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故乡》嘉木图南

11、秘书

　　林殊本来还想着，也许两人可以一起走一段路。此时发现南辕北辙，只能做罢。于是林殊陪着顾湘，朝对面的公交站点去。

　　“你冷吗？”突然间顾湘问。然后很自然地，右手拉过林殊左手，一起塞进校服兜里。

　　林殊一下子僵住。顾湘无意间的肢体接触，让他不知所措。那天触碰唇角是第一次，今天牵手是第二次。

　　“公交车来了。”林殊不动声色地朝前跑了几步，装作自然地与顾湘拉开距离。

　　顾湘离开，公交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林殊转身打的，直到坐进车里，手心温润的触感仿佛一直未散。

　　“锦绣花园A区。”林殊交待一声，然后靠在后座，与谢晓宇发微信消息闲聊。

　　肥肥：我妈刚做了饺子，来。

　　你携秋水：不了，我找我爸有事。

　　微信消息刚刚发送出去，谢晓宇的电话打过来了。

　　“哟，你跟你爸，不是一年难得见几回吗？”一片嘈杂声里，隐隐能听见麻将碰撞的轻脆声音。

　　“是啊，我到公司找他。”林殊漫不经心地说话，“家里有客人？你这会儿被陈姨拘着出不来了吧，还骗我说吃饺子？”

　　谢晓宇闻言，在电话里悻悻地笑了几声，“哎，别提了。我二姑非要打麻将，又要空手套白狼，赢了就收钱，输了就耍赖。我三姑与几个小叔叔只差掀桌子走人了。”

　　林殊在电话里表示心疼谢晓宇三秒，这间隙，的士停在锦绣花园。

　　林殊扫码付钱。来到宏发公司门口，却被保安拦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来，保安并不认识他。

　　“你好，我找林董。”

　　保安上看下看，然后问了句：“你好，请问你有预约吗？”

　　林殊摇了摇头：“我是方圆这边的，临时有事就过来了。”方圆公司是林殊母亲方婉的产业，一向与宏发有业务往来。林殊这么说，也不算扯谎——他只是不习惯在外人面前道破身份。

　　“哦，这样，林董很忙。你看是不是……”保安委婉地说了半句。

　　“你能给他打个电话吗？我有急事。”

　　保安迟疑半晌，用座机拨了一个内部电话，不久之后挂断。因为保安在岗亭里，声音压得又低，林殊并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林董在忙，请你改天再来。”林殊听了这话一时有些无语。

　　“是林东阳接的电话吗？”许久，林殊问。

　　“哦，不是。电话是秦秘书接的。”

　　林殊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林东阳的电话。

　　“爸，我在宏发东门。”林东阳在电话那头似乎说了句什么，随后林殊摁了挂断。

　　保安听得这一声“爸”，目瞪口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林殊朝他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一个女人匆匆而来，雾霾蓝的T恤，外搭黑色小西装、包臀短裙，脚踩10厘米的同色恨天高。清爽利落，却也毫不妨碍她走起路来婀娜多姿。

　　林殊还没领会过来，她是如何把这两个特征完美糅合的。听着“哒哒”的高跟鞋响，女人已经到了近前。

　　纤细的脖颈托起颇有辨识度的一张脸——颧骨位置凸出，尖削下巴，整张脸如同一个倒三角形。职业淡妆，职业微笑。

　　走到东门，保安走出岗亭道一声：“秦秘书。”

　　秦秘书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脚步未停从南门出来，略略弓身，对林殊伸出右手：“林少，多有怠慢。”

　　林殊迟疑了几秒，方才伸手，礼貌地与秦秘书握了下：“有劳。”

　　秦秘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殊略略谦让，然后抬脚走在前面。

　　电梯停在14楼。秦秘书把林殊带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然后略一弓身抬手，礼貌离开。

　　林殊离开宏发东门的时候，已是晚上8.45。

　　不想回家，无意识地绕了好远。华灯初上，春熙路却依旧热闹非凡。林殊的思绪被喧嚣割裂，留下一地细碎的斑驳。

　　风妩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林殊视线里的。

　　“放开我！”声音很大，她旁边的黄发男子却一直拉拉扯扯。

　　风妩挣扎了下，却没有挣脱。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有人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有人径直走过。

　　“喂，干嘛呢？”林殊喊了一声，黄发男子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却依旧没有松手。

　　林殊上前，想把他的手从风妩胳膊上扒拉下来。黄发男子眉毛一挑：“你是谁？多管闲事。”

　　林殊还未能给自己编一个合适的身份，风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他是我男朋友！你欠揍是吧！”

　　林殊一愣之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是知道风妩有多讨厌他的，平时怕是连他的边儿都不愿沾上。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风妩竟然能够信口胡沁——还是这么清新脱俗。

　　果然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了压下笑意，林殊故意掩唇咳嗽了一声。

　　黄发男子听得风妩这话，打量着眼前两人，然后不甘心地放手。

　　“给。”风妩几步追上林殊，递了一杯珍珠奶茶给他。

　　林殊有些惊讶。方才那个黄发男生走了以后，两人同行了一段路。拉开几步的距离，谁也没说话。

　　路过一个奶茶店，风妩便进去了。林殊以为风妩要借机撇开他，正中下怀，于是不声不响地离开。

　　却没料到，风妩买的奶茶竟然有他的份——近段时间以来，林殊一直觉得与风妩八字不合。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能够如此平和地相处。

　　林殊轻轻握着奶茶杯的上半边缘，接过，小心地不要触碰风妩的手。“谢谢。”

　　“切！”风妩捧着自己的一杯奶茶，“别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口中说着‘谢谢’，心里指不定怎么贬损我来着。”

　　林殊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风妩的真性情与顾湘颇有相似之处。但如果细究起来，就会发现截然不同。

　　风妩总能精准地戳中他人的痛脚，毫不拖泥带水，不留情面。而顾湘呢，则会时刻顾及他人的情绪。但是，这个“他人的情绪”，是顾湘主观臆想出来的，因此往往与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