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时期的爱情》不令

4、山河无恙时

　　这个核酸点是两个队伍。水纹和身边的大白配合默契。做核酸的时候总想让队伍行进快一些，赶紧轮到自己，真正变成了扫码的和大白，却也会发现整套流程下来也需要休息。但是没有人来顶替。水纹已经很累了，她从不知道单扫码也能这么累。大白更不用说。听声音这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温柔得很。对于小孩子和老人都耐心十足。有个小朋友自己排队过来，结果时间太长手机锁屏了，小朋友委屈地回去找父母解锁手机，再来的时候大白招招手，没有让她再排队。还有一个是哥哥带着俩小弟弟来做核酸，大白还夸小哥哥勇敢了不起。跟着这样的搭档，水纹心里也轻松许多，几乎要把方才的事情忘掉了。
　　然而忽然对面一个大叔嚷了起来：“你捅得我喉咙好不舒服！”说完就狠狠咔了一口浓痰，直接吐在了地面上。水纹和大白反应不过来，都傻了。大叔继续不依不饶，说大白把他弄痛了，肯定有问题云云。核酸检测只能暂时中断，水纹不能继续扫码，只得对大叔好言相劝。大白沉默不语，水纹想她一定很委屈吧，凌晨四点到的岗，只怕现在还滴水未进。此刻热气蒸腾，人的火气也分外大。大叔继续吵吵嚷嚷，社区主任闻声而来，起初也耐心解释，说大白忙了好久，早已疲惫不堪，请大家互相体谅，共克时艰。然而有些人就是讲不通道理，主任也急了，说不可以耽误后面群众的核酸检测，而且在核酸点吐痰本来就是违规的。主任认真起来，那也很吓人。她直接问大叔，是要120还是要110。觉得不舒服，社区帮打120，医院检查去。再这么吵闹耽误核酸，社区就打110，直接派出所说理去。而且现在社区民警都在小区待命，可以说随叫随到。大叔看这阵势，直接怂了，骂骂咧咧地走了。主任回头对大白说，那人平时就是个无赖，不用计较，随他去吧。
　　主任走了，地上的浓痰还在。水纹拿一张湿巾盖在上面，又拿酒精喷了喷。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大白还是很沮丧的状态。何以解忧，唯有工作。水纹看看长长的核酸队伍，拿起手机直接开始扫码，大白配合着，一会儿节奏又正常了。
　　但是扫码的手机很快就没有电了，从百分之二十的电量提示，到百分之十，再到红色警告。水纹去社区找充电宝，却见方腾拿着大喇叭从远处过来，看来是去吆喝居民下楼做核酸了。看到水纹和充电宝，方腾说，我去吧，你也休息一下。水纹没有推辞，只是问了句，大白不换班吗？方腾说，得看他们医院怎么安排的。水纹想了想，又交代说，那个大白女孩人很好，好好跟人家配合。方腾口罩上方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水纹也觉得这话没头没尾，想解释方才的事情，方腾却说好啦知道啦，都是美丽温柔的小姐姐，得照顾好。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总有些怪怪的味道？
　　总算等到换岗，水纹可以撤了。照旧一群人站在一起合影留痕，各自发到各自工作群里，向领导汇报自己确实奋战在抗疫一线。临走的时候水纹听见社区主任又接了一个电话：“什么？翻墙出去的？摔伤了腿？……报警了吗……先不要报吧，赶紧送医院去……”挂了电话，主任对水纹感叹说，这人真是想不开，这个节骨眼还敢翻墙，回来要真是有事，还入刑呢，傻不傻啊。
　　然而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吧。水纹想。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意外，然而人人皆可能成为意外。
　　幸好A市应对及时，反应迅速，七天之后，基本上就逐步解封了。人们的生活渐渐恢复正常。这一周水纹一直在社区帮忙，还有其他机关部门的同事。方腾有时候来巡视督察，见到水纹偶尔也闲聊几句。等到全市太平的那一天，似乎太阳都慈祥了许多，风也温柔了些许。
　　这天在机关大院，水纹方腾再度相遇。这是机关食堂允许堂食的第一天，食堂师傅憋了许久的手艺终于又有了大展拳脚的舞台。番茄龙利鱼，瀑布牛杂，土豆红烧肉，番茄托烧豆腐，各种烤串，西安肉夹馍，广式肠粉……喜庆极了。水纹端了餐盘找到一个位子坐下不久，面前就放了另一张餐盘。水纹不抬头，只管吃自己的。这食堂人多位子少，肯定得拼桌，陌生人一起对面吃，大眼对小眼？尬聊？社牛也许会，但水纹社恐，她只会默默低头吃完自己饭菜，然后拿餐巾纸擦嘴擦手，端着餐盘走到回收处。此前许多次，她都是这样做的，没有例外。
　　然而今天不同。方才说了，今天的太阳很慈祥，今天的风也很温柔。
　　今天的水纹心情也很好。所以她难得抬头看看眼前坐了什么样的人，咦？
　　方腾拉开椅子坐下，说：“好巧，拼个桌。”
　　水纹一边应答，一边想方才吃番茄鱼的时候，茄汁有没有沾在嘴角。一个优雅的女性总是该时刻注意自身仪态的，无论对面坐的是谁，是年轻的帅哥还是可以互揭老底的闺蜜。
　　吃饭的时候理应食不言。水纹实在不知道跟方腾搭什么话，幸好方腾似乎也不打算找个话题闲扯。两人面对面坐着干饭，待水纹吃好了，方腾将他拿的果碟推向水纹：吃橙子。
　　水纹呵呵呵呵笑了笑，她想说饭后马上吃水果并不好，她都是饭前吃。但是方腾把果碟推过来之后就没有再看她，埋头于自己的餐盘了。水纹的不受控制地拿起一块橙子，吃完了，果皮放在餐盘里，起身跟方腾告别。
　　方腾咽完了口中的食物，跟水纹说，小姐姐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