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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圣徒与第二道星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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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她们却以为我没听见,呵!”蚕月的一天早晨,空气吐露着新蒸好的雾气,去蓄养那些才刚刚绽尖的娇弱蓓蕾——卡里岛的春天来得总比其它岛屿晚些,因此到现在岛上还灰蒙蒙的,不过,灰色当中也能看见一些希望的色彩——来自那些已经开始绽蕾吐绿的树木。
蕾莉雅当时正走在去训忆厅的路上,一路经过那些苞养着“希望”的树木,心神也似这灰雾连绵的天气一样,说平静,又隐藏着动荡;说迷茫,又矗立着坚定的树木;说惆怅,又点染着新鲜的色彩;说绝望,又蓄养着希望的力量。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世界。
就在她面无表情往前走去的时候,诺丽斯从后面迈着“哒哒哒”的脚步走到她旁边来,含着高昂的怒火说出这么一段话。蕾莉雅扭头看她,觉得在雾气中,她的七窍都因发怒冒着“嘟嘟嘟”的白烟。这时,蕾莉雅觉得她像一个刚烧滚了水的茶壶:咕嘟嘟的热水在肚子里煎熬,只有一些发泄的白烟冒在外面。
蕾莉雅对她的话感到好奇,就问:“怎么了?”
最近她们的关系(),因为诺丽斯用一双眼睛看着、关切着蕾莉雅,而蕾莉雅也不想再压抑自己对碧汀的憎嫌去违心表演了。她们又发现,原来她们之间有如此多的共同语言,有如此多共通的思想与统一的观念。也许一开始彼此间误会重重,使得她们从未认识真正的彼此,但是现在,有一个人开始揭下伪装,她们至少能部分坦诚相对,就这样被对方身上一些真实的品质吸引,难免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对此,诺丽斯曾说:“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回到此刻怒气冲冲的诺丽斯身上,她听到蕾莉雅的询问,就顺势说道:“我看到你的裙摆刚刚拂起来的样子了很好看!真要被气死了!”
蕾莉雅让她扶着自己的胳膊:“她说你什么了?”
诺丽斯说:“她和塔厄亚站在烟海厅门口,当时我进去借书,就在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书架后面,她们不知道她们说话我能听见。我就听见碧汀说我:‘诺丽斯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守信用’。”说到这儿,诺丽斯恶狠狠地盯了她们才经过的烟海厅大门一眼,仿佛碧汀仍站在那里。
蕾莉雅不解,发出“哈哈”的笑声,也用愠怒的语气问道:“我们应该忠诚专一于我们的信仰。”
诺丽斯说:“我们现在还在山上呢。”
于是蕾莉雅的思绪被拉到星期天早上。那天早上却是难得的晴朗明媚的好天气,很适合出游。不过当天早上,她们寝室出现了一些不愉快,使得原本制定的出游计划不欢而散了。
星期天的早上,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星期六的晚上——就是她们一起出游回来的第二天晚上,诺丽斯就取消了星期天与碧汀一起出去游玩的计划。
早在星期一的时候,碧汀就拟定了星期五与星期天的两次出游,但蕾莉雅没有参加。当时塔厄亚已经搬离这个寝室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最后参与的只有诺丽斯与碧汀两个人。
那时候,随着塔拿亚的离去,蕾莉雅也亲自跟诺丽斯说她以前从小接受的都是重视事实客观理性并且要忠诚拥护吾邦和岛主,仿佛只是蒂芙拉这片土地上机械地参与预备训练的行尸走肉。她每天看见的太阳都是凄惶的,每天听见的风声都是孤独的,每天看见的人都是冷漠甚至怀着恶意的。她也不想跟自己剩下的两个室友有什么接触,因为她感到,(,她们明显有孤立她的倾向——有时候当她们谈话的时候,她随机发表一个观点,她们就立刻将话题转移到别处,使她的话落入无人接应的空寂处境中。虽然她敏锐地感到这种孤立的倾向是由碧汀发出的,但她实在太过低落,并不想拉拢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那段时间,寝室里维持着一段假性和平,不过,碧汀时常跟诺丽斯有说有笑,蕾莉雅就以为她们其实已经冰释前嫌成为关系要好的伙伴了。蕾莉雅的金周天蓝色天翼鱼告诉诺丽斯蕾莉雅真正在意世界和平,因为她认可人人平等、珍爱每一个人的生命、希望世间有公平公正,她更希望每个生命都能自由地生长在幸福的国度,她平等地尊重每个人也希望每个人都能这样做到尊重其他人。
假性和平其实只是诺丽斯与碧汀的假性和平,但这两个性情、意志、观念完全迥异的两个人之间迷惑眼目的友好关系很快就走向破裂。而蕾莉雅既然一直独立于外,其实对于她们每个人都感到平淡了——她反而更喜欢一个人去做些什么事,身边没有碍手碍脚的人显然效率更高。
只是,她本可以忍受有的人心中指向她的隐秘、幽微的恶意,但当诺丽斯与碧汀关系破裂,诺丽斯(碧,蕾莉雅竟然都能共情,同时她心中对碧汀隐忍已久的怨怒也即刻被点燃了起来,碧汀的形象在她心中再次登上憎恶的高峰,且比前两次更高。
说回到两次出游事件。星期五那次她们去了蒂芙拉外相距八公里的太乐城,这是一幢有着八层楼高的现代气息浓厚的大厦,里面满是供游人娱乐的各种设施设备。她们可以在一楼的广场上看击剑表演,也可以在二楼的某间屋子内看一场惊险刺激的电影,饿了时,可以去三楼选中一家餐馆吃一顿饱饭,四楼、五楼及以上各楼层也都有它们各自的特色。这样一座大商城,一天是逛不尽的。所以那天,她们虽然早早就穿戴好出门了,但直到夜晚十点才卡在熄灯前一秒进寝室门。
看她们回来时神采奕奕的样子,显然这一天玩得尽兴乐意。她们兴高采烈地跟蕾莉雅说起她们这一天遇见的有趣的事。她们说道:“蕾莉雅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吗?因为我们晚上是去火锅店用餐的。我们六点进去的,一直吃到九点半,后来店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店员就坐在我们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我们,我们感到他们几乎是要撵我们走了。但我们点的东西太多了,实在吃不下。后来碧汀说:‘要不我们打包回去给蕾莉雅吃吧。’可是店员不让打包,最后碧汀就在那些还没有被吃的肉上每块都咬了一口!因为快熄灯了,我们就赶紧回来了,路上碧汀还惦记那些肉呢!”
蕾莉雅听了,在一些情境下礼貌地给出应当表现的回应。不过她心里感觉平淡。
等她们分享的热情消耗完了,蕾莉雅就出去外面洗漱间洗漱了——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情。当她双手端着里面放了牙刷牙杯的蓝色塑料脸盆回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碧咕从里面出来,她出来的时候,轻轻地将门虚掩了一下,并对门口的蕾莉雅温和地笑了——她笑的时候,依然只是泛白的嘴唇上勾,碧咕站在阳光中一棵香樟树下等候蕾莉雅,(。蕾莉雅却诧异她怎么突然表现得对自己这么友好了。自塔拿亚搬离之后,她虽然仍与碧汀“结伴”,但有时候她跟碧汀说话,碧汀却像没有听见似的不予理睬,有时候她转头去看碧汀,就看见她没有表情的冷漠的脸,有时甚至能从她那双尖利狭刻的眼睛中看出蔑视的神气来——那神气是蕾莉雅曾无数次在心中涌现而在现实中抑制的。
碧汀这种突然示好的态度仿佛是在刻意告诉蕾莉雅:一切都很好,都很和睦。随后她就端着自己的脸盆不慌不忙地朝洗漱间走去了。这却使得蕾莉雅更加狐疑了——她怀疑她不在的时候,寝室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过,想到寝室里的事,都是鸡皮蒜毛、一地琐碎,她并没有兴趣过问。
然而,诺丽斯并没有想要忍气吞声。
蕾莉雅刚一进寝室门,诺丽斯就冲着她发怨言:“我真要被碧汀给气死了!”
蕾莉雅想到适才在门口遇见的碧汀那副恬然安静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就问道:“怎么了啊?你们回来时不还好好的吗?”
诺丽斯就说:“我刚跟她又吵了一架!她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好像她有多能耐而别人都不如她似的!”
诺丽斯当时靠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左腿压在右腿上,两只小臂交叉放在大腿上,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女主人形象,但她面颊绯红、眼神含怒,嘴唇两边的唇角微微下瞥,显得严肃可怕——蕾莉雅真担心下一秒她的七窍里就会因愤怒冒出白烟了。她这副可怕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家庭的女主人受到外人甚至是奴仆冒犯后的样子。
原来,这一天,她们过得并不愉快——同行的路上可以用貌合神离来形容。
“我一直在忍她,”诺丽斯说,“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我就跟她说:‘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不用你管!’你猜她怎么说?当时她伸出四根手指指着天发誓说:‘我要再说你一句,我就是猪!’可刚刚,她又说起这件事!”
起争论的是诺丽斯眉毛的事。出门前,诺丽斯画了两个半月形眉毛。据诺丽斯说,她们走出蒂弗拉,在门口等车的时候,碧汀就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她的眉毛画得怎么怎么不对,又照她自己的意思说了一堆应该怎么怎么画。
“接受指点,但不接受指指点点。她以为她是谁,就那样在我面前卖弄!”诺丽斯愤慨地对蕾莉雅说。
在蒂芙拉门口,直到车子到达的时候,诺丽斯带蕾莉雅到附近一家糯米屋中吃糯米团子,到上车的时候,诺丽斯说:“你可以自己那样画,但我喜欢这样画。”
碧汀就说:“可你这样画是不对的。”
诺丽斯转移话题:“别说了,上车吧。”
在车上,她们没有为这件事争论了。但下了车,走往太喜城的时候,碧汀居然又提起了这件事。诺丽斯实在忍不住,就爆发了一句:“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碧汀在恼羞成怒之下就发了那句“是猪”的誓言。
据诺丽斯说,刚刚蕾莉雅不在寝室的时候,碧汀又提起了诺丽斯“眉毛”的事了,这激起了诺丽斯莫大的反感,就又跟她争吵起来了。所以刚刚在门口,碧汀对蕾莉雅露出了近乎示弱讨好的神情。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讨厌碧汀!”诺丽斯忽然斩钉截铁地说,“她也总是那么说你,你就能忍受吗?”
“我比较就那样,我们应当记得历史特别是历史中重要的日子。”蕾莉雅实话实说,“不过,我们现在就事论事就论眼前的事。我的小桌子上铺了一层有白色曲纹所形成的格子的宝蓝色的贴纸。”
“我跟塔厄亚也是。”诺丽斯忽然说。这句话却令蕾莉雅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