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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团圆节,入夜之后街上的人群竟越来越多,一眼望不到头。而最大的茶馆内早已是人满为患,就等着听锦阳人称百晓生的说书师傅讲他那有名的志怪故事。

      “那男子定睛一看,大妖竟未断气,面上已无娇俏之色,只剩恐怖......”台下的看客都一脸紧张,胆小的甚至捂上了嘴。可说书人说到如此紧张的情节竟停下抿了一口茶,台下的听众看到此番动作便像是炸开了般议论纷纷。

      五岁小儿似乎是听害怕了,惨白着脸色搂着娘亲问:“娘,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

      那位衣着华丽的妇人一听便笑出了声,轻拍着怀中儿子的后背,语气轻柔:“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这说的呀都是假的!柏儿莫怕。”

      妇人身边坐着的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听了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说书人说的都是些什么?她们妖也是分好坏的好吧,况且有些妖长得比一些仙神还好看,他简直就是在抹黑妖族名声!

      月栖虽然这样想,却也没急着走,只是对接下来的故事情节不再有期待。

      到底是十里闻名的说书人,这边惊堂木一拍,几番言语又故事推向了另外一个高潮,百晓生满意望着台下人的反应,嘴角呷着笑意慢慢捋了捋胡子:“今日小老儿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感叹时间的短暂,但也知道百晓生说书的古怪脾气,只能纷纷离席。

      月栖嗑完手中最后一粒瓜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瓜子屑,巡视了眼四周逐渐消散的人群,伸着腰叹一口气,“果然还是得去梁州啊,这锦阳茶馆的话本子说的好没意思。”

      月栖这般说着便思索该怎么去梁州,可是阿蚕来的信里又没说如何去,她这刚下山也没有个眼熟的人可以问。

      想到这便又叹了口气,她好像还没银子。

      视线不经意扫到了身旁座椅上的一块玉佩,一块雕刻精细透着温和光泽的玉佩。月栖拾起来在手中摩挲了一下玉佩上刻着的“杨”字,怕是刚刚那位夫人落下的。

      月栖的动作倒是比脑子要快些,出现想法时人已经冲到了茶馆门口,好在夫人还未上马车,是那小孩闹着要吃茶馆门口的糖人,如此便让月栖追上了。

      “敢问夫人刚刚在茶馆,是否遗落了一枚玉佩?”月栖向那夫人略微歪了歪头,手中的玉佩也已经伸到夫人面前。

      “多谢姑娘。”姚夫人说着已经拿过月栖手中的玉佩,眼神含笑看着手中的玉佩,又抬起头,“想必是我系松了些,若不是姑娘发现,恐怕这玉佩是找不回来了。这玉佩对我那是顶重要的物什,大恩不言谢,若是姑娘不嫌弃,苑娘想在寒舍摆宴感谢姑娘。”

      月栖直接被姚夫人这一大段话的信息量给冲击到脑子短路。

      啊,她们凡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但是想到阿蚕在信里嘱咐过,下山之后不可随意轻信他人,月栖还是选择了婉拒。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急着赶路去梁州,我又人生地不熟的,就不好在锦阳逗留了。”

      “那多好办,从锦阳此去梁州,最好的法子便是走水路,正好姚府与锦阳船运的商户往来甚密,左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姑娘可以先随我去姚府,待明日我派人与其知会一声,姑娘便可上路。”

      姚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身旁嬷嬷怀里抱着的柏儿也拿着糖人瞧着月栖。

      月栖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会便答应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再说了她还有法术傍身,她怕什么。

      ——————

      姚府的人实在是热情,亲自给月栖送上了去梁州的船,打点好了船上的伙计,就连月栖在船上的吃住也安排妥当。

      月栖实在不知道该如果感谢姚夫人,在上船之前,递给姚夫人一个香囊,“若是夫人日后有需要月栖的地方可千万开口。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里面是一些山上种的桂花,虽没什么大用处,夫人就当是一个熏衣物的物件吧。”

      外头日头正盛,姚夫人微眯着眼,接过月栖递过来的香囊。

      “月栖姑娘日后回锦阳也可再来姚府寻我,柏儿也很是喜欢你呢。”

      拜别了姚府众人,月栖又开始无聊地在船上晃荡。不愧是日常往来锦阳与梁州的船只,内里的装饰十分精致,甚至也备上茶室。

      锦阳和梁州之间由一条叫做邻山江的江连接,锦阳和梁州的商贸往来一般都是走这条水路。

      在锦阳,邻山江两岸本是高耸的山崖,但出了锦阳地界,一瞬间豁然开朗,两岸一眼望去便是绵延的水田。

      没了山头的遮挡,整条船只都暴露在阳光下。

      外头日头晒得甲板蓄积起一股热气,人都往船舱内避,船上的茶堂内倒是坐了不少人,有在吃饭的也有些就是上了几盘小菜在那喝酒谈天。

      船舱上的伙计穿梭在各桌之间,倒是有些酒楼的意味。

      月栖随意找了位置坐下,只要了一壶清茶和一碟瓜子,就盘算着在船中这些时日要如何度过。

      身旁的一桌坐着的都是四五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她们或是手上抱着小娃娃或是大腿上坐着莫约总角之年的孩童。

      妇人们的谈资左不过也是哪家的丈夫又去哪里发了笔横财,谁家的丈夫又从哪带回来一个外室闹的家宅不宁。

      本该是很无聊的情节从她们口中说出来又有了另外一番滋味。

      一个身着绛色衣裙的妇人,用手擦了擦怀中孩童吃的满嘴的糕点渣渣,身子略微弯下来些,手伸到嘴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

      “都听说了梁州县丞刘大人家中发生的事了吗?”说完头又往后仰,啧啧嘴,引得同桌的妇人忙问。她轻拍了下大腿,深深叹了口气,“哎呦那叫什么事哟!”

      此番动作一出,其他几位妇人都不再聊其他话题,就怀中抱着的孩童吵闹的动静都小了些。

      月栖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有些呆滞,她甚至觉得她们比锦阳茶馆的那位说书先生还有过之无不及。

      那桌其他的妇人的注意力全在了绛色衣裙的妇人身上,还有人开口催促她说。

      那绛色衣裙的妇人用着自以为足够低的声音缓缓开了口:“你们可曾听说刘大人早年间有段露水情缘?”

      “莫不是斜风书堂曾经那位老先生的独女,名叫绫娘的那个?”

      “正是!”妇人听到这回答又猛拍了一把大腿,“当初刘大人还未曾考取功名,在九延寺相识了斜风书堂的那位老先生,自此成了老先生的学生,与老先生的独女绫娘一同读书。”

      船舱内又进来了几位男客,上桌便叫了三斤酒,在一旁划拳喝酒,本就不安静的茶堂变得更加喧闹,险些盖过妇人们谈话的声音。

      绛色衣裙的妇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许,其他几位妇人也凑近了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后来刘大人进京赶考途中,老先生顽疾复发实在是求助无门了,绫娘便一个人带着老先生去投奔了荧州的亲戚。”

      “后来刘大人总算是考取功名归来,那刘大人的娘竟哄骗刘大人说那绫娘带着老先生投奔了亲戚早已嫁为人妇,后来刘大人便取了韩家的女儿为妻。”

      同桌有位抱着孩子的年轻些的妇人听到此处,轻轻哧了声:“要我说这刘大人也不怎么样,怎的如此蠢笨,他娘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总不能走了这么些时间绫娘都没来封信吧。”

      “哎呀二娘你莫要打岔!”绛色衣裙的妇人停下来在面前挥挥手有猛灌了口茶,“这绫娘当然是有来信啊,只不过这刘大人的娘全给拦下了,一封都没有给刘大人瞧见,就连那刘大人写的信也都被拦下了,一封都没寄出去!”

      听到此处,全桌的妇人全都深吸一口气,就连月栖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些。

      “一封都没有?”刚才那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仍是不太相信。

      “一封都没有!”

      月栖听及此处也心下惊叹了一句,面上不显的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小二看着月栖喝茶这阵势,又笑脸盈盈地给月栖添茶。

      那唤做二娘的妇人皱起了眉,眉头都挤在了一起:“这刘大人的娘实在是离谱。”

      “哎呀这都算得了什么呢,接下来的事那才叫一个离谱呢。”

      “后来绫娘回来找刘大人才发现刘大人已经成亲了,那叫一个刚肠寸断啊,就在这府门口等着刘大人回来呢。”

      “说来也不巧,就在这门口遇上了刘大人的娘,这刘老夫人呀,实在是过分,说这绫娘要是来刘府当个侍妾也不是不行,但是绫娘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怎能忍受这个,就又回到了斜风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

      茶堂里的小二看这桌的客人聊得口干舌燥,又多添了些热茶。二娘见小二来了又给孩子们多叫了些甜食来,好让孩子们安静下来。

      “这刘大人知道绫娘回来了,自然是想去见的,但是绫娘自在遇见刘老妇人那一日便提出了日后不再往来,听说刘大人回去后足足消沉了两日。那刘大人呢,说是对韩氏没有感情,却又跟韩氏生了两个儿子。”那绛色衣裙的妇人说了一大段,喝了口茶水又是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为何,刘大人的两个儿子都被送到了斜风书堂里跟着绫娘念书识字。绫娘虽说了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好不收孩子教书。嗐!”

      那些妇人听完都叹了口气,莫名染上了些悲伤的气息,众人的氛围有些沉默。

      “就这些了吗永娘?”有位蓝色衣裙的妇人似乎还不太尽兴,又开始问刚刚说话的妇人。

      永娘听到有人这般回应,脸上要压不住笑,又不自觉地砸砸嘴。

      “自然是不止这些,前些日子啊刘大人不知从何得知韩氏的两个儿子似乎都不是亲生的。当即就去质问了韩氏,这韩氏竟然一点也没反驳,直接就交代了孩子爹是梁州主簿,直接就给刘大人的娘气得病倒了,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呢。”

      这话一说完,一桌的人坐不住了,连连惊叹,又是二娘开口问:“一个都不是亲生的?”

      永娘看着二娘脸上那难以接受的表情,憋不住笑,“自然都不是,如今那刘大人闹着休妻,可那韩家是什么人家,那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韩家那是梁州城仅次于宋家的大商户,一直一口咬定是刘大人和绫娘死灰复燃暗通款曲冷落韩氏。”

      “这韩家的人也真是的,韩氏再怎么受冷落她也不该跟主簿私通还骗了刘大人十几年。”一位一直没说话忙着照顾孩子的妇人听及此处也是忍不住开口了。

      “就是啊。”

      “韩家人这算什么!”

      “嗨呀!”永娘嗑着瓜子看着她们纷纷谈论的样子,丢下手中的瓜子壳,瞥了眼一旁也听得两眼放光的月栖,一种自豪感涌上心头。

      “这还不算完,绫娘不是终生未嫁么,但是她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是当初绫娘在路上捡的。可是这韩家呀偏说绫娘是刘大人养的外室,那孩子是刘大人的私生子!如今这县丞府哟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哎我说永娘啊,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那蓝色衣裙的妇人缓缓吃着茶,带笑眯了眯眼,算是听尽兴了。

      “嗐!我娘家表嫂在县丞府里头当嬷嬷呢,就那些后宅里头的事情,都看着呢。那些个有钱人家后宅里发生的事情那可比话本子写的还有趣!”

      “那真当是有趣。”月栖不自禁地感叹出声,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涌入心间。

      妇人们说到此这话题算是彻底结束了,但也没结束谈天,一直东拉西扯谈到天边泛起了霞光,孩子们开始纷纷喊饿才将将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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