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和离后》诸佛龙象

3、第 3 章

　　“起来吧，陛下那里已经准许你出宫了。”

　　“臣谢殿下。”孟嬴低声回了一句，单手撑地咬牙起身，但长久的跪姿已然让他的双腿麻木，差点一头栽倒。

　　“小心。”姜含珺见此，伸手去扶了一把，羽菱也那忙跟着上手，两人一同将孟嬴搀扶了起来。

　　孟嬴起身后，蹒跚着退后了两步，与姜含珺拉开了些许距离。

　　而姜含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孟嬴对她，向来如此守礼。

　　看着孟嬴苍白的脸色，姜含珺缓声道：“陛下那边已经无事，你也不用忧心，以后不会再因和离之事降罪你，你就安心做你的差事。”

　　说罢，又指了指前方。“我的轿子就在不远处，你乘上直接出宫，宫门口也有我的马车，车夫识得你，让他驾车送你回府。”

　　孟嬴摇摇头，声音沙哑低沉。“……怎好再劳烦殿下，臣可以步行回去。”

　　还算了解孟嬴的姜含珺轻声一笑。“你之前可从来不对我说一个不字的，怎么，才刚和离就开始拒绝我了？”

　　“我没……”孟嬴想解释，但想起今时身份，再表衷情有何意义，垂眸掩去眼中的黯然之色，低声道：“臣愿意乘车，谢殿□□恤。”

　　配合着孟嬴缓慢僵硬的步伐，姜含珺与他并肩走着，一时无话。等到了轿子跟前，姜含珺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我向皇兄给你在户部讨了个差事，户部员外郎。以你之才，只在国子监当个监丞未免屈才了。”

　　孟嬴一甲进士及第，御前论策，赏识之人不在少数，但两年已过却还只是一个国子监的从六品监丞，寸步未进，这其实都是她母后授意的结果。

　　她母后觉得驸马不需要有多大的能力，也不需要身居高位，毕竟再怎么高也不会高过她这个皇室盛宠的公主，反而会因为居高位而公事繁忙，无暇顾及她。

　　所以在太后有意之下，孟嬴就在国子监领了一个不高不低的监丞的闲职，这一做就是两年。

　　姜含珺也曾看过孟嬴所做的策论，一直觉得孟嬴确有真才实学，不应该因她之故只是屈居于国子监。

　　加上这次和离之事，她也有几分补偿之心。她对孟嬴是有愧的。

　　她清楚孟嬴对她是有爱慕的，但身份的鸿沟又让他有了敬畏与自卑。而她的性子又不像那种温婉贤淑的妻子，会开导顺从自己的夫君。

　　她虽对女德女戒嗤之以鼻，但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做到一个妻子最基本该做的，孟嬴止步不前，她却不语旁观。

　　她看着当年那个清俊温和的探花郎在小心翼翼中日渐寡言沉默，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什么随便就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也因着这份歉疚，她向明德帝讨了一个恩典。

　　户部员外郎，品级上为从五品，比从六品的国子监丞升了一品，而且不再是份闲差，与户部郎中一正一副管辖户部下辖一司之事。

　　官虽不大，但有实权，若有为生民立命之心，怀忠君立业之志，在户部，绝对是个一个很好的开头。

　　孟嬴动容的看向姜含珺，满腔酸涩，积聚了数天的苦涩与怅然几欲将他死死缠绕，喉咙一度哽咽。

　　“殿下，你……”

　　这么好的殿下，他何其有幸能被选中为驸马，但他自己又何其不争，为什么始终没有勇气迈出一步。

　　“要不是有我，你如今应当已经在六部大展拳脚了，所以都是你应得的。”姜含珺突然伸手，帮孟嬴理了一下衣襟。

　　“孟嬴，我希望不久后能再见到当年那个跨马游街，沉稳温润的探花郎，你我为友，也是不错的。”

　　没有再多余的话，一句洒脱的“再会”之后，姜含珺便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一如提出和离之时，决定之后便不再拖泥带水。

　　怔怔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姜含珺离去的身影，当人消失在宫墙后，孟嬴突然撩袍跪地，俯身，额头贴地。

　　“愿殿下一生无虞，长乐未央！”一字一顿，意切语真。

　　……能寻到钟意之人，琴瑟和谐，永结为好。

　　后半句话是他的祝福，但他说不出口，即使那人已经不在眼前。

　　当天，姜含珺留宿在了太后宫中，也不知谈了多久，又被说教了多久，还撒了娇，讨了巧，终是让太后松口准许她去扬州。

　　去扬州，她向明德帝提的第二个请求。

　　那里是她的食邑之地，但她还从未去过。之前只是偶有念头，但在今日进宫的路上，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生了根。

　　于是在面见明德帝后，她就顺势提了出来。以散心为理由，明德帝没应允但也没直接拒绝，而是将她推到了太后那里。

　　虽然最后太后只允了她一个月的时间，但姜含珺是没放在心上的。一旦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就随她意了。

　　等次日回到公主府后，姜含珺先是问了一下孟嬴母子的情况，确定两人都已经平安归家后就放下心来。

　　“去把家令叫来。”

　　公主府家令，也就是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的管家，名唤匡洪，是成婚时太后选派给她的，是她母族的家生子。

　　匡洪做事谨慎妥帖，将诺大的公主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她虽惯常有事交待羽菱，对匡洪也是多有重视。

　　她不日将前往扬州，出行前的一应准备事宜都需要匡洪这个家令操持，而且羽菱她是肯定带走的，之后府中的大小事也都需要交给匡洪。

　　“本宫打算两天后去一趟扬州，小住几天。”

　　匡洪随即问道：“殿下，可需我同行伺候？”

　　姜含珺摇头。“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我不在的时候，府中还需要你来管着。”

　　匡洪闻言，便回话道：“那我这就着人先行前往扬州府邸，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嗯。你做事本宫向来放心。本宫不在的时间，公主府内外都由你来主事，要是有躲懒耍滑的，你大可自行处置。”

　　“尊令。”

　　在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前往扬州的时候，一场不小的春雨让姜含珺不情不愿的推迟了出行的日子。

　　随着春雨来的是一场寒凉之气，本来已经日渐转暖的天气又骤冷下来，公主府内又烧起了小炉子。

　　姜含珺就整日窝在府中也不出去，除了睡觉打发时间，就是与秦琼雨互通书信，听她气愤的讲述她和离之后金陵城中的种种关于闲话。

　　而秦琼雨本人，在国公府当家主母的耳提面命之下，不许与她这个“下堂”的公主过多往来，让旁人瞧见，影响她本来就艰难的婚事。

　　姜含珺在和离之前，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结果。

　　虽说凛朝对女子的管束要宽松于前朝，但在婚姻一事上对女子的苛责与前朝无甚差别，一些被夫家休弃的妇人，娘家人连门都不让进。

　　她到底有皇室的身份在，旁人说闲话也不至于太难听，对秦琼雨信中所写她看过之后便抛到了一边，还回信安抚好友的愤愤之心。

　　淅沥的春雨在绵延了一旬后终于是有了放晴的样子。

　　这天清晨醒来的姜含珺也不唤人洗漱，披散着头发走到窗边，撑开窗户，然后在旁边的软榻上躺下，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掩唇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雨昨天夜里就已经停了，天如今虽然还阴着，但已经能从云间看到些许露出的日光了。

　　姜含珺在心里盘算着大约需要几日路面便可以行车，转而又想今日又该做些什么来消遣，又该吃些什么。

　　在她还左思右想时，太子府遣来的家仆登了门。

　　太子邀她前往共食拨霞供。

　　拨霞供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一道美食，以兔肉、鹿肉等野味切成薄片腌制，入沸汤、摆熟，肉片筷间拨动，色泽犹如云霞，再蘸上椒料，鲜嫩爽滑，极为可口。

　　姜含珺初尝时就极为喜爱，还自己加了新花样，将她比较偏爱的鲈鱼脍也摆熟了吃，别有滋味。

　　但这道吃食一个人吃又觉得有些无趣，孟嬴作陪时，话少的与她一个人无异，所以虽然她很喜欢吃，但却很少在府内吩咐厨子去做。

　　此时正逢她百般无聊之际，有人邀约她食拨霞供，自是不会拒绝。

　　在公主府窝了这么多天，正好今日雨还停了，早就想出府的姜含珺直接去马厩牵上了自己的坐骑，裹了披风，骑上就奔出了府。

　　羽菱无奈的看着骑马远去的姜含珺，点了几人快步朝太子府走去。

　　公主府与太子府相隔的并不是很远，不多时，在膳厅中等着的太子姜翰明便等到了姜含珺。

　　一身白色常服的姜翰明起身相迎，朗声笑道：“姑姑，孤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快来坐，汤已经沸了，正当时候。”

　　姜含珺将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侍从，便径直朝留给自己的位置走去。

　　方才还没进厅就闻到了四溢的香气，此刻看着桌上摆放的鲜红的肉片，翻滚的骨汤，更是让她口齿生津。

　　跟着起身的另外一人，平乐公主姜平夏笑意盈盈，熟稔道：“广陵姑姑，可有段时间没见你了。”

　　姜含珺打趣起来。“算你们二人孝顺，有好吃的知道惦记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