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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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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腊月起,天气转冷,时常飘着鹅毛大雪。除夕那日算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未下雨雪。
“祁怀啊——”林府,周承湛皱眉想了想,有些不平地说:“祖父对他的评价可比对你还高,说他天生就属于战场。我活了十八年都没被祖父夸过一次,你当初也只不过被夸了一句有将帅之能。”
“不过祁怀在战场上是真的野,他杀人仿佛就不知道累似的,不过去了燕云一年,北疆人几乎都知道有他这么个杀神了。”
“其实他一年前刚到燕云的时候没人对他有好脸色,当然了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对我们也没有好脸色。祖父一开始可看不惯他,说他好好一个皇子殿下没是跑到战场上来瞎凑什么热闹,到时候真打起来说不定第一个跑的就是他。”
“祁怀当时什么也没说,几天后北疆人又来犯,他也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我当时刚想嘲笑他,就看见他提着哈森尔的头颅扔到祖父面前,哈森尔啊!我用尽全力才不过和他有个平手,祁怀直接把他杀了。”
“当时那副场景我记得特别清楚,他当时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我来这不是历练,也不是好玩,我天生就适合这。’”
林含之啧了一声,说:“这么狂,外祖父当时肯定骂死他了。”
“没有!”周承湛颇为哀怨,“这也是我后面态度对他好了的一部分原因,祖父非但没骂他,反而高度的赞扬他,说他的确天生适合战场。”
“哦。”林含之突然问:“你是不是有毛病?一来就跟我讲他干嘛?”
“欸,你们俩那些传闻我在燕云都知道了,看来你跟他相处的蛮好嘛。”
林含之啊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周承湛便迅速的转换话题:“你别磨叽了,我都被你带偏了。姑姑已经去伯父那了,赶紧准备一下跟我走。”
“早就准备好了好吗。”林含之懒洋洋地从摇椅上起来,说:“你什么时候走?”
“上元灯会之后吧。”周承湛率先一步向前走去,“我这次本来就是受了大哥之命,带轩轩回去的。”
林含之哦了一声,周承湛又说:“你是不知道,这小兔崽子越来越皮了。一见到我就跑,被我抓到了之后问的我第一句话就是‘四叔,你是不是要去找姑姑?带我一起去吧’。要是再不带他回去,他估计就只记得你这个姑姑不记得爹娘了。”
“没办法,太招小孩子喜欢。”
……
晚间,汴京东南西北四街灯火通明,花灯琳琅。
周家,林含之正看着林夫人他们包饺子。
林含之的大舅母,周殷氏见只有她们俩母女来,不由问道:“阿兰,你每次只要到了过年都到周家来,林相那边真的没事吗?”
周将军十分不在意的挥手,说:“你懂什么,他们俩早就离心,现在还没和离只不过是顾着面子。阿兰,他若是说你,你只管来和大哥说。”
林夫人点头。
周殷氏推了推周将军,让他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林含之毫不在意的笑笑,说:“舅母,放心吧。我对这种话早就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话音刚落,她的裙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周轩小声和林含之说:“姑姑,舅舅在门口等你。”
林含之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舅舅是谁,林夫人已经先一步想到了。
“祁怀找你?含之,去吧去吧,知道你们孩子要玩在一起。”
“您别比我还积极好吗……”林含之笑着起身,“宁阿原她们应该都在。”
“没有的,姑姑,只有舅舅一个人来找你。”周轩毫不犹豫的拆台。
林含之装作要打他,周轩赶紧朝门外跑去,林含之紧随其后。
门外,祁怀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右脚弯曲搭在左脚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见林含之远远走来,便扔下狗尾巴草,立直身子。
“你怎么来了?”
林含之行至门口,跟着祁怀一起朝街上走去。
“不是之前跟你约好了过年找你玩吗……你反正也不会来找我,我不就只能来找你了。”祁怀走在前面看不到表情,但语气也颇为幽怨。
林含之“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说:“你这语气怎么那么像被抛弃的小娘子!祁怀,以往过年我可是从不会出门的,今日都舍命陪君子了。”
“是吗……”祁怀勾了勾唇,两人已至繁华集市。
忽而有一阵人群涌动,两人被冲散些许,祁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含之的衣袖。
“放心。”林含之说:“这都两个月了,不至于走个路还会摔。”
两人走到汴河边,林含之想起前几日的约定,突然看向祁怀,说:“祁怀,月明印波影。”
祁怀怔了怔,看了看汴河,疑惑道:“没有水波啊!”
林含之无语片刻,丢了块石子进去。
“现在有了。”
祁怀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会作诗。”
“……”
林含之放弃了。
与此同时,西城楼。
“可以啊江大公子!”康以笙十分爽朗地拍了拍江祺的背,说:“你是怎么说服城楼下的将士们放我们上来的?”
江祺轻摇折扇,笑得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康以笙微笑着看向他。
“不过嘛……”江祺十分识时务,“你若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他将康以笙的身子转向汴京城内,从宽大的广袖中拿出一串烟花棒,举向天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三……二……一!”
“砰!”
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的声音随着一字的落下相继传来。
康以笙的思绪很快被烟花吸引了过去,她兴奋地抓着江祺一蹦一跳,“江祺你看!这烟花炸开来像不像我的笙字?”
江祺只是静静的看着康以笙笑,伸手将她快掉了的发簪扶正。
傻子,不是像,那就是你的笙。
……
楼下的将士们冷得抱着一坨,突然有人说:“这江公子实在太浪漫了,亲自以你的名字做了一支烟花,后来又带你到最好的位置观看。这我要是康姑娘,绝对会嫁给他!”
“可惜你不是。”又有一人默默接话,“而且我看康姑娘可是丝毫不开窍,坊间关于他们的传闻都满天飞了,你看有什么实质的消息传来吗?”
“得了。”汴京禁军统领严寄一个人站在一旁,任天气再冷也纹丝不动。
“一群大男人讨论这个干什么?贼子在这种时候最容易混出城,严格戒备!”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一个白影,飞奔而来,直直地向严统领扑去。
“哎呀哎呀!”撞了人的南惊鹤一脸惊慌。
严统领被他这一撞,后退了好几步,稳下身子后又立刻站的笔直。
“抱歉抱歉,没收住。”南惊鹤尴尬地笑了笑,又问:“各位,请问一下,上面那两个人是康以笙和江祺吗?”
“是啊。”人堆中有人在笑,“怎么,南公子也要一同上去看烟花?”
“我可没这福气。”南惊鹤十分夸张的大叫:“沈溪!说了你眼睛没我好吧,快点给钱!”
跟在他身后的沈溪:……
众将士:……
*
宁晚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漏了时间已经过年了,结果抬头一看是一个大大的“笙”字,顿时就无语说道:“我真是服了,江大哥和康以笙在平时虐我们还不够是吗?放个烟花还要弄得全城皆知……”
她对面的沈昭倒了杯茶递过去,温声说:“他们俩自少时的情分,热烈些也未可厚非。”
宁晚原点头,继续问刚才没有问完的话:“沈兰期,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何要帮我付银子。含之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那……”
“我确实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那是对别人。”沈昭笑着饮了口茶,说:“对你,多些事也无妨。”
宁晚原顿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眨了眨眼,看向窗外问道:“为什么……你别看我长得像个大家闺秀,我的性子很野的……根本算不得她们这些温温润润的闺秀。”
“阿原可还记得显德十四年的那场皇宫春日宴?”
沈昭自少以君子之称成名,是为雅兰,说话永远不疾不徐,对旁人时温润多了几分疏离,对宁晚原,疏离退去,只剩温润。
“大致记得,我不喜欢宫中那些繁琐的规矩,大大小小的宫宴也就去过这么一次,还是被我外祖父逼的……”
“那阿原再想想,春日宴上可曾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宁晚原顺着他的思绪想:“我一开始很无聊,然后就把几个菜拌在一起玩,然后我娘骂我,用筷子敲我手,我就趁她不注意跑了……”
“我第一次去宫中,也不知道路,就迷迷糊糊的走着……然后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之后听我娘提起过,那次是前朝余孽叛乱……我看到到那个人被砍了一刀,那时候宫内上下已经乱了,贼子和护卫打在一团,那人就把我拉到一旁的宫殿里面去,我随身带了药,就给他包扎……后面的事就不太记得了。”
宁晚原呼了口气,脑袋中灵光一现,突然问:“你不会就是我那日救的人吧?”
沈昭笑着点头。
宁晚原:……
话本子中的故事照入现实,她其实有点不太能接受。
沈昭见她发愣,只继续笑道:“之后我也一直在找你,只是再也没见过你。那是在酒楼碰见时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你说话时那个语调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跟之前丝毫没变。”
宁晚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下:“我从小就和南惊鹤他们几个打在一团,浑身上下都是学着男子气概,就是个野小子,跟林含之她们这种闺秀肯定不能比,让你见笑了……”
“怎会。”沈昭连忙说道:“阿原不必妄自菲薄。个人有个人的性格活法,若天下人皆一个性格,那还有什么乐趣。我觉得你这性子就很好,整日都没有什么烦恼的。”
“我也这么觉得!”宁晚原望向面前端正立着的白衣公子,问:“我问你个事,我发现你出来好像从不提学业,再这么下去,你第一的位置就不保了。”
沈昭温和道:“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谁还管这些。”
宁晚原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人看着规规矩矩的,心思却是野的。
“是吧是吧。”她立马站起来和沈昭握手,找到了同道中人的宁晚原很是开心,“我跟你说啊,这些第一第二的都是虚名,我们好好当个咸鱼它不香吗?”
她越说越起劲:“当初每次排名男子都是你,江祺两人轮流。女子就是康以笙,根本就没变过的,林含之说精彩的人生应该是大起大落,你们这么一直平稳就不觉得无趣吗。”
“你看我和林含之,我一上课就想睡觉,林含之倒是不睡,只是神游。她说有趣的灵魂都是喜欢思索,我做梦在思索,她神游也在思索,所以我们的精神世界就很丰富。”
沈昭好笑道:“你怎么说几句话就要来一次林含之说。”
“这个说来话长。”宁晚原摇头叹气,“她天天和我们聊人生,歪理一大堆,我每次劝解别人就会用她的话,又怕直接说出来不符合我的水准,就习惯性的加了一句林含之说。”
沈昭点头,宁晚原又问:“不过你和林含之怎么这么不和?”
“没有不和。”沈昭解释道:“我们俩不和的传言估计还有我爹和她爹的手笔,陛下想看到左右相分权制衡,那我们做臣子的就必须如令。”
“所以说你们俩不是不和了?”
“不完全是。”沈昭想了想,说:“既生瑜,何生亮。我们俩的思路想法太过相似,在不同的阵营可以是势均力衡的对手,但若在同一阵营,两者相冲,非死即伤。”
宁晚原突然就笑了出来。
沈昭问:“阿原笑什么?”
“我只是想到之前,我问林含之若是真的嫁给你会怎么样……”宁晚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说:“她当时说‘先不说这完全没有可能,我要是嫁给他,我身上散发出的疏离让他离我三尺远,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让我离他三尺远,我们俩讲个话都要隔六尺,那我估计迟早会疯了去’,然后我再想一下那样的情景,确实是非常好笑。”
“宁阿原!”
话音刚落,楼下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宁晚原和沈昭同时向下望去,就见林含之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说:“我在这都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祁怀站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一个孔雀灯。
两人很快下去,宁晚原的注意力被孔雀灯所吸引:“见过不少兔子灯,孔雀灯可是第一次见。”
“那可不。”祁怀十分潇洒地扬了扬手中的孔雀灯,说:“特意叫老板做的。”
宁晚原:“含之,这是你的原形吧?高傲的金孔雀。”
“宁阿原!”林含之做势要去挠她,“说我是孔雀就算了,还什么金孔雀,我有那么俗吗?”
宁晚原笑着躲开。
四人一同在街上走,宁晚原今日难的穿了裙子,两个姑娘家站在中间,祁怀和沈昭站在两旁。
俊男俏女,一副十分靓丽的风景。
……
惦记着约定的沈溪老远就看到了四人,冲过来,趁着宁晚原在那挑选花灯时扯了扯林含之,问:“怎么样?”
一提到这个林含之就气:“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啊?”
“没事,听不懂正好,反正钱我已经拿到手了。”
几日前,林含之,萧玉,沈溪三人商量着最新的话本子出了,想凑钱买。可林含之被林母断了银子关在家中,萧玉死性不改的让萧南启相亲也被断了银子。剩下的沈溪花钱大手大脚,银子早就用完了。
沈溪突然说:“我之前路过我哥房间,听到他一个人在支支吾吾些对女子表明心意时之话。”
林含之和萧玉异口同声的说:“宁晚原!”
“对对对。”沈溪说:“他能知道什么表明心意的话,当然要我们来帮助啊!”
三人一拍即合,准备第二日一早就在沈府集合。
不靠谱的萧玉临时被关在家中,于是沈昭刚一出门。
沈溪和林含之笑嘻嘻的摆手。
“早上好哇!”
沈昭:“……”
他将两人带到旁边的茶馆,问:“你们又搞什么?”
“沈公子,不要老是把我们想的那么坏嘛!”林含之头一次对沈昭笑得这么灿烂,“好歹我也跟宁晚原玩的这么好,你跟她表明心意,总得问问我不是。”
沈昭看了一眼沈溪,“你说的?”
“放心吧,哥!”沈溪安慰道:“我们不是来拆台的,是来帮你的。你看啊,即是你文采斐然,但是宁晚原和我们一样,我们这种喜欢看话本的,有时候被戳中的点不太一样。”
“比如说。”林含之举例,“月明印波影,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昭摇头。
沈溪声情并茂:“月明印波影——波似未动,实则吾之心动!”
沈昭:“……”
“怎么样啊沈大公子?我们说的点宁阿原肯定知道,我们在旁边一点,她再自己一想。你这种满眼都是文学的人也肯为了她了解话本子中的内容,她不得感动的放肆流眼泪!”林含之十分激动。
沈昭早早的便看出了他们的意图,问:“多少银子?”
沈溪还想假装推脱一下:“谈银子多伤感情。”林含之斩钉截铁的说:“不多不多,十两便可。”
沈昭拿茶的手一僵,沈溪赶紧说:“你怎么能坑我哥钱呢!五两,五两。”
沈昭从怀中拿出一两银子给林含之,说:“定金。但我还是不太相信你。”
林含之:?
“你将那句话与另外不懂这些人的说,成功后我再将剩下的给你。”
“行。”林含之答应的爽快。
沈溪一出来就说:“若是不懂这些哪里听得懂?”
“你懂什么,随便试一下。懂了就解释,拿剩下四两银子。不懂正好,一两银子也够了。”
沈溪点点头,说:“就子慕吧。”
林含之:?
“他是最熟的不懂这些的人,解释什么的也方面。”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