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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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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约会必备项目。
虽然不出挑,却也绝不会出错。
适逢韩国恐怖片《寄生灵》上映,严颂兴致勃勃。
“沈芳洲……我们看这个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清润透亮。
沈芳洲整片心湖都被触动。
怎么会不好呢?
沈芳洲:“……好。”
沈芳洲买来电影票、小零食,还有奶茶。
他不放心,临进影厅,再三向严颂确认。
“真的要看?不怕晚上做噩梦?”
貌似被小瞧了。
严颂嘟嘟嘴巴:“你要相信我。”
接收到严颂的怨念,沈芳洲眼眸漫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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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像他俩,大多是成双结对的情侣。
等了七八分钟,电影开始了。
雷雨交加的夜晚。
三口之家,妻子挥舞菜刀,砍杀了丈夫,随后自杀。
他们的儿子,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男孩,事发之时,躲入卫生间,存活下来。
小男孩被叔叔婶婶一家收养。
婶婶大腹便便,怀有八个月的身孕。
叔叔却与妻妹勾搭成奸。
死亡接踵而至。
先是叔叔。做饭时,叔叔的结婚戒指掉入洗碗池,他尝试取出结婚戒指来,手掌却被管道卡住。微波炉因为加热时间过长起火,火势愈演愈烈,吞噬一切可燃之物。叔叔狠心用菜刀砍断手臂,可惜没有办法靠近厨房门,只能打破窗户的玻璃来逃生。又在落地的时候,脚底一滑,脑袋被玻璃碎片插了个对穿。
接着是妻妹。妻妹在浴室洗澡,一打开花洒,水温滚烫,她调节了一番,水温没有任何改变,她试图关上花洒,花洒突然炸裂,碎片击中了妻妹的眼睛,鲜血四溢,妻妹捂着眼睛惊恐地尖叫,她要从浴室里出去,浴室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水越涨越高,没过妻妹的脚踝、膝盖、腰、胸口、脖子、鼻子、额头……妻妹被溺死,又被烫的皮开肉绽。
警察介入调查。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小男孩。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
一阵富有节奏的撞击声响起:嘭嘭嘭嘭……
大荧幕出现一间荒废许久的耳房。
角角落落结着蜘蛛网,青面獠牙的石像东倒西歪。
一只又一只,不是被剥了皮的狗狗就是被肢解的猫猫。
水果刀泠泠锋锐,是吊诡阴暗的电影画面上唯一的光。
镜头徐徐推移。
一张脸倏然出现。
苍白的颊,漆黑的眸。
小男孩稚嫩的脸庞浮现一抹与他年龄不相吻合的阴冷笑容。
尖叫声此起彼伏。
沈芳洲右前方,有一对二十出头的小情侣。
女生吓得不轻快,搂着男生脖子哭得梨花带雨,男生乐不可支,揽着女生肩膀低声哄慰,没一会儿时间,两颗小脑袋瓜重叠……
非礼勿视。
沈芳洲移开视线,看向严颂。
严颂盯着大荧幕,看得津津有味,且面不改色。
沈芳洲默默地叹气,一时之间,名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塞满了整个胸口。
视线回到大荧幕。
才几分钟的时间,又有新的人物出现,一个神婆,自称是小男孩的姥姥。
情节无法连贯。
至此,这部电影对沈芳洲半点儿吸引力也无。
沈芳洲干脆看严颂。
如此距离,他完全能够看清女人粉白的团圆脸上一层细细软软的小绒毛。
沈芳洲握住严颂的手。
熟悉的温暖触感。
严颂微微仰头,看向沈芳洲。
她大大的眼睛里仿佛有小小的疑惑:你怎么突然抓我的手?
沈芳洲先发制人:“我害怕。”
他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严颂眨眨眼睛。
真假?她这厢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芳洲已经拈着爆米花送到她唇畔。
“喏,尝尝。”
他修长的手指,泛着白玉一般的色泽。
严颂心说:我又不是个孩子。
她格外不好意思。
但沈芳洲坚持。
严颂只好低头。
香甜的橙子味扑鼻,女人如瀑的长发尽数流泻于沈芳洲的指间。
十指连心。
仿佛有一颗石子投进心湖,激荡起圈圈涟漪。
昏昧中,濡热软湿的触感转瞬即逝。于是乎,当严颂扬着笑感叹这爆米花好甜时,沈芳洲再也忍不住胸中那团要靠近她的欲-望。
沈芳洲低下头去,轻声:“颂颂。”
嗯?严颂不解地仰头。
这时她才发现,她与他的距离,不过咫尺。
她只要开口说话,便会主动吻上他。
严颂心慌慌。
她动了动肩膀,想要撤身,被沈芳洲察觉了意图,沈芳洲一把扣住她的下巴。
更近了。
呼吸相闻。
严颂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沈芳洲想要做什么,又觉得这是公共场合,自己想多了。
“沈芳洲。”严颂语调低徊。
沈芳洲轻“嗯”道。
影厅内光影交错变换,在他看来,却都不及她的眼睛明亮清澈,一如林间麋鹿。
沈芳洲拇指摁在严颂的嘴唇上轻轻摩挲。
如果他现在吻她,她这个胆小鬼一定会被他吓坏的。
沈芳洲翘起唇来,笑得恣意又恶劣。
严颂心道不好。
沈芳洲俯身吻下来。
严颂一如沈芳洲的反应,吓得浑身僵直,待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两只小手抵在沈芳洲的胸口胡乱地推拒。
沈芳洲不满,抓住严颂的双手扭在身后,并且轻咬了下严颂的舌尖,警告她专心。
严颂敌不过他娴熟的亲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沦陷。
严颂口腔内残存爆米花的甜香。
沈芳洲不喜食甜,之前觉得爆米花甜腻腻的,如今倒觉得正正好。
“果然很甜。”沈芳洲放开严颂,随口附和道。
严颂耳根子一下子烧起来了,眉毛也气得竖起来了,刚刚他是如何野蛮又霸道地搜刮自己口腔津液的记忆怎么驱赶都驱赶不掉。
严颂喜欢那种唇凑在一起轻轻抿一下的亲吻,和风细雨,温柔青涩。
可他呢?
嗤笑她小孩过家家。
每次还都跟……都跟土匪头子似的!严颂气不过,咬着牙根儿骂他流氓。
沈芳洲都习以为常了。
真论起来,他太喜欢骂他流氓的严颂了。
羞涩、腼腆,可爱的紧。
沈芳洲无声地笑,拿食指戳戳严颂鼓得圆涨的脸颊。
严颂:“干嘛?”
沈芳洲:“吃不吃薯片?”
严颂:“不吃!”
沈芳洲:“是你最爱的黄瓜味。”
严颂瞪他,这都怪谁,经过刚刚莫名其妙的一吻,你叫她怎么还敢再吃。
沈芳洲又笑,并不逼迫她。
只是心头隐隐觉得失望,毕竟他才刚刚得着投喂严颂的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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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电影落幕,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两个小时零十六分钟。
晚上八点,正是饭点。
沈芳洲牵着严颂,随人流走出影厅。
严颂还沉浸在影片之中。
神婆,也就是小男孩的姥姥,讲述了这样一件往事——
小男孩的母亲,结婚后多年未孕。
她不堪忍受丈夫的暴力和婆婆的冷眼,便求助于乡下做神婆的母亲。
神婆心疼女儿,便按照古籍上记载的一则邪术,从火车站领回一个和父母走散的孩子。
神婆和女儿砍掉孩子的双脚,埋在院中的槐树下,又将孩子残忍肢解,封入大瓮。
神婆施展秘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女儿怀孕了,最终生下了一个男孩。
那名无辜惨死的孩子戾气难消,却是化身恶灵,寄生于小男孩身上。
神婆为拯救外孙,在祛除恶灵的过程中丧命归天。
小男孩渐渐恢复正常。
电影的最后,善良的婶婶活了下来,并收养了小男孩,小男孩陪着婶婶去医院做产检,B超的影像中,胎儿忽然睁开眼睛。
严颂悚然一惊。
电影戛然而止。
沈芳洲见严颂眉飞色舞,喋喋不休,习惯性地抬手揪了一下她的脸颊:“心情好点了?”
严颂先是一怔,随后双唇抿成直线,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又听沈芳洲询问:“咱晚上吃点儿什么?”
四楼,有各式各样的餐厅。
如果想吃中的,你能找到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
想要吃洋的话,西餐、日料、泰式甜品应有尽有。
要说还差点儿什么,差点儿烟火气与随意劲。
严颂陡然怀念平潭码头的排挡。
那里有家新加坡喇沙海鲜汤米粉颇为正宗,最绝的还要数汽锅鸡。
肉烂骨酥,筷子轻轻一跳,一片鸡翅膀便轻松地撕扯下来,肉入了嘴里,顷刻就化了,它的绝妙之处还不在鸡肉,而在锅里盈盈微漾的汤汁,小啜一口,清香、鲜美、甘醇之味在舌尖隐隐绽开。
口水险些落下。
沈芳洲拧她鼻尖,笑话她是馋猫。
从华信商厦到平潭码头,光说路上时间,一来一回也得两个多小时,不近。
为了一口吃的,跑这么远,说实话有些不值当的。
倒是沈芳洲见她面露犹豫,鼓励道:“想去就去。”
严颂:“你怎么答应这么爽快?”
严颂知道他昨晚在“艳域”。
年前最后一次营业,给员工发了福利,宣布了开工时间,等回到芦园巷又到了凌晨三点多,今天白天也没能好好休息。
严颂有些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沈芳洲臭脸,微眯着眼道:“严颂我怀疑你别有暗示。”
严颂听不懂。
“我每天都有坚持跑步,定期也会去健身房。”沈芳洲最后道,“总而言之,我身体好得很。”
严颂“哦哦”两声。
榆木疙瘩,沈芳洲腹诽,继而正色道:“严颂,我想哄你开心,之前我就说过,我希望你一直开心。”
这个答案,严颂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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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商厦,夜风扑面。
沈芳洲帮严颂戴帽子。
严颂哭笑不得地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办得到。
对于沈芳洲总把她当孩子,自己包办一切的态度,她百思不得其解。
沈芳洲却乐在其中。
戴好帽子又帮严颂系围巾。
男人抓着咖色格子围巾的两端,交叉,然后笨拙地打了个结。
严颂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土。
她想到什么便实话实话了。
沈芳洲直接被她气笑了,屈起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毛病!”
随后磨牙道:“我回家就从B站上扒拉教程学习。”
他的无奈,正戳中了严颂的萌点。
严颂踮起脚尖,伸手摸摸沈芳洲的脑袋,又捧起他的脸颊揉了揉:“啧啧,乖哟,好孩子。”
“严颂,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沈芳洲嗓音低沉,眼眸一暗,揽在严颂腰间的手微微下移,寻着挺翘的柔软,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
严颂吐吐舌头。
这么色情的动作,偏偏男人俊脸肃冷,因此只显风流却不下流。
果然颜值即是正义。
“怎么一直瞧着我?”
沈芳洲刚刚拿围巾遮了她半张小脸,现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被这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沈芳洲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
男人分析自己:他就像一只饿了许久的狼,闻见点儿肉腥便想要扑上去。
沈芳洲勾着严颂的手指摆弄,故意逗弄着她玩:“宝贝儿,你是想要我亲你么?”
他做好了被她啐骂的准备。
反正严颂骂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半点儿威力也无。
却见严颂左顾右盼,之后神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真是要命。这是此刻沈芳洲脑海里仅剩的念头。
他却不敢了。
怕一发不可收拾,平潭码头成了泡影,扫了严颂的兴儿。
此处背风,沈芳洲叮嘱严颂:“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严颂听话的点点脑袋。
却又在沈芳洲转身的那一刻,伸手将他的衣摆捉住。
沈芳洲顿住脚步,低头看向严颂的神情满是疑惑,他故意半开玩笑:“怎么了,是舍不得我吗?”
“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严颂答非所问,嗓音细小。
这话儿分不清楚是严颂对沈芳洲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话语散入夜风里。
严颂伸着胳膊环上沈芳洲的腰,小脸埋入他沁凉却松软的外套,额头抵住他宽阔坚硬的后背。
早在刚刚,走出电影院,沈芳洲问她心情好点儿了么,她便想要这么做了。
也许只是自我感动,但内心真的翻江倒海。
她惯会伪装,因此很少有人会察觉到她的喜怒哀乐。
也许不是察觉不到,只是懒得顾忌她的情绪。
严颂是严慧雯的风流债。
对于她的归属,两方拉锯,并非争夺,而是躲避。
最终男人离开,女人厌恶,她从小由姥姥、姥爷照顾。
非婚生子,不光彩,这样的身世,一家人有意隐瞒,如无意外,倒也瞒得住。
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严颂与大舅家的表哥同一年出生,不过相差几个月,自小玩在一起。
两个人家家酒办腻了,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什么象棋、扑克、小人书……角落里总能轻易翻出许多有意思的玩意儿,直到那个暑气蒸腾的午后,大地像是蒸笼一般,蝉都要被热昏了,无力地嘶叫着,他们翻出一纸协议来。
严颂六岁,识不得多少字。
但是心间种下一粒怀疑的种子,她开始探寻真相,丁点儿的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比如,她走在街上,三五成堆唠嗑的老太太总要指着她窃窃私语。
比如,她渐渐长大,找何铭生要学费时,何铭生嬉笑着,给你钱,我抱一下。
比如,她把事情讲给姥姥听,姥姥破口大骂,叮嘱她锁好房间的门。
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发生电视或者小说中歇斯底里的争吵、离家出走。
生活是一场平静的嬗变。
人人都在竭力粉饰太平。
这件事情被状似不经意间提起,又被轻描淡写的掀过。
严慧雯需要一个男人顶门立户,所以她得懂事听话,以维持潮涌之上的平静。
不能让一双年迈的老人为她提心吊胆,所以她只能是坚硬无谓的。
养活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怎么还能使小性子。
她能做的,只该是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