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忘却》禾辛

22、春游（1）

　　桃花节自然桃花是主角，恰逢周末，又是北方春日常见的晴朗日子，于是乎公园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是挺漂亮的，虽然人挤人。常辛拿出手机，以非常平庸的拍照技术把花花全部收入囊中，它们不需修饰，就已经很美了。她拥抱着阳光，在无限热闹中看见了极致的宁静。这种宁静里，只剩下她和花，别无其他。
　　“你真的很有实践‘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潜质。”孟宣见她沉浸在自己小世界里，忍不住调侃道。
　　“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一切待在一起，无须修炼，就能参禅了。”常辛笑了。
　　在什么事情都可以烦恼，每走一步都要焦虑的人生里，所幸，她还没有失掉这份看花的心情。

　　“兰山的桃花开了，比去年的规模大多了，我妈还说这周末要带我去山上野餐呢。”
　　“带我一个呗！我家有一个很好看的野餐布！还有好多野餐盒！”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句诗倒是合适兰山的桃花，只是现在是三月的尾巴，不过也不必那般精确。
　　小辛听着隔壁组的女生们聊得正欢，擦了擦已经发红的鼻子，却打不起半点精神，反而更失落了些。
　　为什么感冒大人这么喜欢拜访我？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是生机勃勃的季节，花儿红了，草儿绿了，燕子回来了。孩子们脱下厚重的棉衣，奔向碧绿的原野，在和风中放着风筝，在花丛中捉迷藏，在刚化冻的小溪里戏水——春天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付老师曾在课上朗读小言的范文，题目是《春天》。可
　　这不是我的春天，小辛当时就暗暗地想。
　　我的春天是这样的——不知来由的感冒总是频频光临，可达一年中的最高峰，我只能裹在冬季厚厚的衣服里，期待着嗅觉的回归。玩水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的，多吹几阵风就可能换来很多的药片。万物复苏，而我却在变得憔悴。
　　所以啊，我不喜欢春天。小辛非常坚定。
　　可是满山的桃花，一定很美。
　　想什么呢？感冒还敢去山上吹风！小辛很快否决了自己的幻想。
　　“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信不信由你。”小旋抱着篮球溜回位子，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什么？”小辛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见惯他的套路了，他的小道消息无非是些“我1班的朋友看到小余和小夕偷偷牵手啦！”“昨天小京和小林换卷子被老师发现，都叫家长来学校了!” “小星他爸说老班今年没评上职称，怪不得最近火气很大！”“……”
　　小旋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说道：“真的，你肯定会大吃一惊，你会后悔没听的！”
　　“那就让我后悔吧。”小辛懒懒地回答，又抽了一张纸，擦去没完没了的鼻涕。
　　“你肯定会后悔的！”小旋相当认真地强调，“不听算了！”他站起来，准备要走，一脸的不高兴。
　　没过两秒，他又重新坐了回来。“哎，我这是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就是——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这周五要春游，去兰山看桃花，还可以野餐！”
　　“真的假的？”小辛满脸震惊。
　　“信不信由你。“小旋目的达成，一脸得意地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
　　周四早上，班主任在他的课上宣布了明天春游的消息。“是去兰山看桃花，大家可以带点零食和桌布，我们会在那里休息一个小时左右。因为要爬挺久的山，所以身体不适的同学可以请假不去，一定要和家长说明清楚，也要报告老师，不要擅自行动。”他刚说完去兰山看桃花，班里就已经炸锅了，几乎没有人听他接下来说的话。“太棒了吧！”“学校终于不是让我们去小公园春游了！”“那我得回家屯零食了！”小辛抽了一张纸，擦了擦鼻子。身体不适者可以请假。可这是最后一次春游，最后一次啊。可她现在鼻子堵得厉害，而且头也有点沉。但这算是比较轻的症状了，她知道自己快好了。
　　“我就说嘛，你不听肯定会后悔，我的消息从来就没错过！”小旋又开始了新一波的自夸。
　　“我又不一定去。”小辛闷闷地说。
　　小旋瞪大了眼睛：“你不去？你居然会被区区感冒打倒？”
　　“喂！”小辛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会整天整天的感冒，你好意思这样说吗？”
　　“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你是从上周五开始感冒的，一般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好了不是吗？你每次不是都差不多一个星期。而且你都还有力气在这里骂我，我不信你爬不了山。”
　　“你——”小辛一时语塞。
　　“不要还没尝试就觉得很困难，这可是最后一次春游，不去的话，不会遗憾吗？”
　　小辛看着他，总是不大正经的他现在正一本正经地劝说她。
　　“我们打赌吧，我赌我明天肯定比你先到桃花林！”一本正经的小旋一秒变成危险的赌徒，他转着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桌子，仿佛是催命的锣鼓。
　　“赌就赌，谁怕谁呢！”小辛把笔袋往桌子上一拍，成为赌徒二号。“赌什么？”她轻描淡写地从笔袋中抽出一支笔。
　　“如果你赢了，我叫你一个星期大哥，保证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你想支使我干什么都行。如果我赢了，”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你要做我一个星期的小弟，要给我端茶送水，言听计从，哦，还有，不准凶我！”
　　“那你可要愿赌服输！”小辛忍不住笑了出来。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排好队，就按升旗的队伍！路上一定要跟紧大部队，千万不要掉队！走路要好好看路，不要摔倒了，老师可背不动这么多人！”年段长拿着一个大喇叭在校门口训话。
　　“出发！”他把校旗一挥，发起向兰山的远征。
　　这是一个典型的小城春日。是阴天，潮湿而温暖。偶尔有阳光溜出，吝啬地洒在昨夜小雨过后留着晶亮水痕的小街上。正是工作时间，因此街上行人不多，大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几个刚刚买菜回来的婆婆驻足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春游队伍。“是二小的学生啊！”“是去春游吧，我孙子他们学校昨天去的。”“喔，真好啊，怪活泼的一个个娃娃！”“你家孙女不是上大班了？再过几年也一样这么好喽！”“划片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二小。”“别想那么多啦……”小辛轻松地跳过了一个水坑，听着婆婆们的聊天，看着灰灰的天空时而透出几抹阳光，心情超级棒，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感冒的事实。我是真的好爱这样平常又幸福的生活，真的啊。小辛嘴角不由地上扬，和“烦人”的春天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我去！这——”小辛听见一声惊呼，然后感觉自己的书包被紧紧拽住，整个人被这股力道拉着转了快90度。“咋啦？”小辛扭头看，只见小旋躲在她背后，面色苍白。“汪，汪汪，汪汪汪汪！”小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很漂亮的博美正试图挣脱主人手中的牵引绳，想要冲向小旋。小辛顿时母爱泛滥：“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白这么软的毛啊啊啊！”她想去摸它，但是很快被小旋拽了回来，“快走啦，堵着后面的路了！”小辛看着后面同学异样的目光，“啊不好意思，我就走，就走了。”然后迅速往前跑了几步。小旋已经松开了她的书包，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
　　“你是不是怕狗啊？”小辛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是又怎么样？”小旋非常蛮横地回答。
　　“可是狗狗那么可爱，为什么会怕狗狗呢？哦——莫非你的真实身份是——”
　　“你有被很多条狗追着跑了很久，然后被狠狠咬过吗？”小旋的耳朵红了，那双小辛一直觉得很好看的眼睛正凝视着她。
　　“没有。”小辛轻轻地回答，自己怎么就长了一张出口必怼的嘴呢？她对上他的目光，此刻不怂更待何时。“对不起，我不应该拿这个开你玩笑。”
　　“道什么歉啊，我大人有大量好吧！”小旋扭过头去，假装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但事实上，那里只有一根歪歪斜斜，贴满“□□”“疏通下水道”各类小广告的电线杆。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所以你怕狗其实不丢人啦，真的！”小辛继续说，“狗狗都跟我很要好的，以后我罩着你，保证没有狗敢欺负你！”
　　“我是谁啊，才不用你罩着呢！”他仍然在负隅顽抗，但语气里早已没了不高兴，而是透露着一点不经意的舒坦。
　　你就继续口是心非下去吧！“汪！”她学了一声狗叫。
　　小旋惊得差点踩空。
　　小辛笑了起来，“是啊，还是有望大哥罩罩小弟我呢！”然后头也不回地去追赶走在前面的小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