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柠檬汽水》一盅凉白开

3、第三章

　　顾柠是走读，所以不用留在学校晚自习，正收拾书包准备回去。收拾的时候余光瞟到了旁边的林故，话说他这个新同桌真的很高冷啊，一天下来，和顾柠的对话就停留在上午那句自我介绍了。
　　不过顾柠也并未主动和林故搭讪，虽然好几次想试图想说几句话舒缓下气氛，但总是话到嘴边确蹦不出词。顾柠想着，还是不要这么刻意吧，后面机会还很多，可以慢慢认识了解。
　　但此刻自己准备回去，还是打个招呼吧，顾柠正准备说明天见时，看到林故正将桌面的数学习题册放进书包，“你也不住校吗？”心里想着话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说完顾柠眼神闪过有一丝紧张，耳根微红，手还保持着拉拉链的姿势，因为此刻林故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看了他一眼，依旧是生疏不带有一分感情的语调：“嗯。”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秒，他又说：“走读需要办一个出入证，先要找班主任李老师写个证明，再去教务处办理。”
　　还没有人和顾柠说这个事，毕竟走读的同学很少，学校管的也严格，办理手续也比较复杂，顾柠还是肖月华特意拜托了教导主任才同意了。因此听到林故的话顾柠脸上写满了疑问，他以为和之前学校一样，在门卫室登记一下就行。
　　显然，他果然不知道，林故想着，这人满脸人畜无害、不谙世事的样子，以后出了学校真的不会被骗吗。或许是出于一份关爱“纯真儿童”的同情心，林故破天荒的说了句：“你好了没，我带你去。”
　　听到这话顾柠就像只迷失在森林的小兔子，突然来了个好心人，领着他找到回家的路。他有点点兴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觉得新同桌也没有那般不近人情，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漠。他笑着点头道：“嗯嗯，我好了，谢谢。”
　　林故做事很迅速，前后大概二十分钟，顾柠手里便多了一张戍华一中的出入证。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林故单肩背着书包，双手自然插在裤兜里；顾柠跟在后面，双手揪着肩膀上的书包背带，微低着头，倒像是林故的弟弟，做错了事惹哥哥生气了，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道歉。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好在有路灯，所以还不至于看不清路。
　　走到了校门口后，顾柠正想问林故走哪边，便看到对方转弯的身影和他要回去的方向一致。这个方向？顺路吗？难道他也住华新巷？顾柠心中出现三连问，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路上都有可能碰到？
　　想到这，顾柠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憧憬，又像是忐忑。
　　走在前面的林故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他稍稍偏头，用余光瞟到离他三四米远处的顾柠同学，正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提着两条腿往前挪动，林故心想：“这人还真是心大，大马路上也能低着头走路。”
　　果不其然，某人一头撞了上来，但不痛不痒，没什么感觉。
　　当时顾柠脑子还处于思绪乱飞的时候，因而也没注意到前面的人速度慢下来了，就这么撞个正着。
　　这么一撞，才将顾柠从万千思绪中拉出来，他一手扶着脑门，抬头正对上林故那张脸，但这次不是面无表情，而是一脸黑线加嫌弃，那张布满黑线的脸动了动嘴角，丢出两个字：“看路。”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鉴于是自己的错，顾柠只能先道歉。他甩甩头似是觉得这样可以把脑子里的杂念丢出来似的。
　　“你也住华新巷吗？”顾柠觉得此刻总要说点什么缓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于是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这回他没有走在林故后面了，而是和他并排走着，中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想着方便交谈。
　　“嗯。”
　　这人绝对是聊天终结者，顾柠有些无奈，他觉得，还是不要试图搭话了，这样未免显得自己太没有面子了。
　　所以，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走位，林故在前，顾柠在后跟着，只是这回顾柠不再低着头了，从他这个视线过去，正好看到的是林故的后脑勺。
　　白天一直都未认真观察，其实林故长得挺不错的。一米八的个子，一双太长腿哪怕隐藏在那异常宽松的直筒校裤里也显得很修长。
　　戍华一中的夏季校服主体色是蓝、白色，衣服是白色的polo衫短袖，正面胸前左上方写着戍华一中四个字，衣领那处是蓝色的；校裤则是蓝色为主，裤缝处是白色的；这样的设计看起来虽然简单却不单调。
　　林故的皮肤是介于黄与白之间的，不像顾柠，因为很少去户外活动，加上从小身体较弱，带着些许苍白。
　　许是因为夏天的炎热，林故理的是那种碎发式刘海，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更是增添了几分帅气，洋溢着青春年少的美好。
　　这形象让顾柠不由得生出些向往，他想要追上去，想要去触碰那份美好。
　　戍华一中的位置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是也不算偏僻，尤其附近有学校，因此各种小饭馆，街边小吃还是很多的，顾柠从小肠胃不太好，所以肖月华一般不准他吃外边的小吃。
　　但顾柠却偏偏很馋，尤其喜欢吃辣，偶尔会偷偷在外面吃一次，虽然十次有九次都会被肖月华发现，最后都免不了一通教训。
　　肖月华有时候真的摸不准顾柠的喜好随了谁，明明他们一家都口味清淡。
　　回到家门口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半轮明月正挂在天边，顾柠发现城市里的天空似乎很少有星星，之前都没有注意，他记得暑假去乡下姥姥家时晚上是可以看到满夜星空的。
　　那时顾柠喜欢搬个躺椅，头枕着双手仰望天上的星空，他在找最亮、最闪的那颗星。他记得小时候姥姥说过，当身边的至亲离开后，他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还留在这世间最牵挂的、最念念不忘的人。
　　距离父亲离开他们，已过去十个春秋，那个小小的、踮着脚尖才能够得着爸爸手臂的小人儿已经长大了。现在已经能和父亲肩并肩了，他不再需要踮着脚尖了，他已长成同爸爸一样高了。
　　想到这，顾柠鼻头泛起一阵酸，接着视线彷佛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习惯性的抬头看着天空，倔强的让眼泪重新回到眼眶里，揉揉眼确定看不出任何迹象才迈开腿走进家，一进家门饭菜香便扑鼻而来，厨房里是肖月华切菜的身影。
　　先前的低落情绪皆被这一幕冲走，取而代之的是这一屋子的幸福气息，是的，幸福！肖月华是一位好老师，同时更是一位好母亲，这些年她将顾柠照顾、培养得很好。
　　作为单亲妈妈其实是很辛苦的，曾经很多时候肖月华都在经历着那种身心疲惫的无力感。
　　尤其是顾建中离开的第一年，她从一个被宠着的小女人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跨越到一个独自带着六岁小孩的母亲，真的异常艰难，但每次看到顾柠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慢慢到了现在。
　　“妈，我回来了。”
　　林故在上楼前身体不受支配地回首，他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顾柠肩膀似是在抖动，但很快便恢复平静，他看到那人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往复几次才推门消失在月夜中。
　　那个背影让他觉得莫名有些许悲伤，让他有一种想过去将那身躯环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于这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看起来瘦弱胆小的人儿，他心底泛起一丝想要保护的冲动。
　　其实林故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他很少会去关注旁的人，但今天那人在讲台上紧张得红了耳根，半天憋出了五个字的的窘迫模样让他不经意间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那抹唇线便恢复平行，快的没有任何人发觉。
　　林故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脑袋下面枕着，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半月，久久都未入睡，或许他自己的都没发觉，他其实在期待，期待明早出门能遇到那个人，他的新同桌。
　　缘分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比如它会将两个原本没有任何交织的人通过一点一点的推动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