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守则》七根卤大肠

22、Artemis（3）

　　可能是因为课业变多了，五年级的生活过得格外的快。

　　纽特总忍不住想要盯着亚奎尔看。

　　他也不知道想看些什么，大抵是好奇，还有一些难以置信。

　　他可不信这位看起来极为不靠谱、门门课都挂彩的同级生，就是传闻中神秘莫测的魔女。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解释清楚那晚发生的一切。

　　橘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在那之后，倏地就落入了湖里。水做的吊床像烟花般散开，有些细小的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凉凉的，拽着他回过了神。

　　“坏了。”

　　纽特想都没想，连泡头咒都忘记施，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远处的人鱼收到了惊吓，扭身回到了湖底，逃也似的溜走了；巨章鱼躲在暗处，眨巴着大眼睛瞧着一切；有几只格林迪沃被那只章鱼的触手压住了，叽叽喳喳的想要逃离；还有些五彩斑斓的小鱼，随着水草拼了命的游。

　　可纽特却找不到掉进湖里还不到三秒的女孩儿。

　　那短短几秒钟，他甚至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他想，他可否有能力补偿亚奎尔的家人；他想，要怎么向忒休斯交代；他还想，是不是明天就会被魔法部禁足在家里一辈子。毕竟他、

　　毕竟是他先提出约女孩儿来到原本不允许进入的禁林，是因为他，女孩儿才会掉进水里。

　　都是他的错。

　　自责几乎将纽特击垮，后悔与慌张险些让他过呼吸。没有泡头咒掩护着口鼻的他，差一点儿就要呛水窒息。

　　而忽然间，一双冰凉的手塞了团咸腥黏腻的东西进了他的嘴里。那玩意儿滑溜得很，一进入口腔就哧溜地滑进了喉管。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发烫，却是觉得在水下的呼吸更加顺畅了起来。

　　他伸出手，只见指尖长了新鲜的蹼，像鸭子一般，看着莫名的有些好笑。

　　——是腮囊草！

　　“嘿！纽特！你来啦！”

　　清脆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纽特还在惊诧为何水下还能发出如此清晰悦耳的声音之时，只见面前闪过了一抹橘金。

　　女孩儿的头发像海草般随着水波飘散，她笑的很开心，即使在能见度极低的水里，也能看见她亮闪闪的眼眸。

　　他看着这泡在水里的也似乎毫无压力的、看起来并没有施展任何咒语的、还能自由说话的橘金发女孩儿，陷入了疑惑。

　　她的口鼻处没有泡头咒的水盾，那、是也吃了腮囊草吗......？

　　可是吃了腮囊草不会长腮和蹼吗？

　　是因为在水里所以看不清吗？

　　纽特皱着眉想了半天，愈发的觉得奇怪。

　　“你从教授那里偷来了腮囊草吗？”他忍不住问道。

　　“什么草？”亚奎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忘了，兴奋的扯了扯纽特的胳膊，“快带我去看看你说的小宝贝们吧！”

　　“哦...哦！好。”

　　纽特被带跑偏了。

　　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可纽特也没有机会再询问她了。

　　因为他暗恋的女孩儿，莉塔·莱斯特兰奇，在偷偷做土扒貂实验的时候，意外的失误了。

　　实验失误是常事，是可以被原谅的。可另一名学生却因此受了伤，严重到被送去了圣芒戈。

　　纽特几乎想也没想的，立刻就站了出来，为她顶罪。

　　因为涉及到非法持有神奇生物及伤害他人，魔法部介入了此事。他们判以纽特·斯卡曼德即刻退学、禁闭一年、不允许使用任何魔法。

　　可纽特却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刻了。

　　莉塔在莱斯特兰奇家的处境非常尴尬，实验出错对她来说，是绝不可以发生的事情。而斯卡曼德家不同，斯卡曼德是一个自由的家庭，父亲母亲会鼓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忒休斯......对，忒休斯最多也就是气急了、会让他去办公室工作而已。

　　比起莉塔·莱斯特兰奇，自己去承担这个过错也许会更合适——毕竟那只神奇生物，是自己带给莉塔的。自己代替莉塔承担罪责，是理所应当的。

　　纽特如此想着。

　　——只是......只是不知道、

　　魔法部的人站在礼堂的高处大声宣判着他的罪责，邓布利多教授在一旁对他小声说着什么，可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不知怎的，目光不知觉的投向了斯莱特林长桌，试图捕捉坐在角落里的那抹橙。

　　她会......

　　她会为我难过吗？

　　可他忽然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愚蠢至极——他凭什么要那个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女孩子，为他难过呢？

　　女孩儿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撑着头，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卷着头发，以往的嬉皮笑脸却在此时消失不见。和那双圆眼对上的瞬间，纽特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想要和往常一般移开目光，可他忽然有些害怕。

　　他看不太清亚奎尔的表情，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她的一丝不悦......也不是不悦，那感觉就好像是、

　　变得对一切毫不关心了。

　　也许他们对视了仅仅几秒钟，纽特却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久到他好像都忘记了该怎样呼吸。魔法部人的声音渐渐地离自己远去，周遭的嘈杂变为嗡鸣。

　　而忽然，女孩儿笑了。

　　一如以往，笑得没心没肺。

　　她朝纽特摆了摆手，站起身，悄悄离开了。

　　黑色的袍子卷起了一小股尘埃，橘金色的乱发渐渐地隐没在了黑暗中。礼堂上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角落里离开的学生，邓布利多顺着纽特的目光看了去，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中年的红发教授叹了口气，沉重的拍了拍纽特的肩膀。

　　“别担心，纽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安慰道。

　　“嗯。”纽特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那失落的感觉并非来自魔法部的决定，而是一些徒生在心里的，抓不住、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谢谢你，教授。”他说。

　　各种魔法界施加的压力让辍学回家的纽特分身乏术，他几乎日日夜夜都要忙于应付魔法部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要被请去喝茶，来自哥哥忒休斯·斯卡曼德的唠叨更是让他焦头烂额。

　　结束了长达一年的禁闭，纽特像见到了金币的玻璃兽，逮着机会就冲出了家门。

　　倒也不是多么的想见各种神奇生物，而是单纯的只是憋坏了。

　　纽特去了许多地方，也收留了很多生物。他还在旅行期间动笔写下了自己的见闻，即使常常受伤，但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放松与快乐。

　　有的时候他会不禁想起霍格沃茨，想起曾经的同学们，想起莉塔，和她葬身在蓝色火海的最后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

　　海风吹拂起他很久没有打理的过长的额发，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海水腥味。瞧着那波涛汹涌的蓝色深海，纽特忽然又记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在黑湖之上操纵着水的、橘红色头发的女孩儿。

　　如今的他也依旧无法确定。

　　无论是魔女的存在、还是亚奎尔的身份，又或者说，他觉得亚奎尔整个人，就是个解不开的谜。

　　他甚至，没有一丁点能够联系到亚奎尔的方式。

　　他曾经死皮赖脸的拜托忒休斯去魔法部巫师档案里搜寻亚奎尔，可任凭忒休斯怎么寻找，那本厚厚的册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名字。不愿罢休的他甚至去查看了巫师出生册，可......依旧没有。

　　纽特有些气馁。

　　“也许她并不想让人找到自己吧。”他这样喃喃自语着。

　　而后发生在整个魔法界的动乱惹了他个措手不及，邓布利多的造访让他百般不情愿的参合进了一堆糊涂事，他寻找魔女传说的旅途也就此没了下文。

　　纽特坐在雅各布的面包店前，看着店里好友和奎妮热闹的婚礼，呼出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好朋友的婚礼上，怎么唉声叹气的。”一旁的尤拉莉调笑道，“因为蒂娜没来？”

　　纽特摇了摇头：“想起来一个失了联系的朋友而已。”

　　尤拉莉来了兴趣，侧过身，好奇的问道：“什么样的朋友，让你这么挂念呐？”

　　“一个......一个我不太了解的女孩儿。”

　　“哦......”尤拉莉觉得问不出什么名堂，没趣的站起了身，“还下着雪，外面很冷，坐够了就进去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好。”纽特笑道，“再坐一会就去。”

　　雪花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了雨水，一滴一滴的砸在了路面上。

　　忽而，街角闪过了一抹亮眼的橙。

　　纽特条件反射的就站起了身，刚想要追上去，却发现那只是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街道。

　　雨噼里啪啦的下着，路灯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他自嘲的笑了笑。

　　时间过去了太久，儿时的记忆说实话、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也不知道总想着那个橙金色头发的女孩儿，是因为想念她、还是仅仅只是对“魔女”这个不曾了解的词汇的好奇。

　　可他好像从未对任何一个神奇生物，如此......期待并害怕着。

　　他想要找到魔女，想要知道她们的一切，可又同时有些抵触，他想要让那则传说，永远的保持着变幻莫测的神秘。

　　纽特又叹了口气。

　　冬天的温差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小股白雾，透过这一小块氤氲的雾气，看着街对面灯火通明的面包店，他又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享受当下，足矣。

　　正当此时，一位穿着精致的银色礼服的黑发女人从远处走了来。那女人剪了利落的短发，脸上有些小雀斑，可在纽特眼里，她却美的不像人类。

　　“蒂娜。”纽特的双腿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迈着大步走了上去。

　　女人有一双黑色的圆眼，那双眼亮晶晶的，“你——我是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像......”

　　“火蜥蜴，我知道。”看着眼前局促的男人，蒂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觉得他像只犯了错的松鼠，连脸上的雀斑都活泼可人，极具吸引力，迷人极了。

　　“我知道，我的眼睛像火蜥蜴。”她重复道。

　　“你......”

　　纽特终于鼓起了勇气，拼了老命的，抬起头直视着这漂亮得不像话的美国傲罗。

　　“我爱你，蒂娜。”他说。

　　“我也是，纽特。”她应道。

　　面包店内是夫妻，温馨且吵闹；面包店外是情侣，暧昧且幸福。

　　雨渐渐地大了，有如天漏了般倾盆而下。不知为何，那避雨咒忽然失了灵，冰凉的雨水砸在了两人的脸上，这才将他们召回了现实。

　　小情侣赶忙推开店铺的大门，随着一声叮铃作响，隔开了外头死一般的静谧。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远处的半空中，坐在一片水雾之上的、那抹小小的橘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