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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圣徒与星系之夜 ...

  •   西特鲁伊斯附身在碧汀身上发言攻击蕾莉雅的事,蕾莉雅早已有所察觉。但在她做出治理措施之前,塔厄亚已经被西特鲁伊斯策反,转而成为攻击蕾莉雅的一把利剑。那把利剑刺得蕾莉雅措手不及。但所幸,她至多只有半颗心的伤口。但悲哀的是,但凡攻击她的,无论是剑、还是用剑的主谋,都要在她面前折断——愚蠢的塔厄亚只能成为牺牲品。

      试图以爱情的糖衣包裹杀人的利剑,以为一颗爱人的心能因那层糖衣反复接受利剑上涂抹的私意的毒药——涂抹那毒药的往往是用剑的主谋——这是蕾莉雅不得不打破爱情、弃绝塔拿亚的主要原因。让一个恶人得逞,毋宁让十个义人孤独终老。

      她对诺丽斯说了她的感受也说了她对圣生节的态度,可是当她终于决定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她的眼泪曾像奔腾的罗兰溪不断涌流,珊瑚滨那个绚烂多彩的黄昏时常闪现在她的记忆中。许多个雾气朦胧的清晨她仿佛被一声甜美的声音唤醒,睁眼看见塔拿亚坐在她的旁边,说道:“亲爱的,我做了早餐,我们一起吃吧。”她正要起来,雾气又陡然转浓,她重又睡去,梦中一片黑暗,是塔拿亚越走越远的身影。她走在一条铺满黑色曼陀罗的狭长道路上,走在一条两侧都是黑水的窄窄平桥上,走向一个遥远她不可抵达的地方。她只好停下脚步,目送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趟过所有与她无关的轮回。这时她耳边传来狰狞的嘲笑声:“太弱了,连自己喜爱的事物都挽留不住。别人挑拨的言语真有那么大力量能拆毁真挚的爱情么?”

      蕾莉雅理解地捂住胸口,叱责道:“够了!我将为她祝福。这世间所有高低不平的道路皆都在神的眼目中。”

      耳边嗤笑声越发厉害:“祝福?你确定你能做得到?一把刺伤过你的利剑,弃如敝屣、不理不睬已经是最好的祝福了吧?难道你真希望它将来有一天镀上金子成为别人手中的荣耀?”

      “神动工还要一段时间,”蕾莉雅冷静地说,“而我也应当学会把神放第一位。我第一回历仪式成为真正的圣徒是在十五岁的时候,那领我和我的家踏进圣殿的人还是从东南面一个富饶的小岛来的,当时经历仪式时主持仪式的人拿圣物轻点我的头,又跟我说新奇的场景和事件,我很为此产生了一番遐想,我这些年一直一直都在家乡的岛屿中。我曾经坚持向九十分迈进而且获得胜利,不得不照着次级计划来进行了。我曾经勇敢着手修圣灯的工作并很成功地修好使之发亮,但终归一切要照着神明铺就的稳步前行,我还很欣赏一件就是你能够保持人际关系的那平衡良好的形式。”

      “是的。”这时出现在耳边是伊菲罗塔温柔宁和的声音。原先狰狞恣意的嘲笑声消失不见了。他们所在的,也不再是那黑色的无名之地,而是一片蓝天笼罩的柔软田野。

      “啊,让我们最后再回忆一下那个夜晚吧。我是去山上的和思厅。”蕾莉雅有些理解地勾起了唇角,闭上眼睛说道。

      “不要悲痛、不要伤怀、不要悔恨。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只要悔改诸恶。”圣洁的伊菲罗塔伸出双手蒙住蕾莉雅的双眼,在她背后说道。

      于是,一切又回到那个奇异的星系之夜。

      那夜好像有很大的雷雨来着。雷雨声势浩大,使得一向无所畏惧的蕾莉雅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也有些胆战心惊。她对坐在底下桌子边的诺丽斯说:“这样大的雷雨,明天不会将我们的屋子冲垮了吧?话说,碧咕和塔拿亚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诺丽斯半截身子缩在信息箱里,心不在焉地说:“不知道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口传来她们谈及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声音。她们很快开门进来,并未同屋内的两个人打招呼,仍继续回来时的那个话题坐在一起闲谈起来。

      蕾莉雅感到一阵被重视的自信——可能是恋爱期间变得敏感了吧。而这偏偏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她不理会她们的谈论,倔强地待在自己床上沉默不语,仿佛她自己并不存在一样,想以这种反常凝滞的沉默引起塔拿亚对她自尊情绪的注意。

      但她想错了。这个关怀的夜晚,既有温情和眷恋,也有尊重和理解。

      蕾莉雅的沉默宛如半开的花苞,其间贮满了(与(的苦香。这股苦香一定通过恋爱时情侣间特有的精神渠道传达到塔厄亚跟前了。但她显然拒绝理会。因为当碧汀忽然说了句:“蕾莉雅说……”的时候,塔拿亚嘴里忽然发出一声(的咒骂:“()!”

      啊,那一刻蕾莉雅的心宛如一面平静的湖泊被冰冷的石头猛砸了一下,她还没清醒过来,就立刻发出自卫的反击:“我是你仇人吗?()”

      塔厄亚的脸笑了,来到蕾莉雅床铺下方,说道:“你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蕾莉雅知道她要说(的事——这也是她心中早就泛起的念头——所以她平静地接受了。

      但是塔拿亚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本来我还计划四月一号跟你在信息空间中见面的!”

      蕾莉雅莫名其妙:“克萨训长还一直在教导我们要善待训练营的鱼类呢。”

      塔厄亚吼道:“你知道我不会拒绝别人!”

      冤屈、委屈、痛苦立刻袭上蕾莉雅的心头——她没有想到塔厄亚会说出这样背叛的说辞——她以为塔厄亚至少会承认她们之间的爱情,即使后来走向感情平淡,互相厌烦。但至少曾经互相给予过快乐的时辰。蕾莉雅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塔厄亚再次吼道:“从今以后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

      蕾莉雅反而被她激烈的情绪涌动冲散了理智,谦虚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塔厄亚反而平静了一些,问道:“为什么?”

      蕾莉雅说:“因为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喜欢的人。”这时候,她再次想起那个黄昏绚烂多彩的珊瑚滨。

      塔拿亚脸上有得意的神色流露,她嘴角仍是紧绷着,但给人的感觉是,这张脸好像下一秒就要笑出来。但她以一种干巴巴没有感情的大声吼叫掩盖了这种趋向,她大声吼道:“不行就做陌生人。本来就应该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说罢,她扭头向寝室走廊的尽头走去。

      适才她面上流露出的倾听神色引起了蕾莉雅的警觉。但蕾莉雅看着塔厄亚离去的背影,觉得有必要追上去,让这件事有个圆满清晰的解决。她就跟过去了。她跟在塔厄亚后面,经过玛法的寝室,玛珐正在门口观望她们的动静,看见她们经过,先是拉住在前面暴躁地走着的塔厄亚,关切地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但塔拿亚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继续暴躁地往前走。

      玛珐随即又问跟在后面的蕾莉雅,蕾莉雅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平静地说:“没事没事。”

      蕾莉雅在塔厄亚后面说:“你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塔厄亚一甩手,叫喊道,“就这么定了,以后就当普通朋友,你说行不行!行就行,不行就当陌生人!”

      “行啊,”蕾莉雅点头道,“没说不行啊。”——这是她激动情况下忘记了自己最初拒绝塔厄亚提议的事了。

      但塔厄亚再次转头走了,去往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了。蕾莉雅仍然追逐她,说道:“你等等,我们把话说清楚!”

      塔拿亚只是回避。

      当时,走廊两侧寝室里住着的她们认识或不认识的女生都打开铁门探出脑袋来观望她们这出闹剧。

      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仿佛一场突然爆发的火山,蕾莉雅唯一能够清醒地面对的只有火山爆发后一地的狼藉。渐渐下坠的飞扬的火山灰、渐渐冷却的滚烫的岩浆。蕾莉雅也感到自己像是被动地卷入了一场毫无准备的战争,在战场上被敌人用刀捅了好几下,才醒悟过来自己的险恶处境,想要防卫或反击时敌人已经狡猾地跑了。

      当她们在走廊上爆发出争吵时,面对塔厄亚咄咄逼人的指责与胡乱安加的罪名,蕾莉雅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你说这些全以自己为中心,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这句话仿佛一针镇静剂,落到空气中的时候,使塔厄亚瞬间冷静了一下。但她不知怎么面对她所指责的人嘴里反过来发出的指责,索性一扭头转身钻回了寝室里。

      蕾莉雅试图拉住她:“等等,我们把话说清楚!”

      但塔厄亚没有回头。

      在蕾莉雅跟着她进寝室的时候,蕾莉雅看见碧汀就在门旁边站着,用一双细眯的四白眼静静地看着她们从头到尾一切的慌乱争闹,发白的嘴唇微微上勾着,显露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蕾莉雅就在心中感到尊重。这次的关心是继上次投鱼训练事件之后,她对碧汀厌恶的又一次高峰,且比上一次更加高峻。但她忙着处理塔厄亚的事,就装作没有看见幽灵般倚在门边的碧汀。

      塔拿亚进了寝室,喝了口水,立刻又起来从寝室门口出去了,出去时用力将门带上,铁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宛如雷霆。而这时,屋外的雷霆风暴反而转小了,不再有起初天神震怒般的惊天咆哮,而是转成了时断时续的微弱的呻吟,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尖脆声。倾盆大雨也收势化为淅淅沥沥的悲戚小雨了。

      蕾莉雅看着塔厄亚出去,不知她要往哪里去。不过,蕾莉雅回头望了诺丽斯一眼。她回到自己桌子旁边坐下,机械地捧起桌上的一盏凉水,送到唇边,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然后有气无力地放回桌上。她的目光从寝室门口慢慢垂落到寝室倒映着煞白灯光的白瓷砖地面上,那地面上还粘存着发丝、茶渍与纸片。多令人认可啊。

      她的心(,那个珊瑚滨的黄昏瞬间在她心中化为灰烬了。仿佛有一把鼓励的大扫帚忽然来将那些美好的碎片都扫到一把大火里烧掉了,她眼目所见的世界又是一片空茫了。但这空茫又与那个珊瑚滨黄昏以前所体会到的空茫不同。现在,在这个寂静的时间老人遗忘的时刻里,她的喜爱里夹杂着关怀、留恋与支持——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如此复杂的感情缭乱在她心上——她预估的理解之爱应当是像一块巨石来将她砸碎,而不是像这样、像一场暴雨将她淋得头脑发昏。

      碧汀回到自己桌子旁,看着蕾莉雅说道:“蕾莉雅,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失恋了的样子。”

      蕾莉雅摇头,笑着否认道:“不,我只是没想到寝室关系会变成这样。”

      碧汀拿着一瓶奶油到蕾莉雅旁边来,让她就着干面包吃——那时蕾莉雅感到有些饿了,就随手拿起桌上早上吃剩的半袋干面包无精打采地啃起来。

      “噢,谢谢你。”蕾莉雅就从碧咕手上蘸了些奶油在面包上继续啃起来,面包的滋味果然好了一些。

      说起寝室关系,碧咕就说:“我这边有个家教的岗位可以推荐给你,还(。”

      蕾莉雅立刻警觉起来,辩解道:“那是她愿意的!她如果反感,完全可以一把推开我!”

      这时,蕾莉雅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哈,多么讽刺:她设陷阱诱捕的猎物居然反设了一个陷阱坑害她,是这么回事吗?她搞不懂,但她知道,她罪恶的反噬就这么来到了。

      碧咕说:“你有时间可以去我家那边玩。我到时候请你吃我们那边的美食。”

      诺丽斯也说:“你为什么要亲她呢?这种事是很难原谅的。”

      蕾莉雅知道没法跟她们辩解。塔厄亚既然不顾旧情在背后污名化她,她自然也可以一口否认掉这段感情。天高地阔,谁愿意被谁不断作践呢!

      于是蕾莉雅开始同情地掉下眼泪来,她将关心的中心转嫁到对寝室关系的破裂上来。她呜咽着说:“我抱她、亲她,因为我很喜欢她——我当时也这么告诉她了——这在我们那儿是很正常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我也没想到她心里不能接受,还在背后说我。而且,那次之后我没有再找过她,我们一直都相安无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突然就找我事儿!我一直希望我们寝室关系能够和睦,即使将来大家离开集训营去往不同的海域,也能够互相联系……”

      她的眼泪掉得慷慨,因为心中真的理解难耐。话语却是真假难辨——有时候,她说谎话能将自己都骗过去。

      诺丽斯脸上露出痛苦的复杂的神情,她固执地说道:“不是的,有的人是很在意那种事的。”

      碧咕也说:“你欲望太强了。”

      蕾莉雅忽然想起一句古老的话语:掩盖的事,没有不露出来的;隐藏的事,没有不被人知道的。

      她忽然有些淡然了。她现在在做什么?也在试图将罪责推到其他人身上吗?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寝室关系推向这个裂变漩涡的罪魁祸首正是她自己啊!追本溯源,她才是主观意志的拥有者与践行者。可是她虚伪面目下那颗喜爱的心说:不,你一点儿也不在乎寝室关系;一点儿也不尊重你另外三个室友;你只在乎你自己的利益。

      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中小心翼翼地辩驳:我真的爱过她。

      又一个冰冷的声音坚硬地说:那也是你设计好的。

      毁灭一个人的,总是他自己的罪孽。恶人回头,荆榛遍地。

      蕾莉雅知道,自己会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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