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功德林中岂有功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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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筌从林中窜出，看样子赶路赶得气喘吁吁，后面跟着晓夜生，背着一根双头红缨枪也迅速前来。
杌真见这场景，轻笑一声，灵敏跃上树枝，挥手一甩。众人以为又是上次的飞叶镖，都纷纷侧身闪躲，赵泓宜更是直接跃身扑倒李襄君，右手护着李襄君的头，与她扭在一起，滚出一段距离。
虽然受着伤仍有疼痛，但与赵泓宜这样亲密紧贴，又埋在她胸前，天旋地转间，李襄君感觉身体有些滚烫酥软，内心一阵悸动，竟不自觉更加贴紧。
她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什么时候了，人家仗义救你，你脑袋里却想这些！
杌真身影渐渺，那猫也嗷呜扑腾追上，几下隐入黑暗，再无可循。
林中空旷，他的笑声还留着回声打转：“骗你们的！”
李襄君缓缓睁眼，一个东西忽地从头顶坠了下来，忘筌扬手就是一鞭，那东西碎成两半，啪啦掉到地上。
未待看清是什么，只听得头上一声惊呼：“啊呀！我的长命锁！”
众人抬头一看，正是一身素衣道袍，盘坐在高高树枝上的清虚，看样子已经无声无息地呆了好一段时间了，似乎急着捡掉下的东西，正要跳下来。
不知此人来路，忘筌目色警惕，心里已经暗估了对方落地的位置，正欲扬鞭。谁知清虚的道袍后领被身后的树枝勾住，整个人也挂在了树上没能掉下来，忘筌一记鞭子就甩空了。
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秒，清虚尴尬笑着挥了挥手：“大家好呀～”
……
李襄君满脸不可思议：“妖道！你又来这做甚？”
清虚不慌不忙地用手拉开了身后的树钩：“看戏。”话音未落，已经跳下身来，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银锁，喃喃道：“也是天意，锁了我这么久，这下锁不住了吧？”
说着，望向忘筌，语气轻快：“这位姑娘，我看我们真是有缘得紧。你打碎了我的锁，幸而未打碎我的人，不如以后陪我一起看戏。”
李襄君：能不能每次搭讪换一句台词…
忘筌冷冷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理眼前这个神经病的样子，手执钢鞭仍然是防御的姿态。赵泓宜上前问道：“这位是？”
清虚还未开口，李襄君已经帮他做好了自我介绍：“一个不会老的妖怪。”
清虚咳了一声：“此言差矣，应该是修得正果的神仙。”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现在也不是了。”
晓夜生也认出来了：“这不是朱雀街的算命大仙吗？我看好像都叫您神卦子！”
清虚笑呵呵地摆摆手：“虚名，虚名，不值一提。”
李襄君用力拍了他一掌，正色道：“快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清虚满脸真诚：“我真的只是来看戏的…好的，看完了，我走。”说着就要转身，赵泓宜踱到他面前拦住：
“道长，我们是不是见过？”
清虚春风满面，温和笑道：“自然。”
赵泓宜低眉思索，又有些犹豫：“但我有些记不太清。”
清虚面色坦然：“无妨，我们还会再见的。”只一瞬间转身，便又消失得无影。
晓夜生睁大眼睛，指着清虚消失的方向惊声喊道：“快看！真的是大仙！”
他稀奇得很，又蹲下来用他的红缨枪认真地刨开地上的土：“是真的不见了耶！地下也没有！”
……
一个沁北的杌真，一个寂玉山的清虚，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晚上全出现了。神经兮兮的，还都留下一句还会再见。
李襄君心想，可别再见了，见到这些人简直要掉半条命。
正想着，李襄君忽然瞥到地上的“飞叶镖”，原来杌真最后甩袖射出的不是飞叶镖，而是一堆三角形的黄木料，细看上面还有红色细笔描画的图案，似乎是符咒一类的东西。
她捡起来，将其仔细查看一番，道：“这东西有古怪。”
赵泓宜不解，也凑过头来一起查看：“有何古怪？”
李襄君修道多年，虽然没修出个什么名堂，但是也正经也看过不少相关的书籍典故，所以对这些也还算了解，这可问到她擅长的领域了，便认真回道：
“这是中原道教的黄符，图案是魇阵样式，用于镇压冤魂。沁北与中原风俗信仰不同，杌真身上绝不会携带这些东西。这黄符上还有新泥，应该是就在这林子他自己捡的。”
赵泓宜听得这话，起身在草丛里拨弄，也发现了几片，正要拿起，李襄君拉住她：“先别动！”
赵泓宜停了手，李襄君闭目冥思一瞬，接着又道：
“天地玄黄，万煞归根。金光镇现，一符一魂。如果我没记错，而这个阵法设置得也没错的话，那就是说每一片黄符下面，都会有一具尸体。就按照黄符所在位置挖，看看是不是这样。”
赵泓宜唤来手下，开始搜寻整座功德林中的魇阵黄符。
一具、两具、三具…一百五十五具！这一片草高树茂的功德林之下，埋了整整一百五十五具白骨！
林中空气阴寒，森森白骨上沾着黄泥，像从地府中爬出的蛆虫，在惨白的月色之下显得极其惊悚骇人，似在幽幽诉说，却只闻得风声阵阵。
无碑，设阵，埋骨，镇魂。
看样子这一百五十五具尸体定是死得凄烈，而施害者又怕冤魂不散，所以请了大师设阵。
而埋于此处大概是因为此处为御修功德林，根本无人会来此查看的缘故。究竟是何人如此残忍，在天子脚下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屠杀？
赵泓宜看着眼前的白骨，神色复杂，道：“这功德林是元镇五年父皇下令种植，如今才过了五年，就长得如此葱郁茂盛，父皇还以为是他自己修得正道，功德圆满，谁能想到是因为这底下埋着这些冤骨累累。”
晓夜生握紧了拳头，脸上尽是愤怒：“岂有此理！状元相公，我们一定要把这凶手找出，还这些冤骨一个公道！”
话是如此，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这群尸骨的身份，这么大规模的死亡，至少也是个灭门惨案，但这些年在仙京城也不曾听闻。如今想要再找出点当年的档案线索，恐怕是不成了。
忘筌道：“主子，我再去查看一番。”
晓夜生拉住她：“忘筌姐姐，我已经细细验过了，这些骨头旁边连衣料都不曾有，处理得干干净净，只差把这些骨头烧成灰了。”
灰？李襄君脑子里猛然闪过她此趟来功德林的另一目的，是那老道交给她的紫色粉末，还有清虚子的话犹在耳旁：“你要问的，在西南方。”
她掰开手中的魇阵黄符，里面夹着一团紫色的东西，小心刨开，取出来看时，是一朵枯萎的紫色鸢尾。李襄君拿起来问道：“这京中，可有用此鸢尾花做家纹的家族门派？”
忘筌沉思一番，答道：“五毒门段家。”
五毒门段家是江湖上的制毒门派，专门研制各种毒药。总舵设在仙京城外的段家庄。
这一任的掌门人段绍云年少上位，虽是个病秧子，但是手眼通天，长袖善舞。在他的治理带领下，五毒门如今在黑/道白道，官道商道都吃得开，混得风生水起。
以前的五毒门虽然小有名气，但是因为历任掌门人无一例外，性格暴戾，下场凄惨，门派走的又是毒杀暗器的路子，难免会上不了台面，入不了正流。
但是这一位新掌门人却开辟了更为开阔的出路，除了把之前研制毒药的绝方继承下来，同时也做其他各种生意，送门生去参与科举，同时还热心慈善事业。
大齐三年大旱无雪，五毒门名下所有的田庄都停了租，不仅如此，还广设施粥蓬，热心救助灾民。
而他本人也因此名利双收，人送外号“段大善人”。
李襄君起身，沉声道：
“要制成这么大一个规模的魇阵，请愿者必须押上自己的家族气运。所以这黄符中间，必须有一些家族的印记符号。或者说，如果这压着的冤魂是本族人的话，家族符号会更起作用。无论如何，现在看来，这些和五毒门都脱不了干系。”
老道递给她的紫色粉末，如今看到的紫色鸢尾，满地白骨。她早该想到这些，却到如今才想起。这因果大概在她脑中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只是她还是有点不敢去相信。
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是的，她永远也不会与那个穿着鸢尾紫服，笑意盈盈的女孩再见了。但她一定要找出那个凶手！
赵泓宜见她低头久不出声，似在出神，走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
李襄君抬起头来，脸色严肃冷峻：“无妨，是该有个了结了。走吧，明日就去五毒门。”思索了一阵，她又补充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今晚这里的一切务必保密。其余听我安排就好。”
见赵泓宜没有说话，李襄君以为她有疑惑，便问道：“公主可还有疑虑？”
赵泓宜摇摇头，目光终于从李襄君的腿上移开了，她一脸真诚道：“但听相公安排。我只是在想相公腿上有伤，骑马不便，不如我背相公回去吧？。”
所有人：？？？？
李襄君：？！？！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功德林中岂有功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