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守则》七根卤大肠

6、Merlin（2）

　　梅林原本只是在读着一本从集市上的旧书摊里淘到的《研磨技巧》。

　　这种书名很容易被人当做是没用的知识普及绘本，当然，他也一样。但他当他无意间翻开来后，才发现里面全是前人......也许该说是过去的魔法师写下的手记，所提及的无一不是魔药亦或是魔法物品的制作方案。

　　他几乎是立刻就买了下来。

　　卖书的村民还把他当做了大恩人，说这书搁在自己家里只是白白的占了位置，连垫桌角都嫌它太破。梅林和村民互相对对方感激涕零连声道谢，一个说谢谢您的购买，一个说感谢您的慷慨。

　　各取所需。

　　这本书梅林读了快要有一个月了，可依旧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研究起来。

　　倒也不是说多么的晦涩难懂，只是里面所涉及的材料，有些他甚至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实践操作一番了。

　　这也是他最近开始想要出去探险的主要原因。

　　外面的世界真得很大，他想见见。

　　而当他在第一百零一次的对着自己没见过也没听过的魔药材料愁眉苦脸的叹气时，橘色短发的女孩儿却忽然凑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她问道。

　　“魔......呃不是、那个，是一些没用的药学知识。”梅林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否决了。

　　当初村民们对爷爷的嫌弃与莫名憎恶的嘴脸还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无法忘记。

　　即便他的爷爷会用些小魔法给予他们帮助，但对平凡人来说，他们并不在乎对方是善是恶，一旦他们发现对方是与他们不同的异类，他们的本能就是排斥与拒绝。

　　梅林理解平凡人的想法，却也同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学会了下意识的隐藏自己。

　　可女孩儿没给他隐藏自己的机会。

　　“闪耀姜片、食人菇茎、海蛇的皮......你要做美容药剂？你以后是想成为魔药师吗？”橘红色头发的女孩儿——听说她叫亚奎尔——这样问道。

　　梅林心里一凉，扭头看了去。可再怎么观察，她的脸上写着的也只有单纯的好奇，没有一丝一毫他认为会出现的、对于魔法师的——嫌恶。

　　女孩儿接着又皱着眉，绞着眉头，单手托腮想了半晌，说：“这些东西可都不太容易找到啊。”

　　——不太容易找到？什么什么？

　　梅林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亚奎尔抬起手在虚空摸了摸，忽地一圈水波凭空出现，水波在她的手离开的瞬间就消无影踪，而女孩儿手里则掐着条正拼命扭动的、长着像鱼鳍一样的东西的、蛇。

　　——蛇！？

　　女孩儿没给梅林反应的机会，扭头又叫了另外两人过来：“你们有食人菇和闪耀姜吗？噢，还要几只草蛉虫，和非洲月见草花蕊。”

　　“要这些做什么？”红发的女孩巴克缇拉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木头柱子。随着“啵”的一声，一朵龇牙咧嘴的、有几乎一个脑袋那么大的、伞菇上冒着脓疱的蘑菇，冲破了柱子，弹了出来。

　　而那位叫奈彻的黑发女孩则不耐烦的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好像绵羊毛的长发，响亮的“啧”了一声。她理了理身上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过于古板的黑色长裙，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转瞬间就在三人面前变成了一个成年女人的模样。

　　“还是这样舒服。”她说。

　　接着她俯下身，指尖划过了桌面。

　　那张古旧的、已经有些腐烂了的木头桌子像是忽然获得了生命，随着一阵“沙沙”声，一朵漂亮的黄色花朵即刻绽放开来，而另一边则有什么东西从桌下啪嗒的砸到了他的脚面。

　　梅林探身一看，竟然是一大块新鲜的、还带着泥土的姜。

　　奈彻又走到了窗边，敲了三下窗棱，紧接着有几只米粒大小的、绿色的虫子飞了进来。

　　——非洲月见草、闪耀姜和草蛉虫！还有食人菇和海蛇！

　　见了鬼了。

　　即使出生就带着强大的魔法能力，梅林依旧被震惊到久久找不回声音。

　　“谢谢你做的美味晚餐，这些是送给你的。”

　　他听见橘红色头发的女孩这样说道。

　　“呃、这、但是、不对、咦？”

　　梅林隔了好半天才只出现了几个单音节的词汇。他努力眨了眨眼，强迫着自己生锈了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你们是......？”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魔女哟。”红头发的巴克缇拉一边逗着那朵看起来很凶残的食人菇，一边这样答道。

　　“魔女......哦，噢、魔女。”

　　梅林·安布罗修斯，觉得自己可能依旧还在梦里，精神不太清醒。

　　“你看起来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巴克缇拉放弃了逗弄食人菇，疑惑的扭头，“恶魔的孩子竟然连魔女都不知道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听过，就是不太了解而已。

　　或者说，在他时而不时存在的预言梦里，有人提到过魔女的存在，但是因为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是的，也许是因父亲是梦淫妖的缘故，他偶尔会在梦里看到一些或是身边人或是其他人的画面。

　　有时候是爷爷摔折了腿，有时候是隔壁家夫妻吵架，这些梦里的场景都在未来几周、或是几年内被一一应证了，梅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预言的天赋。

　　而有关魔女的事情，则是从个孩子的口中得知的。

　　他隐约记得是那个孩子迷了路，后来不知怎得一觉醒来就到了家门口，然后扯着他的妈妈一直开心的叫喊着：“是魔女们帮了我！是魔女们帮了我！”

　　她的妈妈不相信，还当是孩子为了出去玩随便找的借口，生气的把他关在了房间里。

　　对于梅林来说，这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梦境了。都是些家长里短，可以说是无关紧要。若非真真正正的瞧见了魔女们，也许这个预言梦会随着他的成长，慢慢地忘在脑后。

　　“可你们怎么会同意来到我家？”他这样问道，“魔女们不是会更喜欢待在树林吗？”

　　黑头发的魔女很明显的噎了一下，看起来最沉稳的她此时眼神飘忽，隔了会儿，她放弃了，坦白道：“因为没见过恶魔与人类的混血，所以很好奇。”

　　“我还以为魔女们会更愿意藏起自己，规避世人。”梅林没有很在意，他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你们不怕我把你们当做怪人吗？”

　　“毕竟这是人类世界，没有人会喜欢异类。”他补充道，“万一我其实不会魔法，也没见过魔女呢？”

　　梅林说起话来像是个沉稳的小大人，可能是从出生起就总在做梦、见得多了；也可能是有一半的恶魔血统导致成长速度过快，让他一点儿都没有七岁孩童该有的稚嫩。

　　“那就把你敲晕丢到湖里湖水女妖的地盘，在你被她迷惑了心智被她吸干了血液的时候，我们再英雄救美忽然出现拯救你于危难之中，那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我们可怕了。”橘红色头发的魔女也非常认真的回答了。

　　“......亚奎尔！说了多少次了！少看人类的那些奇怪的绘本！”自然魔女奈彻，又一次发火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好看嘛。”亚奎尔好像很委屈，抱着刚刚被敲的脑袋小声抱怨。

　　“那你也不能......”

　　“好好好，不能看那么久，看完之后给你看看，知道啦。”橘发的魔女皱着脸嘟囔道。

　　“我......我可没说我要看！是你要给我看的！”

　　“行行行，是我。”

　　梅林瞧着面前好像完全忘记刚刚放了非常危险的狠话的魔女们，忽然想收回他先前说的、她们不算危险的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