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条小洋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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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我按了按淡黄色的花边帽子，这是林太郎上周给我买的，他说我戴起来很好看。
我松开手，往前跑去，留下太宰治一个人站在路边。
横滨的风拂过他，托起他鬓边的发垂，缓缓地将他包裹住，像是在无声地挽救一个孤独的灵魂。
他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好孩子啊。
但现在这孩子正望着前方的那个金色的背影。
女孩站在白色的花海里，泡沫一般的郁金香包围着她，她在这其中蹦蹦跳跳；灿金色的头发在那片白里格外显眼，湛蓝色的眼睛如同宝石般点缀在其中。
她笑着，目光停留在每一朵郁金香上，指尖轻抚过花瓣，拭去那上边点点滴滴难以察觉到露水，有时也会折下几朵好看的捧在怀里，直到最后竟形成了整整一簇。
她捧在花站在白色的海洋中，显得有些幼小，那浪花却没把她拍开，反而拥护着她，愿意为她变得平静。
这个场景简直就像是上世纪的传统英式油画。
她就像生在花丛中的精灵。
一位真正的精灵公主。
太宰治站在那里，眼睛不自觉地就瞪大了，此刻他眼里只有那位只在童话存在的那位公主的倒影。
记忆恍然跳到了几年前。
………
一个穿着（zhe）肥重和服的瘦小男孩跪坐在一个矮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举止端庄，甚至显得他这个几岁的孩子有些老气。
他的眼里罕见地闪着光芒，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
那天下午，他终于有机会见到他的父亲了。兴奋、激动两种心情交错在一起，在他的内心中不断翻滚，但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
他像那些老师们所教的一样，学着这个沉闷古老的家族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低垂着头，缓步走进父亲的房间。
你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个孩子每次轻松走路时双腿抬起的脚步，两步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一样。哪怕是低垂着头，身板却挺得直直的，使得周围洋溢着一股古时贵族所特有的自信和从容。
那间屋里，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脸上崩的紧紧的，跪坐在一个矮桌的旁边。
另一边，一位夫人穿着优雅高贵的女士和服，正低眉顺眼地跪坐在那儿，为那个男人倒着茶。
“……”
“父亲，母亲，午好。”
男孩穿着腐朽肥大的衣服低头对着房里的那对夫妇行了礼，在男人招手下轻轻跪坐在了他的斜后方，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同时垂着头不说话。
与此同时，那个坐在男人旁边的那个夫人倒完了茶，只见她轻轻地低头站起身来，把空间留给这对没见过几面的父子，行了礼后走了出去，缓缓合上了拉门。
“嗯，最近学业如何？”
男人沙哑厚重的声音传来。
对此问题，那个男孩还是根据老师们所教的那样，用稚嫩的嗓音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还可以，父亲。”
男人看起来心情不错，说。
“不错，你的老师们也都向我夸奖了你的天赋，毕竟作为我们津岛一脉的人，我的儿子，你没有让我失望……”
那个男人一提到“津岛一脉”，语气突然兴奋起来，他压制着不住上扬的嗓音，看起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凝听着父亲对他许久的赞美。
原本对“父亲”这个角色的希望渐渐落空，熟悉的腐朽气息传来，使得那孩子的心底就如同一滩死水一般，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只有烦躁和厌倦。
当然，他表面上还是一副十分高兴的模样。
“那……修治，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男人依旧威严的嗓音传来，敲击在男孩瘦小的身躯上；而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两只相叠的手紧紧搅在了一起。
这个男孩因为不是嫡子，所以没有资格和他的父亲面对面坐在一起畅谈。
他只是坐在男人的斜后方，连他的父亲的脸都没见着过，他的父亲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微小的变化。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问题只是装个样子罢了，正确地回答应该是“父亲，非常抱歉，我暂时还没有问题。”之后他的父亲应该会回答，“是吗？那你以后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不过来找他询问问题只是场面样：他是没有资格去找父亲问问题的，而父亲也只是为了装成一个成功的、与孩子关系良好的“父亲”罢了；这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
但那次，这孩子却及其荒诞地开口问道：
“父亲，故事里漂亮的公主、天使和精灵是真的存在着的吗？”
他们也会来拯救我吗？
那个男孩抬起了头，那双满是死气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光辉，他死死地凝望着父亲，似乎是想从他的那个庞大的背影里发现一点点肯定，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那两只相叠的手搅得更紧了。
或许这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应该问出的问题。
那个被提问的男人几乎不可思议地下意识转头与那个满眼期颐的男孩对视，两个只是血缘关系的父子互相之间带有一股深深的割裂感。
男孩在开口后就立马意识到自己逾矩了，但他还是选择心存最后一丝光亮。
因为他的那些虚伪骄傲的老师们，和卑微的不敢与主人家交流的仆人们都不愿意或是不敢回答这个幼童虽然天真但愚蠢至极的问题。
男孩心里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天真地想着，如果是父亲的话，一定会回答的吧。
但，只见那个男人眼里的不可思议逐渐变成了愤怒，男孩心中仅存的一点点希望也被毫不留情地掐灭了。
他重新垂下了头，眼里的最后一丝星光磨灭。
他沉默地倾听着父亲不停地训斥他不好好学习居然在看那些毫无意义和价值的童话书，这样下去以后他的人生也一定会像那些愚蠢的书籍一样变得无价值，最后会同路边的垃圾一起被埋葬。
男孩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像个石墩子一样坐在那里，最后沉溺在父亲的呵斥中。
父亲拧着眉，烦躁且充满厌恶地把他赶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疯子的孩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孩走到门口，听到他的继母————就是那个原本蹲坐在男人身边，长相貌美，优雅温柔的夫人把肥重的袖子掩住嘴，轻嗤一声；眼角带着跟那个男人一般无二的厌恶目光斜斜撇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从他的身边经过，随后挂上了妩媚的笑容垂头走到了那个男人的附件。
那孩子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带着与往常一般无二的那种柔和但疏离的笑容，仿佛接受那些目光洗礼的人是别人一样。
我的母亲不是疯子。
明明是被他们逼疯的。
一个仆人恰巧经过，准备同往常一样向主人家————也就是男孩行礼，她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柔柔地道了声：“少爷好。”
但在她刚准备往前走，抬眼就看见了“少爷”脸上的笑脸：那笑颜不变，眼里却是一片晦暗；渐渐地，他的嘴角越扩越大，几乎是要割开一般；同时，癫狂的闷笑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那张人脸就如同墙壁一般惨白惨白；他的眼球咕噜咕噜地转着，“唰”的一瞬间紧盯向了她。
那怪物一般深沉的鸢色双眼此刻赤裸裸地散发着红光，几乎要渗透人心。
仆人望着这一幕，直接呆愣在了原地。但当她一眨眼之后，“少爷”又恢复了与往常一模一样的样子：
他嘴角始终挂着轻松自如的温度幅度，然后轻轻地回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仿佛那一瞬间只是仆人眼花了一般。
看着“少爷”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仆人立马跌坐在了地面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怪……怪物……”
她眼睛瞪大着，牙齿像疯了一般的打颤。她使劲地揪着自己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似乎想把自己从那要发疯了一般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她尖叫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像神/经/病一样不停地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怪物！他是怪物！！”许多其他仆人闻声前来，呆滞地看着这个满脸惊恐，明显已经疯了的人。
不久后，这个人就辞职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条小洋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