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相叙》木若溪

7、第七章

　　同一日晚上，驿站里
　　楚宁落伸了伸懒腰，她本就是个美人，如今身着男装，倒也有些清俊。加之懒洋洋的模样，更令人着迷。
　　“公主，您又要做什么？”央漾看自家要出去，来忙追上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啊呀，漾漾我又不是水做的，不是一冷就结冰的，何况我在军营里呆了这么多年，身子骨可比那些大家闺秀好多了。放心，我出去一趟。”楚宁落在贵妃那里呆了几年后，便随着她的父亲到了军营，如今她的父亲平叛有功，楚宁落便被封为了公主，可回京城。而央漾是她的贴身侍女，经常被楚宁落唤为漾漾。
　　“公主，您又要出去。哪次您出去遭殃的都是我们这些奴婢。明日便要进京了，您就不能等到明日吗？”
　　“漾漾，要不是程休说太晚了，我今日就进京了，哪还能等到明日？我不管，我今日一定要进京，别跟程休说。明日我自会找你们的。”楚宁落说着，一个轻功便无影无踪了。
　　不一会儿，楚宁落拿着几瓶酒，翻上了不知是谁家的屋檐。
　　她径自打开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不到一刻钟便已是醉了。
　　忽然又有一个人翻了上来，看见已有醉意的美人，满是诧异。这个人身着黑衣，带着黑色面罩、黑色帽子，就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楚宁落也注意到他了，她摇摇晃晃的走到黑衣人面前，“你是小偷吗？”说着她又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显然是醉得不轻，“爹爹说过，小偷都是迫不得已才偷东西的，你很穷吗？”
　　黑衣人始终不说话，却让楚宁落着急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我可以治你。”楚宁落想了想，“不要钱的，我是一个善人。”
　　黑衣人蹙了蹙眉，“你喝醉了，从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里呆着。”
　　楚宁落撅了撅嘴，“你才醉了呢，你为什么要蒙着面纱啊？当小偷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了，为什么要蒙着面纱呢？”说着，她就要把黑衣人的面纱摘下。
　　却先一步被黑衣人阻止，“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宁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她随身的包里翻找了半天，忽然拿出一袋粉，欣喜地说：“我找到了！”说完，她便把里面的粉末倒出往黑衣人面前洒出。
　　黑衣人没有预警，生生中了一招。跪倒在楚宁落面前，他暗暗发力，欲使用内力解毒。
　　而楚宁落继续她原来的动作，将黑衣人的面罩摘下。他的皮肤很白，俊朗的五官看起来分外鲜明，眉目湿润，气韵高洁，俊逸如谪仙一般。
　　唯独格格不入的是他的满头白发。楚宁落看呆了，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他的白发，黑衣人冷笑，还是一眼就能看见白发。
　　楚宁落说的话却是他震惊，她说：“你的银发可真好看，好像银河一般，不对，比银河还好看。”
　　黑衣人在这时已经把毒解了，楚宁落说完，便要倒了下去，却被起身的黑衣人接住。倒在了他的身上。
　　黑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楚宁落抱起，从屋檐上下去，“你是哪个府里的姑娘？”
　　楚宁落皱了皱眉头，“我，我姓，我姓楚。”
　　“楚？”黑衣人不记得京城有个楚府，京城外倒有一个。应该是胡诌的吧，他想。便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谢府，楚宁落张开眼睛看了一眼，指着牌匾，“谢府？哪个谢府啊？”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直接把她抱到了屋里。
　　“殿下，这位是？”黑衣人的贴身侍卫顾彻看到自家殿下居然抱着一个女子，满目震惊。
　　至于殿下，黑衣人便是京城中最神秘的谢沉意。
　　“路上捡的，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
　　到了屋里，楚宁落揉了揉眼睛，看着谢沉意，戒备道：“你是谁？怎么拐我到这里？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你要是把我卖了我就不帮你解毒了。”
　　谢沉意翻了个白眼，以为她说的是她下的毒，便没有在意，正巧这时顾彻已经把醒酒汤端来。便没有理她，结果醒酒汤，一匙一匙往楚宁落嘴里灌。
　　灌完后，谢沉意拿出一个黑包裹扔给顾彻，“这是宰相与尚书来往书信，你仔细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交给书意，看看他能看出什么。”
　　“是。”顾彻看了看床上的楚宁落，“殿下，这位姑娘是？”
　　“不知。”
　　“那您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她可知道您‘祁随’的身份？”
　　谢沉意忽然想到她问他是哪个谢府，笑了笑，“不知。”
　　顾彻见到他笑更是震惊，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虽然这位姑娘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您也不能看上她啊，首先她不知道您的身份，其次您的毒她也不能解，陛下也不会让她嫁给您的，您连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她也毫无淑女可言，你看上她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谢沉意没想到顾彻会想到这一层，摇了摇头，“善心滥发罢了，放心。”
　　“恕属下无理，您说的这话连您自己都不信，您有善心吗？”
　　谢沉意从来不与人交谈，身边唯一的人也就是顾彻了，所以顾彻知道谢沉意不会重罚他，胆子也就大了些。
　　“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等到顾彻出去后，谢沉意看着床上的姑娘，五味错杂。
　　第二日
　　楚宁落醒来后便看到了躺在床边的谢沉意，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把谢沉意惊醒了。
　　“你干什么？”谢沉意皱着眉头。
　　“你哪位？为什么在我房间？你不会是贼人吧？”楚宁落蜷成一团，戒备的看着他。
　　谢沉意无奈，看傻子般看着她。
　　这时候，昨夜的记忆也一点一点的回笼来，楚宁落尴尬的望着他：“我给你下毒了？”
　　谢沉意不说话。
　　“我还把你面罩摘了？”
　　谢沉意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楚宁落立刻道歉：“对不起啊，这样吧，作为歉礼，我给你解毒。”
　　谢沉意这才“嗤”了一声，“就你那毒，还是算了。”
　　楚宁落这时急了，“你别看不起我，我知道你中毒很深，腿上，是不是？要是没有内力压着，你连走都走不了，对不对？”
　　谢沉意一惊，她怎么知道？“你真能帮我解毒？”
　　楚宁落骄傲地抬起头，“那当然了，知道我师父是谁吗？我师父可是……”
　　楚宁落还没有说完，顾彻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公子，你弟弟来了。”
　　谢沉意皱了皱眉头，“谁？”
　　“你的弟弟……们。”
　　谢沉意看了看楚宁落，“顾彻，找人看着她，我去看看。”
　　“是！”
　　谢沉意远远地看了看院子里，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正在和他的暗卫厮打，正是谢寞意、谢书意、谢辞意、崔月惜四人。
　　因为那些暗卫知道他们的身份，不敢出狠招，所以四人处于上阵。
　　“你们要造反吗？”谢沉意隔空喊了一句，但是他躲在了阴处，他们看不见他。
　　“大皇兄，躲了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该出来了？”谢书意先反应过来。
　　“你们来干什么？”谢沉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大皇兄，我说我们想你了你信吗？”谢辞意从小就害怕谢沉意。
　　“你们一个将军，一个父皇的左膀右臂，一个战神，一个和亲公主，能凑一块儿也真是不容易，料定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一个我能解决，四个，我肯定没办法，谁想的主意？”
　　“阿灵回来了。”谢辞意装作很兴奋的样子。
　　谢沉意无语，“我要是信你，你就是我皇兄。行了，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崔月惜这时站了出来，她到底没有见过打架，刚刚呆在谢书意身边，都已经吓坏了，“殿，殿下，小殿下托我给您捎口信，不知，不知您……”
　　“不听。”谢沉意直接拒绝了。
　　“为何？”谢寞意看着他，眼中尽是无情，恍如当日谢沉意看他一般。
　　“不愿。”谢沉意觉察到了他的冷谈，早在他让人往死里打谢寞意时，他就能想到，总会有一天他的眼里会和他一样冷淡。
　　谢寞意眼中的冷淡很快就消散了，他眼里的冷淡仿佛不是对谢沉意的。谢寞意早就想到他不会听的，心中的措辞也已想好了：
　　“不愿？有些事你是要我当着他们的面说，还是我们找一个单独的地方谈谈。”
　　“你要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谢沉意轻嗤了一声。
　　“看来是要我当着皇弟的面，那我问你‘谢灵意死，烽烟再起’是什么意思？‘谢灵意伤，景安国灭’是不是又要给我一个解释？”
　　“是我做的。”
　　“那你原来的侍卫呢？我记得你原来有两个侍卫，女子唤作‘顾俐’，是如今顾彻的妹妹，她又去了哪？为什么在阿灵走那日也一同不见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当初，他随意胡诌了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可现在他是一个将军，又怎么可能信这些？“我派她去照顾阿灵了。”
　　谢寞意听了，丝毫不感到意外，反倒是谢辞意十分震惊，“你告诉我阿灵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要我不要管这些。可你呢，私底下又做了多少，你是阿灵的哥哥，你心疼他。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怎么想？谢沉意，你这不是保护，你这是自私。”
　　顾彻刚刚安排好楚宁落，他没想到楚宁落竟然这么难缠，一出来就听见谢寞意说谢沉意自私，上前为他辩解：
　　“二殿下，您误会了，殿下只是……”
　　他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谢沉意说：“不必辩解，去我书房拿出那些信来，让二皇子看看，他理解的自私与我的自私是否一致，正好书意和辞意也在此，至于公主，还未与书意拜堂成亲，这些家中琐事，不便掺和进来，送她回去。”
　　“那话？”崔月惜时刻不忘自己的任务。
　　“公主想说，随你。正好让他们听听，五皇子到底要对我这个自私的人说什么。”
　　五皇子？谢灵意以前最喜欢缠的便是谢沉意，如今……谁也没想到，岁月是真的会作弄人。
　　“景安危矣，皇帝不忠，大战却是万万不能，烽烟若起，生灵涂炭，望请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我会想办法离开朝廷，以‘红衣随’的名义，杀尽景安佞臣，其他一切便交予他了。我不希望烽烟起。”崔月惜将信上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之后便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