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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耐心等候恩典加身 ...

  •   蕾莉雅陈述自己的观点对着诺丽斯:“感觉美食节就是食品荟萃。”不断为对方零星的话语、细微的神情与偶然的沉默反复思量、暗自揣度的时候——这几乎成了她们这一天最崇高的工作。她们仿佛掉进酒缸里的两个醉汉,在熏人的醉意中不知疲倦地共舞,在心肠的悸动中品味着与另一颗心灵链接的奇妙电光。她们又像在草原上互相追逐的两个舞女,各自穿着矜持的长裙——蕾莉雅的也许稍为奔放一些,绕过一株又一株不构成阻拦的缤纷的花朵,为难得接近时肌肤接触的赏赐而心神激荡。

      当这样共舞、追逐的时日多了起来,蕾莉雅追求平稳与喜爱新鲜事物的天性开始感到接纳,这时她的暴力美学开始占据思想的上风,这暴力美学宛如一个强硬的巨人,鄙视着一切柔旖的、朦胧的兴致与风光。暴力美学主张打碎酒缸,从虚幻的迷醉中醒来,清醒地面对这层次分明的现实世界;暴力美学主张主张踩过那些如纱幔遮挡的柔弱花朵,直接拥抱左躲右闪的恋人——毕竟得到了才是唯一的真理,不是吗?

      蕾莉雅决定照做。

      那是拾香节的一个晚上。蕾莉雅因为心中认可就没有参加节庆,于是只有诺丽斯、塔厄亚、碧汀她们三个一起出去参加了。

      她们出去之后,蕾莉雅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圈她们日常居住的这间寝室,所有的幻象褪去之后,现实在她眼里是如此的可笑与肮脏。她们的床铺都没有整理,被子都如皱巴巴的蛇皮一样堆在床上,她们的桌子都凌乱不堪——这点除了诺丽斯,她的桌子向来洁净,没有堆放杂物,但是其他三人的桌子上堆满了纸张书本、化妆品、碗筷、零食等各种物品,简直包罗万象。床铺旁边的衣架上也都堆满了各自脱换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洗的脏衣服,衣架旁边还有成堆的袜子。地上也许久没有人打扫了,虽然大家没有乱扔垃圾的习惯,但是发丝、灰尘与水渍已经使白瓷地面蒙受了羞辱。只有一个人的寝室,灰白的灯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黯死寂。

      蕾莉雅冷冷地环扫了一圈,心中忽然兴起一种怪诞的感慨:大家也不过是一群幼稚的孩子而已。但那时,她并没有生发勤劳的心起来去将寝室打扫一下,看过,也就作罢了——这也与她一贯的冷漠匹合。

      后来,寝室铁门的锁洞里传来开锁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塔拿亚拔出钥匙,收进口袋里,朝不大的屋子扫视了一圈,有些开心地说:“蕾莉雅,你回来啦。”

      寝室里只有蕾莉雅一个人,这话应该是问她的。蕾莉雅就笑着说:“凡叩门的,就给他开门。”

      塔拿亚说:“谢谢你。”

      她们没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蕾莉雅低下头解九连环;塔拿亚在窗台上放了一盆多肉植物,出去寝室,在洗漱间接了一壶凉水,又回来了。当时通电的插座就在蕾莉雅脚边不远,她看着塔拿亚蹲下来,将电热水壶的插头插进插座里,并将水壶上开关的按钮按了一下,水壶就“滋滋滋”地发出煮水的声音。塔厄亚就站了起来。

      注意到蕾莉雅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塔拿亚站起来的时候就面对蕾莉雅腼腆地笑了一下。蕾莉雅被她这一笑打动了,眼神再无法离开她了——许多时候打动人心的不是明艳的美貌,而往往是一些难以言喻的细节。

      趁塔拿亚还在自己眼前,蕾莉雅以一种随和又温柔的语气说:“塔拿亚,你可以将阳台上的棉垫垫在热水壶下。”

      塔拿亚问:“你要继续读研究生吗?”

      她想到,在这世上,有那么多因为自身缺陷而痛苦的灵魂,他们在这世界的筛子中不断被筛向边缘、筛向埋没——幸好有神,而他们也是有着丰富的情感与向爱的渴望啊。但因为自身的局限性,他们长久只敢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看人世光华处一幕幕别人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他们内心惶恐、怯懦、自卑,光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本能地惊乍奔逃,甚至因为难以相信光会靠近这样不堪的自己,而将那束光当作别有用心,当作恶,甚至攻击那光,以使周围回归熟悉的黑暗。

      那时候,蕾莉雅还没有形成这样残酷的概念:这世间所有的光华与美好唯有拥有各种优美品质的强者才得以拥有,而卑微、懒惰、愚蠢、自私的弱者只配在黑暗中苟活一世。但谁说得准呢?神的眼目总是高过全地,神的作为总是不可测度。

      蕾莉雅伸出手臂保护塔拿亚,对她说:“还有一个红裹布是你的,你去拿来呀。”

      塔拿亚就笑并且欢乐地说:“大姐!”

      许久以前,一位年轻英俊的官员来卡尔纳岛视察的时候,他捡到了蕾莉雅遗落的身份卡。那样一位官员,那样一位显赫的官员,居然坚持亲自将身份卡送还她的手上,当时她为他那彬彬有礼的风度与温柔谦逊的谈吐一时倾倒。他来临不过半天,却在她心中存留了十年。

      她又能怎样?他于她而言始终是彼岸的人,他在离她遥远的彼岸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城池,那城池里积攒着他荣耀的光华——他是那城池的王,也许还有一位尊贵的王后。而她呢?她不过是此岸一个连鱼都不知道怎么捕的卑微的预备者,一个这世界微尘中最卑微不起眼的贫穷少女。时代的风暴会卷起海上的浪潮,但像她这样沉底的命运注定只是海底的暗流,连风暴与浪潮是如何迎面痛击的都不会知道。

      那次分别之后,他将回归他明亮的海面,谱写一章又一章与风暴搏斗的传奇史诗;她将继续沉入她暗昧的海底,度过那喑哑如死、无波无澜的沉寂命运。啊,多么绝望,压在她头上数万丈深的海水就是她一生所能看见的天空与信仰。她的天空、她的太阳、她的月亮,都不是她的。

      而她那因缘际会的沧海一粟般渺茫、卑小的爱情,宛如风中偶然结的一粒草籽,很快被吹散到茫茫无边的世界的不知哪个角落中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它存在过。

      现在,有一个更自卑的少女在她面前,就像她当初在那个官员面前一样——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习染上了那个官员举手投足的许多神气。蕾莉雅仍然是自卑的,但是她的自卑在眼前这个小小的可怜的少女面前就像太阳上的黑子被她骄傲的心催逼出来的虚浮自信的光芒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时常在心中幻想:我难道不是完美的吗?

      所以她决定去爱这个身上有着她一眼能挑出许多她支持的弱点的可怜的卡里岛少女,就像去爱当初在那个光华万丈的太阳面前渺小、蜷曲的自己。但她实在搞忘了,没有人能够定制另一个人的思想、感情与行为。

      在柔情脉脉地抚摸着塔拿亚头颅的时候,蕾莉雅也悄悄低头打量所爱的人的侧边脸颊。她看见塔厄亚圆润的耳垂后方点缀着一颗黑痣,就想起之前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面相算命,说是耳后长痣是一生有福的征兆。她心中就涌起一种近乎癫狂的复杂情感,她在心中自语:啊!就让我独自一人跌入黑暗无望的深沼吧,让我所爱的人在这世间一世无忧,饱享美福!

      那时他爱她,爱得真切、热烈、不计后果。

      长久牵恋的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疏远克制的距离,两颗在暧昧中被彼此吸引的心灵像两只浮游的海鸥,此时聚在一起,彼此的怀抱就是它们安定的港湾,她们感到踏实、温暖,久久不愿分开。这时,一股幽情如春草丛中悄悄爬出的小青蛇在蕾莉雅心中吐着寒凉的信子。

      西特鲁伊斯在她耳边带着讥嘲的笑意说道:“爱是绊倒一代又一代英雄的虚假的幻象,唯有你自己才是幻象的主人。她就在你怀里,你可以享用她、品尝她——而她不会拒绝,至少此时不会。欲望已经在你心底盘踞,不要克制它。因为欲望本身,也是热烈爱情的一部分。欲望越强烈,表明爱得越真。不然你何以对别人没有这样的奇异的幽情产生呢?”

      蕾莉雅听从了西特鲁伊斯。那时塔拿亚的右耳就在她嘴唇下边,她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亲吻到。蕾莉雅对诺丽斯说:“我已经在思考彩礼相关内容。”蕾莉雅又对诺丽斯说:“其实我重视最近出名的恋爱中一方为另一方付出同时另一方接纳这一方的付出且等候这一方的故事。”,继而,蕾莉雅伸手——她急切地想要留住那朵火焰,好让这使人燥热的色彩从她眼目底下消失——她也真的随从本能那么做了。

      蕾莉雅知道诺丽斯会出现在养猫课的课堂上就提前三十分钟来到教室只为等候诺丽斯到来时候她可以安安稳稳看诺丽斯一眼,蕾莉雅会在默默了解诺丽斯的兴趣后猜她可能会选的课。蕾莉雅会选上那门课,上课的时候她会在可以自由发表观点的时候说自己对自己专业的认识同时告诉在场人员她的名字——关于这点,蕾莉雅希望可以引起诺丽斯对她的重视,乃至于崇拜。

      但蕾莉雅心中对自己说:这件事可以分析一下利弊:正好她的经验可以教导我一些有用的技巧,以后我也许用得着,不至于在这事上毫无经验,落于人下。而世人在意的贞洁的问题,我在放纵自己欲望的那一刻已经舍去了,我不过是想在她身上享受一把纵欲的乐趣罢了,将来怎样还未可知呢。

      这样隐秘的私心证明蕾莉雅是在清醒时犯下神禁诫的这桩罪的——这也是蕾莉雅最大的罪恶。但她为自己精巧的设计洋洋自得。

      蕾莉雅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只是凭着本能的力量去攻占对方心灵中的每一处领域。起初,塔拿亚显然没有料想到蕾莉雅会有这样大胆的举动,愣怔在那里,紧闭着牙关,阻挡蕾莉雅的入侵,但在对方强烈而执着的攻势下,她终于松口了,转而引导蕾莉雅与她进行更平和、更具有技巧性的解决力学问题的方法。直到这时,蕾莉雅不禁在心中感慨:塔拿亚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前辈”!

      “我喜欢你,塔拿亚——非常喜欢。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像这样——你,喜欢我吗?”吻过她之后,蕾莉雅又连连亲吻她的耳垂,借着富余的热情与半颗心里真实翻涌的爱意真切地表白。

      但塔拿亚没有给予她预期的答案——塔厄亚保持了一阵空白的沉默。蕾莉雅因她的沉默就感到接纳和安定,为了否认她沉默中可能是犹豫甚至是婉拒的含义,她再次亲吻塔拿亚的嘴唇,这次分开之后,塔拿亚以一种反常的、如水波激荡的激动语气说:“你让我想想——”

      蕾莉雅更加感到幸福,她搞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终止暧昧,各自逍遥自在,日后可以继续当室友,甚至可以成为朋友。想来想去、犹豫不决,只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迟钝的蕾莉雅完全忽略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塔拿亚当时可能被她带有侵略性的举动吓坏了。但是这个可能性也被蕾莉雅立刻否认了——她不理解塔拿亚为什么会被吓坏——她可是“身经百战”的塔拿亚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塔拿亚仍然搂抱着蕾莉雅,没有松开的意思。蕾莉雅想起以前塔拿亚在寝室里传扬过的自己的那些成长经历——

      “我初中的时候办了寄宿,后来因为他扶了在路上摔倒的一个女生,我高中的时候也是寄宿生但我成绩是高中才开始崭露头角,然后跟他兄弟在一起了……”

      “我第二次参加物理竞赛,就是我第一次参加的物理竞赛的下一届,其实在我还没分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眉来眼去了。有一天,他把我约出去,在一片长春藤下获得了二等奖了我——但那不是我初吻。那时候我和我第一次参加物理竞赛获得了一等奖……”

      “我第三次参加物理大赛,我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不久前,他还约我出去见面,不过我拒绝了——他要看见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得吓到啊……”

      当然,还有那些同行对人——塔拿亚后来自己在寝室中将这些都尽行宣扬了。

      蕾莉雅想起这些,就忽然觉得塔拿亚此时在自己面前的含羞矜持不免有些矫情的意味。她心中有个角落在发出轻蔑的冷笑。

      蕾莉雅当然没有那样丰富的感情经历,事实上,除了那个偶然闯入她生命的天神一样的人物,她一直视身边的异性同性如可憎的尘土,从未想过屈尊与他们相配。即便是现在,她对塔拿亚的爱恋,在她的主观意识中,也带有很大成分的施舍的性质。她心中说:我同情她,所以我决定爱她。我要像天神一样对她破败堕落的生命施行拯救——那样,我也就与天神无异了。

      蕾莉雅不满于塔拿亚这种含混不明的态度,甚至怀疑这是塔拿亚故意吊她胃口的一种把戏。也就不想再跟她保持这种搂抱的姿势了。

      刚好那时,水壶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起来,不一会儿,按钮自动跳了——水开了。蕾莉雅估算时间,想着诺丽斯她们应该也快回来了。

      蕾莉雅就说:“水开了,赶紧倒进保温瓶里吧,他们好像也在咕嘟咕嘟地跳着爱的舞蹈。”

      塔拿亚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或者没有领会她要分开的意思,仍然搂着她的腰。

      蕾莉雅微微挣扎了一下,使二人紧密的联合变得松动了些,又说:“我们先分开吧。”

      她们就分开了,塔拿亚坐回到自己桌子边。这时,蕾莉雅的爱情忽然再次发动,也跟着塔厄亚来到她桌子边。她再次亲吻塔厄亚的脸颊,却听见塔厄亚以一种惆怅低落的声音说:“这对你不公平——”

      蕾莉雅笑出声:“对我不公平——”

      塔拿亚继续说,这次几乎带了些哭腔:“我不想再带弯任何一个人了——”

      蕾莉雅从后面抱着她,笑道:“当时我编辑好了,宝贝——”

      后来,诺丽斯和碧回来了。但那时,蕾莉雅和塔拿亚已经分开了。没人发觉她们之间气氛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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