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棠棣之殇（番外篇）：六.生离死别 ...
-
谢必安还是回来了。
他是在清晨时分回来的，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那名逃犯还是没能逃脱。
“身在绝处，并不是每次都可逢生。”当师父告诉他，可以用功绩换来一次免除罪罚的选择机会时，他如是说。
功劳确实不小，当其余几人吓得半死不敢上前时，他不顾身上有伤，孤身一人将那逃犯捉拿归案。
而归来之时，那几人都以一种感激和崇敬的目光看向他。
谢必安离开衙门后，几人被捕头叫到一旁。
“你们几个，以后还敢不敢那样说？虽然必安没怎么在我面前提及，想给你们留点面子，可我都知道。早知道你们都是这样，就不派你们跟着去了，你们不想跟着必安去办事，觉得丢脸？没有他，你们一个都活不成！他为了保护你们，又受了伤，最后他一人抓那家伙回来。你们去是干什么了？一群废物，累赘，滚吧！”
几人低下头，一声没出，因为没得辩驳。
“师父，小的知道错了……”
“在我面前认错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去擒那家伙回来，又不是我为了保护你们受伤。”捕头说着，衣袖一甩，转身就走。
几人面面相觑，再找谢必安，他已不见了踪影。他们不甘，又找了半天，终于在存放文件的地方找到了他。
“七爷。”一人低声唤他。
可谢必安并未听见，他只是默然地整理着审问犯人的记录，结案状之类文件。这时他手里正拿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一边整理，一边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着。
“七爷。”那人走近几步，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了？”谢必安放下手中那几页纸，语调温和。
“七爷，出发时，说的那些话……”
“说过什么吗？不好意思，小生有些不记得了。”
“师父让我们给你赔罪……”
“保护好你们这些刚来的，难道不是我身为师兄的责任？总有一天，你也会担负起这样一份责任，师父他只是担心你们将来学不成本事被衙门赶出去。至于那些话是真不记得了，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再说一遍吗？”
“没什么重要的……那我就不打扰了。”那名衙役赶紧溜了出去。
其余几人躲在门外，暗自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谢必安的声音：“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是找小生有什么事吗？师父让你们来的？”
“是，是师父让我们来的……”
“刚才跟他说的，你们应该也听见了。若是为此事而来，就回去吧，我从未想过怪罪你们，更没有生你们的气。”
几人离去后，谢必安继续处理着衙门里的事务，直到天色渐晚。他才离开衙门，去找范无咎。
“哥，你来的正好。” 范无咎将一封书信塞到他手里，随即关上了门。
谢必安又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了动静。他抬头一看，只见繁星满天。
“打扰人家睡觉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他自我安慰道，心里却对这避而不谈感到奇怪。回头看去，只见另外数个衙役站在不远处，正说着话，细听他们说的，竟是那天“酒肆伤人”一事。
谢必安见了这般情形，只得回到家中再拆开书信。开头无非是些让他好好休息，身上的伤还未好，要记得上药之类的话。
信上写着，次日下午，想同他在南台桥见面，商议“伤人”一事……
上午，谢必安到了衙门，却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衙门里正在审讯那个逃犯。
“哟，这不是谢七爷吗，现在可没工夫给你上刑。”
是另外几个新来的。至于昨日那些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务。
“回去吧，没你的事。”那些人中的一个笑道。
“那我就回去了。”
谢必安想到那书信，发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也并不想管衙门里的琐事，就转身向着南台桥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的嘲笑声很快被喝止——那几个昨天来找他的衙役竟是看不下去了。可他从不在意这些，只是想着那约定而加快了脚步。
他没有在意的，甚至包括天际那一片黑压压的积雨云。
远远地，范无咎的身影伫立在南台桥上，如同一竿瘦削但挺拔的箭竹，任风拂乱枝叶，却执着地立根于沙石。
“哥，你终于来了。”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没多久，从早上等到现在而已。”范无咎微微一笑，他差不多还是那身打扮，不过正式了些——一袭皂色衣衫，腰上带着牙牌，还穿着官靴。只是他黑如生漆的头发有些凌乱，人也消瘦了许多。
“前不久，他们就不准我再去衙门，现在闲着没什么事干。”
这时风刮的正猛，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上，几乎是马上就要带来一场狂风暴雨的架势。
“命运可真是半点不由人。当今，世道已变，善与恶，又有谁能分的清？一世狂傲，竟到了如今下场，这也许是对我的报应。只是常言道，好人受贫穷更命短，恶人享富贵又寿延，天就这样容不得善事吗？”范无咎叹道。黑云之下，他的眼眸里闪耀着琥珀色的光。
“我不信常言，只信方寸，善与恶，到头来黄泉之下，自有公判。若是知道自己是正确的，又何惧命劫，我替你扛下便是！”谢必安望着开始飘细雨的天，想到来时并不曾带伞，又见他执拗得很，不由得有些生气。
“你可知，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大哥，这些日子里，你病也瞒着我，伤也瞒着我，可我全知道了。你也不想想，你能熬过那些酷刑？就算熬过去那审讯刑罚，终究还是蹲一辈子大牢，或是人头落地，就别想指望活得到三十！”
谢必安一言不发。
雨丝如同连绵的愁绪，剪也剪不断。范无咎仰望苍天，冰冷的雨顺着风轻轻落在他的脸上，但他不动于衷。
“我向来不曾言这世事不公，却叹了这命竟也有如此不堪一击时。”他叹道。
“我回去取把伞来。”谢必安忽然说道，走向了桥头。
“哥……我去吧？”
“取把伞而已。再见，岂能此生不见？”谢必安微微一笑，还没等范无咎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棠棣之殇（番外篇）：六.生离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