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人 ...
-
夏蝉未退，秋意方兴。
十中校外的春熙路上，高大的香樟树遮出一片阴影。悠长哀怨的二胡声，突然被一句喝骂打断。
“臭要饭的，欠老子的钱什么时候给？”一个黄毛双手插兜，一脚踢翻了脚下的不锈钢碗。碗在地上转了几圈，稀稀落落的几张毛票散了一地。一枚五角的硬币滚到不远处的下水道井盖上，在圆形的凹缝里堪堪停住。
老爷爷把二胡放下，微微伏起身子去摸索那只碗。
顾湘就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住手！”声音不大，黄毛闻言轻轻一哂。
“少管闲事！”口中说着，却一把抓住老爷爷的衣领，朝前一拽。老爷爷佝偻着背，差点摔倒。
顾湘上前，想把黄毛的手扒开。
黄毛睨眼打量顾湘，突然眼前一亮：“想管闲事也行，把他的200块钱还了，老子今日便放过他。”
说完松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湘。
“赌不赌？”旁边的甜品店里，林殊若无其事地挑开垂帘，斜倚门边。右手拿着一杯奶茶，并不扭头，讲了一句。
谢晓宇往嘴里塞着冰淇淋，含糊着应：“赌什么？”
“赌他是不是大冤种。”林殊喝完，空的奶茶杯子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接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我赌他是，输的请撸串儿，敢不敢？”
谢晓宇挑开帘子直接走了出来。“有什么不敢？你输定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冤种……”
话音未落，却见顾湘取下双肩包，一通翻找。
谢晓宇一副日了狗的表情，与林殊对望一眼。林殊一掌拍在谢晓宇肩上：“撸串儿！”
顾湘从包里拿出六七张零钱，数了数递给黄毛：“只有这些了，你多担待。”
黄毛似乎思索片刻，眼睛落在顾湘半旧的双肩包上。然后做了个勉为其难的表情，接过。鼻子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看见没有，七张零钱，一共170元。”谢晓宇口中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重新走进甜品店里。
林殊眼角挑起笑意，拿手遮了个凉蓬，看着顾湘。
浓密的香樟树细细筛碎日影，落在顾湘脸上。立体深邃的五官带着少年蓬勃的朝气，中人欲醉。
冤种美人。林殊心里突然闪过四个字。
开学季，高三五班的教室一片混乱。
班长扶了扶鼻梁上800度的近视眼镜，一进教室便开始喊：“我们班要进新人了！”
“鬼吧！”谢晓宇先损了一句，“高三进新人？你疯了还是新人疯了？”
“真的，我刚从办公室那边走，听了一耳朵。”班长又说了句，边上立即围了一圈儿人，“老班说，作文在全国拿过奖的！”
“千万别像你，电脑硬盘里躺着几十个小说开头，全TM是太监！”不知是谁叫了一嗓子，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新人顾湘此时正在老班办公室里。班主任，兼高三五班的语文老师，简称老班或者老孟。
“这么说，你算留守？”老孟捋了捋头顶并不存在的头发，抬头看了顾湘一眼。
顾湘双手叠在身前：“不算，我住在堂叔家里。”
“你对文理分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老孟指着顾湘之前的一份成绩单，开始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
“没有。”两个字没有任何铺垫，冷冰冰地落下来。
老孟愣了，抬头又看了顾湘一眼。“这样，我先带你去教室。”
顾湘书包斜挎在右肩，落后一步距离，比老孟足足高出半个头。
上了三楼，高三五班的教室在走廊尽头。谢晓宇扒着后面的窗户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长期以来形成的默契在此时发挥作用。乱成一锅粥的高三五班，顿时落针可闻。
谢晓宇转身，轻轻拍了拍林殊的课桌。
他从书墙后面抬起头来，谢晓宇压低声音：“我草，林帅，大冤种来了！”
林殊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老孟在讲台上抑扬顿挫：“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热烈欢迎！”
参差不齐的掌声响起，林殊抬头。先见了瘦削的下颔骨，视线上走，一时竟然忘了移开——果然是他。
“我叫顾湘。‘东走西顾’的‘顾’，‘潇湘’的‘湘’。”话音未落，教室里的起哄声掀翻了天。
“我草，林帅。”谢晓宇胆子肥，毫无顾忌，“如果有一天，你和顾湘竞争校草。看在多年发小的份上，我一定投你一票。”
林殊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谢晓宇悻悻住口。
“安静安静！”老孟习惯性地拍了拍讲台，“这样，你和林殊做同桌吧。取长补短。”
四字落下，刷刷刷疑惑的目光全部飞到林殊身上。毕竟，省重点十中，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学霸，有什么需要补短的？
林殊说不出拒绝的话。先是不能驳了老孟的面子，再者，不能显得骄傲自满。
顾湘循着众人热情的目光，却在视线触及林殊的刹那，冷若寒冰。
“我不和他做同桌。”
老孟微微张口，错愕之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马脸上的五官如同搞割据，当真比哭还难看。
顾湘径自走下讲台，移了教室后面的一套空桌椅，寻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与林殊同为最后一排，一个在教室最左，一个在教室最右。
“我草，给脸不要脸。”谢晓宇第一个打抱不平，故意提高了音量，“瞧把他嘚瑟的。”
林殊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青春期的学生敏感明锐，谢晓宇这么一说，他便有些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即视感，老大不自在。
毕竟，林殊人缘不错。而顾湘的敌意来得毫无缘由。
活该大冤种。林殊心里骂了一句，却不由自主地抬起左臂遮住侧脸，再从匀开的手指缝隙间偷偷打量顾湘。
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顾湘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猛地转头的瞬间，林殊匆匆移开视线，开始看黑板上老孟龙飞凤舞的板书。
顾湘的心思却飞走了。
高三开学前的最后一个周日。顾湘重感冒，去第一医院挂水。排队缴费的时候，突然听得人声喧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美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