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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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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光淡白,雀鸟啾鸣。
嗡嗡嗡……
严颂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惊醒。
一夜荒唐,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眼皮红肿刺痛,睁开时有些艰难。
卧室的两片窗帘紧紧闭着,使得四周呈现某种青灰的色调,朦胧而静谧。
沈芳洲……正酣睡着,长睫沉覆,消弥了清醒时的随性散漫,透着一股稚拙的孩子气……这念头一产生,严颂赶紧“呸”了一声。
一连两夜,她没少被他折腾。
严颂恨恨地揪了一把沈芳洲的脸颊,两瓣淡红的唇微张:“猪!”
睡眠被搅和,沈芳洲一双寒星碎玉似的眼睛慢慢睁开。
严颂心虚不已,便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儿来,随后身子一滚,滚进沈芳洲的怀里。
“手机……沈芳洲。”她呢喃,脸颊爱恋地蹭了蹭沈芳洲的颈窝。
便是那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沈芳洲牙齿在严颂光洁的肩头胡乱地咬出两道痕迹后才起身。
地面一片狼籍,脏污的纸巾被沈芳洲一一扔进垃圾桶,又捡起枕头、衣服,终于发现手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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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颂。”
严颂甫一摁下接听键,清越亲昵的男声响彻卧室。
沈芳洲警铃大作,睡回笼觉的念头立马消了。
是严瓒。严颂不禁双目一亮,嗓音亲热地对着那一端喊:“瓒瓒哥哥。”
沈芳洲长眉拢起,圈着严颂柔韧的腰肢往自己怀里紧。
严颂捂住手机听筒,嗓音翁翁道:“硌得慌。”
她嘴上虽嫌弃,身体却诚实,四处蹭歪蹭歪地,等好不容易寻到一处舒服位置,便欢欢喜喜地偎紧了。
沈芳洲:“……”
严颂同严瓒胡吹海侃。
神情舒展松弛,语言敏捷幽默,这一面,沈芳洲甚少见到,心底不由地生出几分嫉妒来。
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多想将她藏起来。
只是他的就好了。
“啪嗒——”
淡蓝色的火苗儿升腾……升腾……
沈芳洲点燃香烟。
男人兴致缺缺地吸了两口,忽然食指一展,严颂的下巴被他抬起。
严颂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沈芳洲轻吐烟圈。
严颂猝不及防。
她一阵猛咳,眼尾洇开朦胧的湿雾。
严瓒关切:“感冒了?”
严颂扯谎:“小、小感冒。”
严瓒低声叮嘱:“多喝热水……少熬夜,加强锻炼。”
严颂咯咯笑:“瓒瓒哥哥,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再下一秒钟。
严颂目光如箭射向沈芳洲:“混蛋!不准抽烟!”
她边做口型,边抢走香烟、按熄。
沈芳洲任由她动作。
指尖轻轻拨过严颂湿漉的眼睫,他学她做口型道:“老妈子。”
“……”
严颂朝沈芳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再搭理他,继续讲自己的电话。
沈芳洲一边网上冲浪一边摆弄着严颂的手指。
严颂脸瘦瘦小小,手却肉肉鼓鼓,十个指甲一点点,呈现健康莹润的粉色。
于是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两掌相合。
“怎么这么小?这么软?”沈芳洲叹息着感慨。
待感慨完毕,便捏着严颂的食指送入口腔,很是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严颂:“呀!”
“你又怎么了!”严瓒的音量提高了一个八度,语气满是无奈。
“我……”
严颂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沈芳洲接收到严颂怨念的视线——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儿。”
那当然是……不能。
他喜欢她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所以才会层出不穷地搞小把戏。
沈芳洲勾起唇角,笑的恣意风流,温热的唇瓣缱绻地吻着严颂的指尖,一双点漆似的桃花眼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严颂不禁脸热心跳,只得再一次同严瓒扯谎:“就是刚刚一不小心,磕、磕着了……”
严瓒闻言,笑话严颂还跟小时候一样,人莽莽撞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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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总是回味无穷,往事依旧历历在目。
天际一轮鎏金的赤乌,严瓒就站在太阳底下打电话,他询问严颂今年回不回秀城。
严颂沉默,身体蜷成一团往沈芳洲怀里偎得更紧。
严瓒也沉默不语。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
周文静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尝尝。”周文静笑意盈盈地喂了严瓒一块儿脆甜的苹果。
咀嚼、吞咽。
严瓒:“回来吧,见见你嫂子。”
严颂放声尖叫:“哥!”
鼓膜狂突。
严瓒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儿:“收敛点儿,我的耳朵快要被你震聋了。”
严颂兴奋地不得了:“你谈恋爱了!哈哈,我哥竟然谈恋爱了!”
严慧雯是真的不争气啊。
未成年、未婚,便稀里糊涂生下了严颂。
严颂还不满周岁,严慧雯生了要去外地打工的心思,严颂被她丢给父母。
严颂、严瓒,自小玩在一起,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感情却胜似亲兄妹,因为除去血缘的牵绊,他们还有着过命的交情。
那一年,严颂五岁。
严庄的土地还没有被收购建工厂。
初夏,阳光明媚,金色麦田连接成海,微风过处,空气中,总充满麦子的香,成熟的香,撼动人心的香。
严慧雯照例回严庄,帮忙以及探望严颂,她给严颂买了一辆儿童滑板车。
夏雨总是突如其来。
雨过天晴,麦香散了,严慧雯也走了。
严瓒已经学会了骑自行车,正在挑战大撒把。
严颂那辆儿童滑板车,虽然是个新鲜玩意儿,但在他看来,丝毫不够惊险刺激,绝非男孩子的追求。
严颂宝贝不已。
每天都要滑着儿童滑板车来到严庄的村碑处远远眺望,期待会出现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那样她就可以大声喊妈妈了。
可是没有。
严慧雯再回严庄该是过年。
严强家靠近村口,男孩儿八岁,身板是严颂的两倍。
严颂那辆金色的儿童滑板车,他从来没玩过,他想玩,要玩,严颂舍不得,严强气急败坏,一把将严颂搡在地上,指着她骂:“没爹没妈的小杂种。”
他说严颂不是严庄的孩子,没资格住在严庄。
说罢,一把抢过严颂的儿童滑板车。
农民不得闲,麦收之后要播种夏玉米,姥姥、姥爷、大舅、大舅妈都在田间忙活,小院静谧,严瓒偷偷开了电视机看《天书奇谭》。
严颂一路哭着回家。
严瓒见严颂被人欺负了,立马领着严颂去找严强干架。
严瓒打小就是个瘦竹竿,饭没少吃,就是不见长肉,又比严强小了两岁,最后被严强摁在地上揍,严颂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咬着严强的小臂不撒嘴,严强疼的滋哇乱叫,严瓒瞅转时机,用脑袋将严强顶了一个人仰马翻,接着补了几记窝心脚。
时光如白驹过隙。
最近两年,大表哥率先踏进神圣的婚姻殿堂,催婚的压力便来到了严瓒、严颂身上,他们两只单身狗,逢年过节,遭到了家中长辈的一致炮轰,俨然找不到对象便是人生的失败者,也因此,二人的感情不疏反亲。
严颂祝贺:“恭喜恭喜。”
同一瞬间,严瓒拍板道,甭管严颂现在在哪里,今天都要回福泽镇。
这下改严颂无奈了:“瓒瓒哥哥,你这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严颂:“我开车去接你。”
“不用不用。”严颂不是个爱麻烦人的性子,便道,“我知道了,不过我得收拾收拾,尽量今天赶回姥姥家。”
电话一挂断,严颂就点开了12306铁路软件。
严颂轻车熟路地购票。
沈芳洲瞧见车票数量为“1”。
付款需要密码,六位数字。
严颂正要输入,手腕被沈芳洲攥住。
严颂有些疑惑地抬起脑袋。
沈芳洲面沉如水。
他说:“颂颂,我们谈谈。”
“……哦。”严颂应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此刻气氛的冷滞凝重,清凌的眼底浮现几许无措,沈芳洲心底轻叹,他明明讲过,要一直哄她开心的。
“打算回秀城。”沈芳洲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
严颂点头。
“……刚刚打算买一张高铁票。”沈芳洲一贯爱笑,如今却是半点儿笑不出来,神情格外落寞孤单。
“我姥姥和大舅住在福泽镇,福泽镇距离高铁站就二十分钟,我上大学那会儿都是坐高铁,下了高铁再打个车……”
严颂声音忽然顿住。
她、她竟然把沈芳洲给忘记了。严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小声道歉道:“对不起。”
房间静默。
家庭的缘故,严颂一直很独立。
殊不知,有时候独立也会伤害人。
就比如刚刚,沈芳洲唯一的感觉是遥远。
他们的空间距离称得上是咫尺,他却感觉,他并不属于她的生活,因为她不曾依赖于他,甚至她有可能会随时丢掉他。
这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却仿佛藏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严颂被沈芳洲握住肩膀拥入怀中,男人低磁沉静的嗓音钻入耳朵。
“颂颂,多依赖一下我,我……想要被你需要。”
女人颤着浓黑的眼睫,此刻,她只会道歉,于是又一次重复道:“对不起。”
“我不要。”急促而执拗。
片刻,终于恢复温柔:“颂颂,我不要对不起,我送你回福泽镇,回姥姥家?”
静默,又是静默。
静默之后,严颂笑,声音有些干巴,她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道:“沈芳洲,我表哥严瓒把他女朋友领回家了,你没跟我表哥接触过,你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他从不草率,所以该是八九不离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四姨家有个表妹,念大学,五姨家有个弟弟,念高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是我们那个大家庭唯一一个钉子户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相信我,一定会当场催婚的,进程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五一订婚,十一结婚,来年抱个胖娃娃,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
说着说着,严颂哼起《回娘家》,想借此来调节一下气氛,却瞥见沈芳洲神情肃冷,她倏然闭上嘴巴:“抱歉,我胡说八道的毛病又犯了。”
哪里料得——
“那就结婚吧。”
沈芳洲语气淡淡,其话语所带来的效果却不亚于投下一枚重磅炸弹,严颂一时反应不过来,讷讷重复道:“结婚?”
钟表的指针旋转一圈,八点钟走到了九点钟。
赤乌高悬,金色阳光在窗棂翩跹起舞。
沈芳洲深深地直视严颂的眼睛,他说:“对,结婚。关于房子,你放心,我可以马上着手置办,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仪的小区,紫御国都如何,离你们学校近,步行也就十来分钟,车子呢,换大的还是需要再买?”
严颂眼眶发酸,忙低下头去,她在心底喃喃:结婚。
情浓处,渴望永远。
未来,设想了一遍又一遍:结婚,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幸福……家庭。
幸福家庭是什么模样?怎么构建、维系?
严颂不清楚。
不清楚的她有能力么?
到此,设想结束,严颂心里惧怕。
严颂推开沈芳洲的双手,装作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儿,微耸肩膀道:“沈芳洲,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沈芳洲眉心凝成一个死结,正欲张口,严颂却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别……”女人唇角含笑,眼底却荒芜,“沈芳洲,我们才正式交往几天啊。”
严颂掰手指数了数,今天才是第四天。
她不禁诧异。
可能每一天都很有趣充实,不怪她产生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错觉。
“今天才第四天,就讨论结婚是不是早了点儿,”严颂淡笑,“如果你是因为咱俩……嗯……发生了关系,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种古板的性格,再说了,你有技术,我快乐到了,好好享受当下不好么?”
待严颂话音落下,沈芳洲眼底已经一片骇人的清冷了,此刻他真的很想要敲开她的脑壳,好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究竟当他是一根电/动/按/摩/棒,还是一只夜店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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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同严瓒说好了下午回秀城,床上是不能继续再待了,得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如此想着,严颂从床尾拿过睡衣。
这时候,她才发现沈芳洲昨晚有多过分。
光洁的肌肤上交错着红/色/吻/痕与青/紫/指/印。
严颂的脸颊难以抑制地烧了起来。
她遮遮掩掩地穿上睡衣,然后低头系扣子。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与她作对,她越想快速系好扣子,两手越不听使唤。
扣子系得很艰难,严颂懊恼地咬起下唇来。
沈芳洲见状,陡然气不起来了。
“我来。”他轻叹。
严颂:“噢。”
沈芳洲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对我的技术表示了肯定。”
严颂两眸深漆,神情认真:“不客气。”
“呵呵。”
沈芳洲最是瞧不得严颂这一幅冷淡持重的模样,破坏的欲望在胸口积聚、盘旋:“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绝对不会辜负你的肯定的。”
扣子终于系到顶端。
打领口,只能依稀窥到两截纤巧白皙的锁骨。
啖肉喝汤,又一连两夜,足够沈芳洲摸清严颂所有的弱点。
轻捻慢咬。
身体实在不争气,她花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推开沈芳洲作乱的脑袋,这已经让严颂羞意上涌了,偏生沈芳洲还拿语言来撩拨她,“任何技术的提高都是需要历经实践的,颂颂,得麻烦你多配合支持了。”
温热的气息穿过耳道,严颂恼羞成怒:“没个正形。”
严颂不打算再同他浪费时间,便径直起身,许是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酸麻的腰背,女人双唇难以抑制地溢出痛吟声。
沈芳洲复又圈她回怀里,紧张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严颂一口咬向沈芳洲的肩膀,恨恨道:“我哪哪都不舒服……这全都怪你。”
沈芳洲有些无奈地笑了。
“喂!”严颂对其怒目而视,沈芳洲赶紧认错道,“嗯嗯嗯,全都怪我,你躺下,我给你捏捏。”
沈芳洲的动作细致温柔。
严颂身体趴在床上,脸庞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声音发闷道:“沈芳洲,我们没有吵架吧?”
沈芳洲说:“没有。”
严颂问:“真的?”
后颈一热,沈芳洲双唇轻柔落下:“真的。”
严颂的心也化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