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龙》海琅

5、雪国之血笼

　　花想容近几日夜里睡得很不好。
　　几乎每晚轩澜都会来她梦中，陪她一起饮茶、弹琴、练剑……诸如此类。
　　他并无任何亵渎与不敬之意，花想容自然也不好跟两位哥哥开口，不知道的恐怕要取笑她发春发到魔君身上了。
　　直到有一天。
　　花想容一口凉茶喷到了北阳脸上，“轩澜……死了？！”
　　北阳拭去脸上的茶水，“殿下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她一直以为轩澜不以真身来见她是因为受了重伤，且仙魔殊途，进雪国多有不便。
　　所以日日与她梦中相见，没想到他竟然死了……
　　怪不得那日燕宸说要追查此事时，父王风轻云淡，原来最有威胁的魔君早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魔族旧部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波。
　　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何心情了。
　　“也难怪殿下不知道，三界围歼魔君时殿下年纪尚小，对这些事自然也就不关心了。”
　　年纪尚小，她那时才刚刚出生。
　　“如此说来，你知道？”花想容追问。
　　北洋道：“殿下若真想知道个清楚，不该来问我。我只是个侍卫，这些事，大殿下了解的清楚。”
　　花想容立即去了太子府。
　　“燕宸哥哥！”
　　燕宸此时正在为太子加冕之事忙的焦头烂额，看到花想容来却也能耐心相迎。
　　“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燕宸递了一杯茶水，是上好的碧血茶。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哥哥了。”花想容道。
　　燕宸轻笑。
　　“哥哥可知轩澜魔君之事？”花想容问道。
　　“知道。”
　　花想容看得出来他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哥哥可否说与我听？”花想容问道。
　　“这……”，燕宸盯着花想容看了一会，道“你将来是要继承女帝的人，也该知道这些。”
　　他接着道：“那时我年纪尚小，没有参加征讨魔君之战，只知道三界联手斗了好久。血色的天，浮尸万里，流血漂橹。后来上天宫帝君一支销魂钉将轩澜钉在绝情石上，魂飞魄散。”
　　“他是魔君，怎的如此就魂飞魄散了？”花想容问道。
　　“那销魂钉若钉在别处也就罢了，可偏偏钉在绝情石上。轩澜对一花妖动了真情，这消魂钉便足以让他丧命。如果不是这样，怕是一万根销魂钉也奈何不了他。”
　　燕宸接着道：“然后他的尸体被沉入冰湖之中，用万年寒冰封印。”
　　花想容心中一顿，冰湖？！
　　“哪里的冰湖？”花想容问道。
　　燕宸不语。
　　“是……雪国的冰湖吗？”花想容问道。
　　燕宸起身，点了点头。
　　上天宫的那位天帝用整个雪国封印住了轩澜魔君。
　　所以整个雪国都被结界锁死了，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
　　这里，其实是豪华一点的牢笼吧。
　　自己其实跟湖底的轩澜没有什么不同，她也没有自由。
　　他们用全雪国人的性命封印魔君，若他冲破封印，岂不是要整个雪国陪葬。
　　雪国不过是天帝的玩具城堡，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叔？
　　她来雪国之前最喜欢他的神弓，他便二话不说送给了她，这么慈祥的叔叔竟然……
　　她便走便想，来到了国王的书房，他正在批着折子，为政事烦忧。
　　“父王。”
　　花想容推门进入。
　　国王抬头看她，脸色憔悴了不少。
　　她的父王老了不少，鬓边又多了几缕银发。
　　“是想容啊，来。”国王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
　　花想容站在原地，道：“父王，您是自愿的吗？”
　　国王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是。”
　　“您是说，甘愿用所有雪国人的命来封印魔君，您不是一向爱民如子吗？！”花想容质问道。
　　“想容！这些事你并不懂，天帝令我们来镇守雪国，用我们区区一国人的命，换天下人的命，这很值啊！”
　　国王接着道：“这是我们雪国人生来就应该有的使命！肩上背负的责任……”
　　花想容打断他：“您也有帝王血脉，也可以继承天帝之位，他这么做，是为了杀死我们全族，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安稳的做他的帝位。”
　　“你给我闭嘴！”国王怒吼。
　　花想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让你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国王怒道：“你的两位哥哥听此都倍感荣幸，你却在这里怨天怨地！”
　　花想容冷笑。
　　国王拿出打神鞭，要动家法。
　　“我看谁敢动她？！”
　　王后来了。
　　“你还护着她，你是没有听见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国王道。
　　“想容，天帝是用我们的命镇压魔君，可那都是为了四海升平啊。”王后道。
　　王后红了眼睛，“雪国之人，生来便有这份责任。”
　　花想容低头不语。
　　用万千人的生命让他坐稳天帝的位子，就是所谓的责任？
　　花想容闷头跑了出去。
　　随王后一同来的燕宸自责道：“对不起，父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应该告诉她这些。母后……”
　　“与你无关！她早晚要知道这些。”国王道。
　　“儿臣把她追回来。”
　　“站住！几天后你就要加冕，这些不必再管了，安心准备加冕的事。”国王吩咐。
　　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就算再跑，也跑不出雪国。”国王道。
　　“可是……”燕宸看了看王后。
　　“听你父王的吧。”王后点了点头。
　　雪国，像一个巨大的水晶宫殿，一举一动都在国王的掌控之中。
　　而在背后默默关注的，还有上天宫的那位。
　　花想容在雪地上奔跑，但是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跑到了结界那里，她想要自由，她想要真正的天空，而不是处在牢笼之中的假天空。
　　她将手指伸向结界，被结界之外阳光照到的部分，已经变成了没有血肉的白骨，而留在雪国的部分，还是正常的人的血肉。
　　这里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在雪地上漫无目地的走着。
　　慢慢的，她来到了冰湖。
　　这一次，又能看见了吗？
　　她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他，在。
　　花想容快速游到他身边。
　　他的双目紧闭，皱着眉头，表情十分痛苦。
　　花想容替他整理了凌乱的发丝，“轩澜……”
　　他听此缓缓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显得杀。气十足。
　　“裳容，你终于来了，我好疼啊……”
　　那声音温柔又宠溺。
　　而他，更是满眼的柔情。
　　受了千万年的痛苦与折磨，他残存的这一口气，就是在等她吧。
　　哪怕千年、万年，哪怕换了容颜，这双红色瞳孔中的柔情永远不会变，就像是地狱之中也可以有星辰，而这星辰只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