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下签遇恶主凶猫 ...
-
出了仙京城，西南方向走三十里路。原本是一片皇家道观，修得金碧辉煌，鳞次栉比，是元镇帝的亲修道场之一。但是后来驻扎在这附近负责守卫的军营失火，燃及道观，烧得惨不忍睹，如今也只剩下些许断壁残垣。
元镇帝寻得玄微仙师，听取其指导，在原先道场的附近位置重新种了一片树林作功德林，意思是让这些树木长起来，就能把之前修的功德都捡回来。
为了防止上次的意外，元镇帝还特别交代不准军队驻扎，也不许附近有人烟。久而久之，这一片树木长得异常茂盛，周围也成了无人区。
对此，元镇帝很满意，功德林长得好，说明自己功德无量。
因此西南方向这片区域便杂草重生，路况崎岖，碎石满地，骑马十分不便。虽离仙京城不算特别远，但是等李襄君和赵泓宜赶到功德林时，已经是黄昏。
日落西山，余晖铺洒在曾经的皇家道场遗址上，金光闪闪衬着残垣断壁，别有一番寂寥落魄的美。遗址旁边就是生得茂盛高大的功德林，还未踏入，便能感到里面的森寒黑暗。
李襄君在身上摸索着，想起忘带了火折子，不知进去该如何探路。赵泓宜却安慰道：“无妨，相公你我先进去。等一会月亮出来了，就看得着了。”
果不其然，少顷便月上枝头，满林银光。
李襄君料定林中应当是有人在等她而来，但是走了一段依然是毫无动静，附近也并无指引。直到一个岔路口，李襄君左右两边都细看了一番，不见标记，实在不知该走哪一条路。
看来只能听天由命。
李襄君从袖中掏出签条，开始掣签。她虽修道多年，但是对这些东西却不大信，只是在毫无选择的时候拿出来代替选择，因为实在懒得思考了。
左边，下下签。
很好，那就走右边。李襄君拉了赵泓宜要往右走，赵泓宜却对这掣签来了兴致，也拿来往右边掣了一签。
下下签。
赵泓宜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相公，现在该怎么走呀？”
李襄君揉了揉太阳穴，这下好了，原本是为了逃避选择，这下赵泓宜又给她摇出两种选择。
她摊手道：“既然两边都是下下签，那走哪边都一样。”随即又开始对着两边的路点来点去：“点点明明，阴阴晴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点到哪边是哪边！”
走！左边！
赵泓宜竖起拇指：“相公好生厉害！”
借着月色，李襄君发现这条路附近的野草都有踩踏过的新鲜痕迹，证明确实没有来错，应当是有人的，便轻声与赵泓宜道：“提高警惕，万事小心。”
脚边却似乎传来声响，李襄君蹲下来查看，却听得身后赵泓宜一声高呼：“相公！当心头上！”
李襄君翻身闪避，一声怪叫，只见一团东西似乎从头上掉了下来，还翻滚了几下。还没看清是什么，却看到赵泓宜在后面已经跟两个黑衣人过招打了起来。
虽说是听闻赵泓宜是钦封的定北将军，但想起先前在碧芙坊里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李襄君担心她无法应付。尽管自己的剑术也只是个花架子，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公主交代在这了，她这个驸马回去恐怕也得一块埋了。
正要上前相助，却感到身后一阵疾风，李襄君猛觉有人，余光瞥见一把黑刃横刀直直砍下，急忙转身挥剑而上，粗粗过了几招。
但这黑刀客似乎并没有认真要和她对决的意思，只堪堪一刀发力，李襄君就招架不住这力道，被弹开得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到地上。
另一边，几招对付下来，赵泓宜跃身而起，剑光激然一闪，直扫对方要害，黑衣人双双倒地不起。
一个漂亮轻盈的落地，赵泓宜迅速上前，扶住被击退的李襄君，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乱：“相公，可曾受伤？”
小丑竟是自己！
李襄君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刚才那团掉在地上还滚了几下的东西也跳了起来，灵敏蹿上黑刀客的左手臂膀，无声无息。李襄君这才看清，那东西原来是一只猫。
而眼前这人，身形高挑，着玄衣箭袖袍，腰间悬挂一把银柄横刀，左手抱着一只银灰毛色碧绿眼珠的猫，手腕处系着一条白色的纱巾。
那人抚着银灰猫，随意地又走近一步，月光刚好洒在他的脸上。一张与修长身材毫不相衬的短圆少年脸，吊梢杏眼，眼珠漆黑一团，如幽林深潭，似有寒气。整个人的气质亦纯亦邪，说憨钝又带了点狡黠，说温和又带有些狠戾。
总之不像善茬。
李襄君心道，果真是下下签。
赵泓宜出声道：“好久不见，杌真世子。”
杌真也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笑容在月色下显得纯良干净，仿佛不谙世事的孩童。他也施施然开口：
“不对，公主殿下，我们明明之前在碧芙坊才见过。那个耍着双头红缨枪的小孩子，身手不错。”
赵泓宜冷声道：“和谈在即，您却潜入我大齐国都，安插细作，引乱起争，不知是何用意？若是和谈因此破碎，两国再起战火，您可是千古罪人。”
看他的武器和身段，似乎就是上次碧芙坊中和晓夜生对打的斗笠客，名单泄露就将自己所有手下斩杀，的确是个不好惹的狠角。
杌真大笑：“千古罪人？你们大齐人说话就是这样，凡事爱夸张。跟你们打交道多了，我越发觉得你们这里的语言风俗我都不习惯。所以说，你也不了解我，这些虚无的口头东西，从来都束缚不了我。”
“既不习惯，又何必来犯？”赵泓宜见杌真走近，也上前来，用手示意李襄君后退几步，将其护在自己身后，盯着杌真，神色警惕。
“您都说了和谈在即，我又怎敢侵犯？何况我这次前来，只是找一个人。”杌真见此，停住脚步，似乎在展示他的温和无害，笑意更深了。
李襄君却觉得这笑让她头皮发麻。虽然这厮的脸并非凶残暴戾的恶人面，甚至还挂着笑容，但他的眼神里却并无笑意，反而透出一股细细打量猎物的玩味，简直是笑里藏刀，还刀刀索命的那种。
“什么人？”
“我妹妹。”
话音刚落，那猫忽然跳下来，又窜上李襄君的肩膀。李襄君吓一跳，剑落在地。猫却又变得温顺起来，懒洋洋地趴着不动了。
赵泓宜把猫提下来，那猫睁着浑圆的碧绿眼珠，慵懒地嗷了一声：“喵～”
跳在地上后，又蹲到李襄君脚下，懒洋洋地趴着。
李襄君开口了：“那什么世子，能不能把你的猫先弄走……”
杌真却道：“妹妹不喜欢小白吗？我看它倒是粘你得紧。”
不止李襄君，连赵泓宜看样子也有些吃惊。李襄君低头看了自身的装扮，没错，明明是男装，这是连大齐文武百官甚至皇帝都骗过的男装。
她从修道开始就是扮作男装，一路过来都只有几人知晓，这才见了两面的沁北草原的世子，叫她妹妹？
李襄君哈哈大笑：“世子阁下，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为李长川，乃本朝金科状元，刚成驸马。父亲李盛乃本朝五品言卿。阁下找妹妹也得看人不是？怎么能随便就找个大男人叫妹妹呢？”
杌真抱手在胸前，似乎对这些话也并不惊讶。慢条斯理开口道：
“你本名李襄君，十岁在仙京城外的三清观修道，因为李盛的大儿子李长川被算命活不过十八，李家便在道观寻你当替身挡命。但李长川还是死了，根据你们大齐的继承法，若长子满十五而夭折，所继承的土地必须全部充公。
而李家的小儿子李长风又因事入狱，李家便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压在你身上，第一希望你继续当李长川以保住土地，第二希望你能高中科举，求得皇帝恩赦放出李长风。我说得对吗？”
说完，杌真又看向赵泓宜，笑眯眯道：“堂堂定北将军，当朝长公主，自己提剑上殿求来的夫婿竟是个女儿身，好笑，好笑！”
李襄君的脑袋里思绪飞转：这个时候李家那一家老小还并不完全信任她，说不定也在一手策划逃跑，一手等她这边周旋。如果这么早暴露了，虽然皇帝那边肯定也会下令满门抄斩，但是也架不住他们溜得快。反而不能达成她的复仇。
但是这公主既然知道她的女儿身了，又如何能忍受这种欺骗？定不会替她隐瞒。她死了倒是没什么，因为她活着就只是因为懒得死，也没什么非要达成的理想抱负。只是这仇横竖是报不彻底了，教人如何不恨！
这个什么鬼世子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她到底何时与他结仇，非要现在拆穿女儿身？！
等等…他不是为了拆穿她女扮男装，他好像是叫她，妹妹？…
这时，赵泓宜却开口道：“请婚求夫婿？”说着，看了李襄君一眼，眼神暧昧，笑容诡异莫测：“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因为看上了状元郎是女儿身？”
？？？
李襄君彻底凌乱了。
杌真也愣住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哦？这样。大齐民风果然是我无法习惯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下下签遇恶主凶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