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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石暗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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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三顿时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你说什么,萧贤弟杀了杨贤弟?萧贤弟和杨贤弟可是姻亲啊,又有兄弟之谊,三年前我们一起携手欢聚,那多快活啊,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突然变成凶手,萧念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盯着地上若有所思的仵作。
刘中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边说还边抚平了官服上的皱褶,“杨龙身上无刀伤,仵作刚才也报过了,杨龙并非被毒死。那杨龙只能是被打死的。”
“千户大人,请看”,他转身,指着空空如也的杨家厢房。
没敢再卖关子,刘中开口道:“杨龙家中有老母,有妻子,正房中却毫无妇人生活的痕迹,此外,最令人奇怪的就是,街坊中居然没人见过这萧氏的面,这说明什么?”
“说明杨龙妻子萧氏必定与人淫奔,而一个风尘仆仆归来的弟弟,看到萧氏失踪,一定心生疑惑,与无辜的杨龙争斗,结果误下杀手。”
“再请看杨龙脸上,其脸紫红一片,有明显的掌印,明显与人纷争所致,而此掌又比常人的手掌要小很多,甚至像是女子的手,而谁又拥有这副小手呢?”
刘中指着萧念素白的双手,“掌印一合,这就是杀人证据。”
萧念却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朱厚泽正准备要走人,却一时顿住脚。
他突然发现,这个人不笑的时候,像是座泥捏的木偶,精致却没生气,一笑却直让人冒寒气,不禁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大人说是我杀了杨龙,萧念乃一介平民,不敢质疑大人办案,只是有几点疑问,还请大人解惑。”
“其一,大人说萧氏淫奔,好,就当萧氏已经逃跑,可杨母却是经常在街中来往,为何此刻也不见踪影?”
“其二,仵作还未下论断,杨龙是否被人打死还有待商榷,大人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其三,杨龙掌印是我打的,可杨龙并不是我杀的。”
萧念跛着脚,向前走了一步。“我的腿,是高台摔下所伤,大夫一验便知,杨龙虽矮,却远比我身壮,伤腿的我,如何打得死他。”
刘中哑口无言,“你你…”
“大人,若是想诬我杀人后故意伤腿。可我杀人后不是忙着逃离现场,却把最紧要的腿故意伤了,这也说不过去吧。”
萧念语笑晏晏,眼中寒意尽显。
刘中一甩袖子,“既然断腿,为何刚才不说!偏偏要隐瞒此事,我看你就是别有祸心”
“大人急着断案,小人也能理解,却也别忘记,破案依靠多方凭证,却非牵强臆断。人命并非草芥!”
朱厚泽扔下涨红了脸的刘中,对着仵作开口道:“你来说,人到底怎么死的?”
仵作名叫梅山,本是临时被抓来的,此刻满头大汗,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来人啊!有贼啊!”
“抓贼啊!”
“火!快来人啊!”
青石街街口那一侧突然乱哄哄,杂七杂八的喊声此起彼伏。
院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一听有贼,撒丫子都跑回家了,想来这贼也是趁大家都在看热闹,所以才敢来顺手牵羊。
“刘中,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朱厚泽不客气地叫着刘中的名字。
五城兵马司身负两项重要职责,缉拿盗贼,还有救火。
突然冷清清下来的院中,仵作下定决心,语似惊雷, “杨龙,乃是服用过量□□所死。”
穿堂的秋风里来来回回回荡着,顿时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
朱厚泽当即就想抬腿走人,自己大晚上不回宫,在这里吃风,就为了这样一个,吃□□把自己吃死的货色?
萧念沉沉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上,杨龙腰上的褡裢不见了,还有当初怀里那包东西去哪里了?
而最最说不通的是,杨龙既然服用□□为何不在家?萧氏可是个美人啊。
“不对劲,这杨龙看着也不像是吃了□□的样子啊。” 萧念指出了疑惑,视线落在了杨龙腰间,那里一片平坦。
仵作梅山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是急急的解释道:“我们家可是仵作世家,从小我就是摸着尸体长大的,绝不可能有任何差池。坊间售卖的□□也有多种,有的只是用一些无害的药假冒;而有的是真药,却不能过量食用;更有一些乃是给牲畜□□所用。”
朱厚泽突然高声,叫了等在院外的决明一声,“决明,去屋里搬个椅子来,萧兄弟腿脚不便。”
他一把将萧念按在椅子上,萧念惊疑不定,谁是你兄弟,你一个皇帝独子,哪来的什么兄弟。
“萧兄弟说得对啊,真是慧眼如炬,敏锐过人,有没有兴趣进锦衣卫,来我手下做事?”
招揽她进锦衣卫?萧念立刻摇头,冷淡回道,“谢大人,不过无意。”
仵作梅山这次红着脸,吞吞吐吐道,“这这这杨龙,乃是个天阉之人。”
天阉之人,无需受宫刑,天生就拥有像宦官一样的身体,杨龙居然是天阉之人,怪不得吃□□过量都没用。
可话又说回来了,一个天阉之人,又没有关键的工具,怎么会吃过量□□而死呢?
朱厚泽精神顿时一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了,这杨龙定是被人谋杀的。
他探究的目光与萧念在空中一滑而过,却落在了仵作梅山身上。
“你有没有兴趣来我锦衣卫做事?”
梅山顿时感激涕零,赶紧拜倒,“大人,多谢大人,我们仵作一行本就被人看不起,承蒙千户大人不弃,梅山定当死而后己,报效大人的知遇之恩。”
“只是,让我进锦衣卫这事,大人您一个人说了算吗?”
梅山怀疑地看着朱厚泽,罗袍香衣,年纪轻轻,风神潇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说了算的人,他想象中的大佬,那都是一把胡子,头戴忠冠,不怒自威。
萧念心中好笑,朱厚泽明显被狠狠噎了一下,堂堂太子殿下,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为这种事质疑。
“这点小事,明天就能办,等着接调令吧。”
朱厚泽刚说完,就转头对着萧念问,“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拒绝本大人的?”
“不是,是我闲野惯了,不习惯给官府做事。”萧念微微低下头,精致的容貌藏在暗色中。
“哦,那你现下是以什么为生啊?” 朱厚泽一脸亲和地问。
“在南洋做点小生意罢了。”
“做什么生意的啊?怎么想起来看你姐姐,姐夫来了啊?”
萧念猛然抬起头,“这和本案有关系吗?”
“没有,没有,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朱厚泽天生一张笑脸,身上又有这份难得的洒脱,与皇家威严倒是格格不入,可也是真的会让人放下戒备。
“决明,去把里正叫进来。”
朱厚泽低头,细细翻捡一个木盘,这都是刚刚从尸体上搜检出来的,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罗袋香囊,一只成色一般的玉扳指,一只瓷瓶,另外还有些什么牙签,耳勺之类的银三件,还有一把湘妃竹的折扇,上面还题着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见得两人已经过来,朱厚泽自然地将托盘递给萧念,萧念一愣,没有接,只是瞟了一眼。
“说说吧,这个杨龙,挺神秘的啊,有个妻子,还没人见过。”
萧念一愣,她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萧氏没人见过,众人第一反应是这个女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
可自己就是萧氏,自然知道萧氏没死,自己对外的身份可是萧氏的弟弟,姐姐不见了,她这个做弟弟的一点也不急啊。
朱厚泽只怕已经怀疑上她了。
一提起杨龙,里正就唉声叹气,“唉,可惜了,青石街的人都知道,杨龙人挺好的,谁家有难,都会帮着点,平日里也没听见有人和他结仇结怨。”
朱厚泽打量了一圈宽阔的院子,“我刚才一进你们这街,看见一排房子里,就这院子最好最宽,这院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杨龙大概是五年前搬来的。原来住这的还是个当官的呢,不过官不大,和千户您那自然不一样。”
萧念心里摇摇头,这些人个个都拍朱厚泽的马屁,那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
朱厚泽,皇帝独子,当今圣上爱妻如命,后宫又只有一位皇后。
那打出生起,那就是被无数人吹捧着长大的,马屁比水都常见,骂他几句说不定还能被他记住,就像前世她做的那样。
“他靠什么为生的?” 朱厚泽点了点重点。
里正,“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杨龙应该不是个吝啬的人,我好几次见着,他做东宴请人。”
“这院子得多少钱?”
“少说得四五百两银子吧。”
这就有意思了,杨龙连个营生都没有,却一口气拿出几百两银子来买院子。
高老三却突然双眼通红,跑了进来,“大人,有人看见,那个时辰杨贤弟从沈家的门里出来。”
“决明,你留下,萧兄弟的腿脚不便呢。”
朱厚泽说完,当即带着人走出杨家大门,刚要快拐到写着青石街的街口,却看见刘中正站在一户黑沉沉的人家门口。
“千户大人,沈家被贼盗劫掠了,只留下了这个,沈家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怕凶多吉少啊。”
刘中胆战心惊,递上一张薄薄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