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PH3

2、下山

　　晨雾还没散尽，照岚的草鞋已经沾满露水。他蹲在溪边搓洗衣衫时，听见身后枯枝轻响——师父的僧鞋总是踩不出声，可袈裟扫过灌木的簌簌响动瞒不过他。

　　"去青阳镇永济药铺，取三包止血散。"无明从袖中摸出半块裂开的木牌，裂口处还留着刀劈的痕迹，"交给吴掌柜，就说寺里要补夏日的份例。"

　　照岚双手接过木牌，指腹蹭过那道陈年裂痕。这是崇门寺外门弟子的腰牌，二十年前就废止不用了。山风卷着师父的袈裟扑簌簌响，老和尚转身前又添了句："走官道，莫抄近路。"

　　日头爬到松树梢时，照岚在隘口撞见个挑柴老汉。柴捆麻绳突然崩断，少年下意识使了招"托叶式"，手掌贴着柴火底一兜一转，两百斤松枝稳稳落回老汉肩头。

　　"小师父好手法！"老汉喘着粗气道谢，"最近官道可不太平，昨儿还有军爷纵马踩了王婆子的菜摊......"

　　正说着，山下传来三声闷响，像是铜钟卡了棉絮。照岚后颈汗毛直立——这是崇门寺地窖传讯的"地龙响"，非紧急事不用。可待要细听，声响又被山风搅碎了。

　　老汉浑然不觉，絮叨着新设的关卡。照岚掐着掌心把话咽回去，直把人送到岔路口。临别老汉塞给他个油纸包，里头两块烙饼还烫手，面上烙着歪歪扭扭的"佛"字。

　　未时刚过，青阳镇的石板路蒸着秋老虎的余威。照岚在布庄檐下抹汗，瞅见斜对角褪了色的"永济堂"匾额。药铺掌柜是个独眼老头，验过木牌后从柜台底下拽出青布包袱，三包药粉压着张黄纸。

　　"告诉老和尚，"独眼突然压低嗓子，"后山近来闹狼。"

　　照岚攥紧包袱的手指一颤。崇门寺后山连野兔都少见，更别说能惊动地窖的狼群。回程故意绕到后山，腐叶堆里赫然嵌着几枚马蹄印——边缘带着辽人铁骑爱用的狼牙纹！

　　残阳压山时，少年攀上寺前老松坡。平日这时辰该有炊烟混着诵经声，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他摸出怀里温热的烙饼，那个歪扭的"佛"字突然刺眼——清晨师父袈裟下摆沾着的，哪里是露水？分明是夜露混了香灰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