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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声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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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庄园里长着盖过窗台高的古树,六七点天还泛着剔透的蓝时,阳光会穿过树荫和秦重檀房间的落地窗。
等窗帘自动拉开,用不了多久,秦重檀就会像机器一样规律又自然地起床。
而今天还不到六点,秦重檀就从梦魇中惊醒了。
按照惯例,秦重檀醒来后总是会站在床边冥想五分钟。
之前,秦重檀在冥想的时候,总是会完全地放空思绪,感受园子里林叶间的薄雾和淡香。
再之后,他会想到秦家的愿景,自己的目标,以及今天的工作。
可是现在,无论他如何专注呼吸,秦重檀都没有办法完全把注意力集中起来。
在他的床头,静静放着那份合约,上面的烟灰和酒水等秽迹都不见了,但是内容一字一句,都和秦重檀昨天看到的一样。
甲方签名处也不再是空白。取而代之的,是合同上龙飞凤舞的签名——裴淼。
秦重檀头痛欲裂,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些记忆碎片,秦重檀记得裴淼踩着他的手的时候,他指甲盖都麻了,甚至想伸手握住裴淼的脚踝扯开,但是他没有,以至于他的手现在还很痛。
Omega很瘦弱,腿都不知道有没有竹杆粗,但踩得很用力,用力得直到现在,他的手背还有些泛青,那是裴淼留下的鞋印。
还有,裴淼和他靠的那么近,那么近,秦重檀不禁皱眉,闭着眼,感受到的都是那个omega的信息素——是波旁玫瑰的香气。
秦重檀知道那是一种很好很好的红玫瑰,就像裴淼沾了血的唇瓣一样的红,只是那天房间的灯光有点暗,他没太看清楚。
裴淼走后,他的人找来医生,注射了好几管抑制剂才控制住自己,送回秦家大宅的时候已是凌晨,而现在,可能他才休息了不到三四个小时。
把合同放回床头柜上,手机旁边插着快要开败的花,秦重檀没找人进来换过,平日里。这些都有人处理,而因为公司的琐事,就连母亲这些日子也忙上忙下没有心思。
但在混沌的思绪中,秦重檀知道自己为何会分心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在冥想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想到裴淼。那是他的人生目标之一,而现在,近在咫尺的这份合约告诉他——你想要的,就在眼前。
胸有惊雷,面如平湖,秦重檀用力搓了搓脸,确认这是现实,另一边洗漱完毕,把衣服换好,摘下额角止血的纱布,又把腕表戴上一路走下客厅。
原以为这么早家里没人,没想到路过餐厅,桌旁竟坐着一个黑魆魆的影子。
还没等影子开口说话,秦重檀额角就又隐隐抽痛了一秒。
“哥,你真的要这样?”秦冬礼在餐桌上等他,面前只放了简单的三明治,煎饺煎蛋和牛奶,但也没怎么动过,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夜宵。
秦重檀顺手开灯,坐下来机械而飞快地填满肚子,并没有回答秦冬礼的话。
自家大哥突然要结婚,秦冬礼没办法反对,又觉得有些突然,而且“他那份什么合同也太欺负人……”
“如果是资金上的问题,真的有必要?”秦冬礼还在喋喋不休,“可惜,要不是之前,我们和裴家也不会闹僵,到现在这种地步。”
秦重檀擦净嘴角,不动声色地把袖子理了理,皱眉道:“不要这么说。”
秦冬礼说的是二哥秦戎汀和裴家抢经营权的事情。那是裴淼几年前回国准备的第一笔生意,秦家仗着本土优势,虎口拔牙,把裴淼杀了个措手不及。
裴淼领头的渊海资本差点□□回老巢,秦重檀和裴淼的梁子就此结下。
秦戎汀那时是刚刚接手业务,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大的资金池,但有钱一起赚也不是不行,比起一时之利,更重要的是目光长远。
秦重檀平时并不会责怪自己的兄弟,唯有这一件事情,念叨了秦戎汀很久。因为没法解释,裴淼至今觉得这事是秦重檀干的。
但是,现在这件事也不能提了,秦戎汀因为冲突,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凶多吉少了,每次一提起来都是秦家人心中的痛。
秦冬礼毕竟还刚上大学,听见大哥的呵斥,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秦冬礼灌下半杯水,依旧愤愤不平,却只能默默不语,安静地陪着哥哥吃完早饭。
“我出去一趟。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你休息一下,记得坐德叔的车回学校。”秦重檀给司机发了信息,又拿了钥匙,准备下车库。
“哥——”秦冬礼还想反驳,“我也是大学生了,肯定有什么能帮到家里的!”
“怎么帮?你是想辍学每天去应酬,不停开上十几个小时的会,还是答应和阮家联姻?”秦重檀不是在诉苦,他的语调甚至没有起伏,只是扶着弟弟的肩膀让他坐回位置上,以不容反对的口吻道,“乖,听话。”
秦冬礼则不屑地嘁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了拳,抬袖抹了抹眼睛,恍惚着发现他哥山一样的背影,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和父亲一样宽厚。
家里司机去送小弟了,秦重檀自己出门,他没开车,而是下到半山道再叫了计程车,目的地是虹浦国际机场。
赶早班机的人不少,计程车在环城高速上又堵了十几分钟,但秦重檀不是,他要去取回秦启锋停在那里的车。
他爸是在准备登机,前往国外开会的时候被带走的。大官落马,重翻旧账,十几年前税务相关的问题,还在调查当中。
因为取回车需要等通知,又要亲属办理相关的手续,所以这车停了快半个月,秦重檀还付了几千块的滞留款。
秦重檀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查收着总裁办公室发来的财报,目前秦氏的股价已经下跌了超过十个百分点,董事会的高层已经不满,分裂近在咫尺。
万一有更加恶劣的新闻爆出,等待秦家的就是全面崩盘。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再快一点,秦家很可能在一个月内收到来自法院的传票。
排队叫着号,秦重檀终于领到车钥匙,穿过匆匆的人群,打开车门坐上车,秦重檀直直地望着天边阴沉的云看了好一会。
秦重檀似乎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不然他担心自己待会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开车。
冬季天寒,车内冷得几乎窒息,紧闭的车窗车门无法阻挡丝丝寒意,大衣手套也不好御寒,秦重檀冷了好一会,才僵硬着调高了暖气。
秦重檀拧动钥匙,伴随着引擎声的,是手机嗡嗡的轻响。
打开一看,上面是文助理发来的信息:裴总下午有空,您方便来裴氏旗下的大楼吗?地址是:国金新区世纪大道33号渊海资本集团大厦。
秦重檀只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裴氏集团大楼的所在地。
副驾驶位置上,裴淼的那份协议就躺在那。
秦重檀深吸一口气,把方向盘打向了裴淼公司的方位。
···
“他要来了?”裴淼把手里签字的钢笔一放,抬头问道。
“嗯!”小文助理又被裴总的美貌秒到,他握紧手机,点头如捣蒜。只是……不知为何,文助理心想,boss脸上微笑的表情有些渗人。
“裴总,您看我们是让秦先生去会议室,还是?”
“咳咳,直接来我办公室。”裴淼把椅子转了一圈,站起来面对270度宽阔的落地窗,俯瞰着S城的上层建筑和江湾海景,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海羔羊毛的休闲套装下摆和裴淼半长发在镜面上划起一道美妙的弧线,拿下秦重檀和他背后的秦氏,要不是太幼稚,裴淼甚至想冲着玻璃里面的自己比上一百个耶再打几套军体拳。
裴淼有自信把事做成。
但有些事情事关重大,裴淼觉得,他和秦重檀到底是怎么结婚,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让裴家那些旁支的亲戚闻到味,苍蝇一样地扑上来,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
信步走向会议室,裴淼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文助理不敢怠慢,立刻从前台那拿了咖啡,送到裴淼桌边。
···
没等天色变晚,秦重檀来得很快很守时,他单兵作战,没带秘书甚至没带律师团队。
秦重檀,裴淼,这对S城的死对头又重新坐到了谈判桌上。
重新审视这份奇怪的合同,它以维护裴淼利益为准,但双方各取所需,给到秦重檀的,是裴淼最不缺的东西——钱。
虽然看着和玩一样,但裴淼到底还找来了公证处,初步定了个婚前协议。
上面写着除了裴淼自愿转给秦重檀的之外,剩下的都是私人财产。
是有些霸王条款了,但对秦重檀而言,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伸手能够到的,几乎只有裴淼这一个水源。
“听好了,都愿意签了?”裴淼团着合同敲了敲桌子,“信用和法律,到时候你可没办法赖账哦。”
秦重檀点头:“嗯,借支笔。”
“哼,穷得连支笔都没有。”裴淼这么说着,把笔和合同一起扔了过去。
合同要签字的地方很多,秦重檀坐在桌前,一边签字,一边核对着最后的细节。
裴淼用手腕支着脑袋,等得口渴,把文助理买上来的奶茶打开喝了一口。
“这不好喝,下次不买了。”裴淼把杯子在手里转了一圈,“设计外包的还可以,研发得再下功夫啊。”
“好的裴总。”小文助理迅速记下裴淼的指示。所谓老板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老板的选择就是我的职责,这家店确实有他们渊海的股份,裴总有什么想喝的,之后都可以让他们研发新品。
秦重檀终于签完了合同,又仔细核对了一遍,他的字迹不像裴淼那样的张牙舞爪,而是字如其人一般,成熟稳重。
裴淼检查完后,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加个微信,给你发个红包。”又补充道,“回头看看哪天有空去领证。”
秦重檀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要拿手机,他没什么表情,但自从迈进渊海资本那一刻,他的心就一直激烈地跳个不停。
去领证啊……秦重檀深深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裴淼,又忍不住摁了摁胸口,他知道,这不是连续工作太久导致的心律不齐。
这或许是几年来难得的,第一笔裴总和秦总都无比满意的生意。
裴淼的微信名称干净直接:渊海资本-裴淼。
看来这是他的工作号,秦重檀默默删去前缀,发送了好友申请。
小文助理迅速把合同收起来,一式两份,秦重檀也有留底。
前台助理安排着,秦重檀乘了专用电梯,一路下到车库。
秦重檀靠在后背上闭目养神,紧握着拳头又放松,深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秦重檀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悸动。
其实,他并不恨裴淼……只是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