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使》忘川水寒

20、棠棣之殇（番外篇）：四.命中死劫

　　谢必安和范无咎果然没能逃过这一次追责。虽说他们之前多次缉拿要犯立下功劳，但此事非同小可，得细细追查一番。
　　南台桥上。
　　“作恶之人，罪有应得。虽说招致祸患，我却心中无悔。”范无咎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谢必安，倚在桥栏上的谢必安也正好转过头来。
　　“不去管他，是为渎职，管他本是分内职务，却又摊上了这么一摊子事。”谢必安叹了口气，向范无咎看向的地方看去。只见他正抚栏远视，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泛着涟漪的水面，神色之中有着几分惆怅。
　　“无咎，你信命吗？”
　　“信，怎能不信。但比起命来，我还是更信你。有你在，今生尚有来路，你不在，此世唯余归途。”
　　谢必安写好了认罪书，准备送到衙门去，今日相会，原是道别。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的消息，也一直在瞒着范无咎。他准备自己一个人去承担责任——果然如范无咎那天所说，知州只追究了一个人的责任。加上他打那一下子使上了三分力道，知州公子就连重伤自己那人的模样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得是个衙役……
　　谢必安将认罪书交到了衙门，可他刚走，县官和师爷就又慌又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十天之内，这怎能办得到，两封认罪书，一模一样地叙述了事实的经过，几乎只有人名不一样，这几乎是一桩悬案了！”
　　“那个名叫范无咎的衙役已经审讯过了？”
　　“审讯过也不顶用。明明他才是罪人，那场审讯却搞得余心里直发毛，看着他余甚至觉得害怕。问他当天是谁动的手，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说是他自己，可余一看到他那副样子就知道是铁定不会如实招来了！”
　　“那么，将他二人一并拿到知州大人面前好了。”
　　“知州大人要的是一个人，另一人虽说是他结义兄弟，但最多算作从犯。捕头让余关照一下，那嫌疑较轻的，少上些大刑，如今也不是当初的太平岁月了！连牢里的犯人都关不住了。有名犯人从大牢里逃出来三天了，派了十余名衙役，到今天还没寻到踪影！他们两个得找个人去，否则那家伙，别说三天，三百年都不一定抓得住。再说了，两个人一并捉拿归案，你当那知州大人是耳聋还是眼瞎，连一和二都分不清么？”
　　“那大人您想怎么办？”
　　“将谢必安拿到衙门，若是审问不成，大刑伺候！还有别的办法吗？”
　　“是，小的这就去吩咐……”
　　片刻之后，审讯室里。
　　“小人的认罪书已经交给衙门了，不知县太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小人在认罪书里已经写的够明白了吧？”
　　知县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既然你这样说，那只好用刑了。”
　　谢必安看着知县：“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我已经告诉你们真相了，还想干什么？”
　　知县发现自己根本不敢直视那双眼睛，那两道目光像闪着寒光的利刃，深深刺进他的心里，令鲜血缓缓流出。
　　血如同窗外的残花一般滴落，在地面上洇开，流淌成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色彼岸花。但知县很快发现，哪怕动用所有的刑具，他连痛也不喊一声。
　　明天，谢必安就要作为嫌疑较轻者去捉拿逃犯了，可此时此刻，他却在刑讯室里，经受着极度痛苦的重刑！
　　“那个凶残的家伙……但愿我今天扛得住这些刑罚！”他低声叹道。
　　“这人连知州公子都敢拳脚相加，余真是没有想到。可经受如此大刑，竟不出一声，余更是没有想到啊。”知县心知，今日这严刑逼供，终还是不了了之了：“且先放他一马，改日再审！”
　　“七哥，你这是去衙门了？”
　　谢必安不由得一愣，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自己遍体鳞伤，衣裳给血染得没一处能看出原色，谁知刚走出衙门就碰上范无咎。他还来不及去想该怎样应对，衣袖就被扯住了，随即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伤口牵动得厉害。
　　“接受审讯。”他自知瞒不过了，淡淡回答道。
　　“这是去受审了？那些人竟对你下此毒手！”范无咎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指尖染上的殷红血色，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大哥，他们将你弄得这般模样，又让你去抓那个凶残的家伙？但愿你能平安回来……”
　　谢必安现在这副样子确实不应该被派去捉拿逃犯。他浑身是伤，血甚至还未凝固，哪怕是牵动一下伤口，都像是在受“披麻戴孝”的刑罚。
　　“你一个人去抓那个逃犯，要小心些，兄弟我也没办法帮你。”
　　“现在这乱世，哪里不危险，当初有些时候，真希望你不要去当兵。”
　　“那些蒙古鞑子，比逃犯还要凶残百万倍，上头的指挥，也尽是文弱书生，而将士作战再勇敢，也得听从指挥。或许天要灭我大宋，毁我河山，命若蜉蝣，岂可撼树？”
　　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北方。
　　“哥，你前些日子病得不轻，可好些了？只是又添了这样多的伤……”
　　“病早已好了，这伤也并不要紧，没什么大碍。我先回去处理这些伤口了。”谢必安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霞。
　　“出发之时，破晓尚早，你要小心。”范无咎叮嘱道，很是不放心。
　　夕阳映照着谢必安的背影，他的身影渐渐消逝在余晖里。

作者有话说

　　南台桥怀古（其四）
长桥留影花犹在，碧痕散却水无波。
此般苦冤何曾尽，世间无情怎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