他。”任光这样想着,感觉很满意。
但就连任光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存裴煦电话。
接到裴煦电话那天,任光看到来电显示就愣了,到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煦还存着自己的电话,也多亏自己没换号。
怔愣也不过就是一瞬间。任光清楚,这么多年不联系,裴煦不可能只是找他叙旧,一定是有事。毕竟他时常在同学群里发一些官方反诈骗的图文,他是警察的事群里没有人不知道。
至于相隔多年再见到裴煦,任光竟然出奇地淡定。
任光苦恼地翻了个身,他还是睡不着,不自觉地想起他和裴煦以前的事。
当年,任光是第一个知道裴煦退学的人。当时他听了根本没信,嬉皮笑脸地问:“你丫逗我呢吧?”
裴煦沉默片刻,说:“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问问你爸,看能不能帮我找个活儿干。什么活都行,能挣钱就行。”
任光听了眯起眼睛,虽然半信半疑,但心里已经升腾起了怒意,骂道:“你放屁!”
任光声音太大,引得书店里的客人分分侧目。
任光忍了忍,一把拽住裴煦衣领,将他扯到了书店后的废弃篮球场。
裴煦心里也不好受,但他知道任光有话想说,就等着他先开口。
任光松开裴煦衣领,瞪着他问:“你疯了!?你不上学?啊?!我自己不上学,我他妈的都能接受。可是你不一样!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你是注定要离开咱们这小破镇的,你不上学,还怎么离开这?你是要在这送一辈子报纸,还是拧一辈子螺丝?!”任光气得每一句话都是喊着说的。
任光的话像刀子一样在裴煦心头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刀割着。
但难过的同时他又发现原来任光很珍惜自己这个朋友,又忍不住感动,让他反倒想安慰安慰任光。
裴煦拼命压制住喉间的哽咽,玩笑道:“咱们这也没你说得那么差吧?”
裴煦的态度让任光更是火冒三丈:“裴煦,你他妈的以为老子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那不然呢!?”裴煦被任光的情绪带动,再也装不出表面上的平和,也悲愤地吼了出来。
任光愣了,他从没见过被极端情绪掌控的裴煦,愤怒渐渐转化为心疼与不甘。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裴煦哑着嗓子低声问,话里带着无助,就像是真的想让任光告诉他解决办法。
任光看着裴煦蹲在地上垂着头,心里越发难受。他抹了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把裴煦从地上拉起来,问:“是因为你妹?”
裴煦不说话。
任光:“她爸不是还活着吗?把她送回去不就行了?”
裴煦摇摇头:“她爸家暴。”
任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复燃,语无伦次:“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爸,还能比不上你这个便宜哥哥?而且有些事就是命,她赶上了,那就得承受。你把她送回去,她至少饿不死,你也能有学上,不好吗?”
裴煦无力地笑了笑:“当初继母离婚,就是因为她跟翎翎在那个家过不下去。你现在让我把她送回去?之前她还有妈护着,少挨点打,现在呢?一个人挨两人的份吗?”
任光狠狠的咬了咬牙,又问:“亲戚呢?你家的、她家的,我还就不信了,两个未成年还没人管了不成?”
裴煦叹口气说:“大伯愿意抚养我,但不愿意管翎翎。至于继母那边的亲戚,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如果真的有愿意出头的,她们母女也不会被欺负那么多年。”
“艹!”任光骂了一句,泄愤式地踹飞了一个易拉罐。
“你在这给我等着。”任光话还没说完,就往自家书店方向跑。
裴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听话地等在原地。
没一会儿,任光就跑了回来,丢给裴煦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裴煦不解,抽出信封里的东西愣了一下,苦笑:“你藏私房钱,你爸知道吗?”
任光:“我从我爸抽屉里拿的。”
裴煦闻言,慢慢把钱顺回信封,玩笑道:“我要是真拿走了,你会不会被你爸打死?”
任光难得笑了笑,毫不在乎地说:“死不了,毕竟是亲生的。”
裴煦表情渐渐严肃,将信封插进任光上衣口袋里,说:“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回去问问叔叔哪里招工。”
任光最听不得裴煦说这话,可又怕裴煦不肯收,压着脾气说:“给你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说着又把信封递给裴煦
裴煦没接,脸上逐渐显现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那我问你,这钱我用完了怎么办?”
任光怔了一下,像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裴煦接着问:“用完了你还能给吗?给到什么时候?”
任光想了想,有点没底气:“反正你先拿着,后面再想办法。”
裴煦表情缓和了些,认真说:“任光,假如我所需要的钱能计算出来一个准确数字,发生任何意外情况都不会变,那我会接受你的钱。我甚至希望你能一次性把钱都借给我,然后我会拼命还你。但这是一个无底洞,我不能拉着你一起跳。”
任光听了难受极了,眼泪流了下来:“你也知道是无底洞……她根本就不是你亲妹妹。”
裴煦揽住任光肩膀,微笑说:“她是我唯一的家人,”轻出口气,又接着说:“我要回家了,翎翎说今天要煮面给我吃。”话里满是炫耀的意味。
“傻逼。”任光忍不住骂道。他擦了擦脸,和裴煦一起往回走。
杂草丛生的废弃操场上,两个少年的身影被天边的落日无限拉长,像极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