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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这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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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行,换一个。”
郑禺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我看出来了,你也喜欢他。那就公平竞争呗。”
叶忱把手从他肩膀上收回来,一本正经道:“不是竞争的问题,主要是他也喜欢我。你趁早放弃还省得自讨没趣。”
“真的吗?”他们已经走到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有车从转弯处出来,远光灯正好打在郑禺眼上,他伸手挡了挡。
叶忱一把把他拉到人行道里侧,点了点头,只是幅度不大,更像是微微点了点下巴。
郑禺回头看了看她,随后大踏步向前走去,在停车场地面折射出的黄色光线下挥了挥手:“随你怎么讲,反正我不信。”
聂綦开门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尚梁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软枕,正在看电视。因为两个人工作时差的关系,聂綦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他了,工作日聂綦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早,周末他起得比聂綦早,睡得也比聂綦早。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他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尚梁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没有回答。聂綦换了鞋往客厅走,发现他双目失神,连客厅大灯在瞳孔内的反光也很涣散,像是被摄魂怪吸走了快乐。他原以为尚梁今天回来这么早是因为合作谈成了,但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那回事。
直到他坐在尚梁旁边,失魂落魄的年轻演员才从某种诡异的状态中抽离:“聂总回来了?”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聂綦抬头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节目,一档热播的偶像剧,题材老套,情节俗套,演员怎么看怎么像参加传销上了套,只会干瞪眼。看起来完全不具备让同为演员的尚梁沉浸其中的潜力。
尚梁放下枕头,起身准备给他倒水:“没什么。”
“哎,小心点。”尚梁不知道盘腿坐了多久,猛地站起来整个人像摇晃的不倒翁,聂綦站起来扶住他的手臂,“你回来多久了?”
“不知道。”尚梁闭上眼,让自己的身体去找寻平衡,但是大脑完全支配不了四肢和躯干,虽然勉强站定了,还是感觉自己在晃动。
他这种状态一看就不对劲,聂綦干脆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注意休息。合作谈成了吗?”
“嗯……应该还没有。其实我在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尚梁睁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随后忙不迭地接过了小聂总亲自倒的水,“谢谢聂总。”
“出事了?代理商那边有意见?”
尚梁低头想了想,轻轻摆了摆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聂綦知道这个代言在圈内圈外都是评判艺人商业价值的重要参考标准,不然尚梁也不会早出晚归这么久还辛苦陪酒只为了拿下它,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尚梁在最后关头要放弃,“要是有问题我帮你解决,你把那边联系方式给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
“没事儿。”尚梁把杯子放下,语气有些着急了,看聂綦好像不信,又补了一句,“聂总,真的没事。只是我感觉他们的品牌理念和我要走的风格不是很契合,韩烨也说要再考虑考虑,不是代理的原因。”
聂綦知道他在撒谎,他一撒谎语气就会不由自主地加重,比如当初和聂綦第一次见面时说的“对名利不在乎”,但是既然尚梁说不用他操心,他也就不问了,何况公司的事还有那么多,他实在没空和人谈情说爱——无论是谁。
哦,他又想到叶忱了。
第二天聂綦看完了那摞照片,家居城一共五层,整体轮廓很像北京的“鸟巢”,上大下小,营业面积近6万平方米,额外还有两层地下停车场,目前已经完成了建筑主体施工,招商并且完成各店铺装修以后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聂綦对它的整体设计还算满意,事不宜迟,当即决定下午亲自去会一会那位神秘的家居城老板。
刚立秋的零江烈日当空,聂綦坐在车上一路吹着空调不觉得多热,刚一下车热浪扑面袭来,脖子上立刻冒出细汗,紫外线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宋沛如从另一头走过来给他打伞,又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他:“这个天气好热啊。”
聂綦觉得今天的宋沛如很机灵,机灵得不太正常。
“是有点,我们进去吧。”家居城并不是在家居城的正对面,这么好的地段肯定不会被一个小包工头拿到。
从高铁站正门出站,沿着大道步行约500米,左转,有一处住宅小区已经建到了十多层,名字好像叫“春天堡”。家居城就在“春天堡”后面,两处工地用钢板隔出一条笔直的分界线。家居城已经基本完工,各类设备也已经撤出了施工现场,所以关闭了门禁,平常供运输车辆出入的大门敞开着。聂綦从正门进去,门口的保安正躺在凉椅上刷抖音,直起身来扫了一眼他和宋沛如,见他们西装革履的有点人样,拦也没拦,又躺回去了。
一楼的大厅门口有几个人在坐着歇凉,穿着吸汗的短袖和磨得起了毛边的迷彩裤,背篓放在一边,有一块铁片加装在背篓口,上面沾满了粗砂留下的土灰。聂綦知道这是在附近待工的农民工,主要负责背砂和泥,粗活累活脏活都干,能干一天是一天,这个工地完工了就找下一个工地,新城开发商最需要这些廉价劳动力。
他假装没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奇怪气味——不是汗味也不是臭味,而是一种属于庄稼人的土地混杂着灰尘的味道,让宋沛如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根烟,用方言问道:“请问管这个地方的赵总在哪里?”
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轻的拍了拍他身边的民工:“他就是。”
“你找我?”赵不接把那根烟叼着,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自己先点着了,然后给了身边的人,抬起头来看着聂綦。
听口音是广东地区的人,说话是粤普,带有TVB老电视男主的苏感。但那张脸和电视男主毫不沾边,纵横的沟壑,晒得焦黄发黑的皮肤,看起来不像一个“总”。
聂綦换上普通话说道:“我是瞻远的聂綦,之前跟您通过电话的。”
赵不接把烟放指尖夹着,转过头去吐了一口烟,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吧,先上楼看看。”
除去东门进去左右手的门面形状不规整,呈倾斜状以外,别的都被划分为规则的长方形,楼高五米左右,为了方便放置大件的家具,每一间铺面的面积都比较大,但可以另外砌墙做分割,不影响后续使用。
他跟着赵不接转过弯,一边打量着内部的铺面大小、采光程度,一边和他搭话:“您是广东人?”
“不是。我在深圳长大,学了一点粤语。”赵不接踩灭烟头,跨过面前琐碎的砖块。
聂綦和他从一楼逛到顶楼,没有装修的大楼四面通风,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还有点凉,他边走边歇,倒也不太累。赵不接为人直来直往,这一点从他不请郑客吃饭就能看出来。说实在的,聂綦很欣赏这种性格,但也能看出来他的窘迫,包小工程的人四处跑,未成产业也不贷不出大笔款项,拆了东墙补西墙,很容易着急变现。
他打算吊着赵不接一段时间,回去和聂连通口气再说。
楼梯间光照不良,宋沛如打着手电筒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下楼,情绪很高涨,仿佛自己也参与了这个不知道多少万的大项目。
一楼大厅里乘凉的人比刚才更多了,应该是下午换班来这里休息闲聊。看来赵不接平常也没有驱赶过他们,还乐在其中。
赵不接把他们送到门口,聂綦摘下安全帽,转身递给他:“不用送了。我先回去考虑一下,有消息再给您答复。”
赵不接摆了摆手。宋沛如不声不吭地撑开遮阳伞,盖过聂綦,一手把自己的安全帽也给了赵不接,回头朝他礼貌地笑笑。在他偏过头想把视线收回的那一刻,在那一堆攒动的人头和弥漫的烟雾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比周围的农民工更黑,像是被熏老的腊肉,脸上的沟壑像是崎岖的山脉,却带着淳朴的笑容,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隐藏其中,几乎分辨不出,一如宋沛如从小看到的那样。
他匆匆把视线移开,那短短的一两秒仿佛凝聚了几十年的时间,宋勤的目光如此凝重,以至于他不能承受,抬不起头。
聂綦察觉出什么不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只看见一群彼此讨论工资高低和经理人品的农民工,没发觉什么不对,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宋沛如跟着聂綦朝大门外走去,佯装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最后还是没有叫出那一声“爸”。
离开家居城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聂綦把宋沛如送回家,自己也回了书香雅苑,尚梁照旧是不在,幸好他在路上点了外卖。
负责这个片区的外卖骑手总是迟到,聂綦等得实在难受,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解馋。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聂綦憋了满肚子火,这次还是上次那个丢件的骑手,姓徐,叫徐逖。聂綦原本打算给他一个差评,看见他热得满头大汗又不太忍心了,接过来说了一句“辛苦了”,等他走进电梯才关门。
他一边拆外卖包装袋一边给聂连打电话,盘算着怎么自圆其说。
他猜到聂连可能会对他发火,甚至特意回国一趟就为了骂他,但是他没想到电话接通的第一句,聂连对他说:“孟家的那块地没了?”
聂綦: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多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