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茶屋》兔鱼

2、第 2 章

　　为了打破僵局，陈兔又问了一次老板这一次自己花了多少钱。
　　“还是和以前一样，哭过了就打五折。”老板的声音很柔和，陈兔大着胆子和老板对视了一眼，她看见老板的水光盈盈的眼睛，像是故事里面藏着精怪的湖水。
　　老板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陈兔最会看人的眼睛，只要看过别人的眼睛一样，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很少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我想问。”陈兔刚想说话，就又缩了回去，用眼睛偷偷看老板的表情，直到老板轻轻地对陈兔点了点头。
　　“为什么流泪的人可以打五折呢？”陈兔的声音怯怯的，像一只胆小的兔子。
　　老板笑了，道：“因为这是眼泪茶屋呀，流过眼泪的人在这里是要得到奖赏的。”
　　听到老板的答案，陈兔愣了一下，流眼泪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吗，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流眼泪是懦弱的表现吧，所以陈兔才要把眼泪藏起来。
　　只有躲进这家被甜蜜香气填满的茶屋，陈兔才能放下心来大胆地哭。
　　还没有人对陈兔说过，流眼泪是一件值得奖赏的事，以前的许贺也会在陈兔哭泣的时候替她耐心地擦去眼泪，想到这里陈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对面坐着的老板，陈兔不好意思地想要把眼泪憋回去。
　　“没关系的，流泪是一件很好的事，大胆地哭吧。”老板鼓励的声音让陈兔的眼泪就像一条从峡谷涌出的江流，再也无法克制，陈兔的哭声越来越大，把这个小小的房间塞得满满的，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手不停地用袖子擦脸上的眼泪，黑色的袖子被浸得湿漉漉的。响亮的哭声里还夹杂着陈兔断断续续的话语，老板并没有听清楚。
　　陈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哭声里，直到因为哭的太过用力导致头太痛才停了下来。
　　“请喝吧。”老板替陈兔端来了新的茶，道：“它会让你觉得好受一点。”
　　带着药味的茶刚入口，陈兔就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药材的味道。不过温热的茶刚一入口，因过于用力而难受的喉咙就得到了安慰，不再像刚才一样带有刺痛的感觉，陈兔又多喝了几口，哭得红红的眼睛就像一只受伤的兔子。
　　这是陈兔在眼泪茶屋哭得最用力也是最惨的一次，以前来茶屋的时候，陈兔总是缩在沙发的角落上，一边吃蛋糕一边哭，甜蜜的蛋糕一旦进入嘴巴，陈兔的眼泪就像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样落下来，哭完之后陈兔会拿着桌上的湿毛巾敷眼睛，大约半个小时后，陈兔才会离开茶屋，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外表像兔子一样的较弱的陈兔，内心比谁都好强。她在整个年级最好的班，班级墙上贴的成绩单上，陈兔总是牢牢占据着第一的位置。羞涩的陈兔不擅长在人前表现自己，可她也会参加一些绘画比赛，陈兔最喜欢画的动物是鸟儿，在空中张开自己饱满双翼飞翔的鸟儿，有着陈兔没有的自信的美丽。陈兔的母亲曾经想要陈兔不再画画，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在繁忙的学业之后仍然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学习绘画。
　　“不，我还是要画画，我不会让画画影响学习的。”陈兔坚定地告诉妈妈，她要继续画画，就像是一只自信飞起来的鸟儿一样。
　　陈兔不愿自己像名字里那种柔弱的动物一样脆弱。
　　所以眼泪成为了陈兔最不喜欢的东西，就连陈兔的母亲也很少看见过陈兔哭泣的样子，长大后的陈兔学会在夜里偷偷地哭，哭完后再收拾好一切，用毛巾湿敷眼睛，第二天早上起来的陈兔仍然是完美的、不会狼狈的陈兔。
　　“流泪怎么会是一件好事呢？哭完的我看起来好丢人。”陈兔还是不能理解老板说的话。
　　老板也喝了一口茶，笑着对着陈兔说：“为什么不是一件好事呢？你流泪过之后心里还会像以前一样沉甸甸地装着愁闷吗？如果能将心里的不开心释放出来，那流泪是一件多好的事啊。”
　　“没关系的，哭出来吧。”曾经的许贺也这样鼓励陈兔勇敢哭出来，可当现在的陈兔再哭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那个会哄自己的人。
　　陈兔的眼泪不再像刚才那么汹涌，只是脸颊上仍然挂着小溪流一般的眼泪。
　　“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老板替陈兔拿来了纸巾盒，又为陈兔的茶杯里又添了一杯茶。
　　茶清淡的香气湿漉漉地扑到陈兔的脸上，和眼泪融为了一体，她沉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又飘过许许多多从前的片段，回忆得越多，陈兔的心里就越难过，她需要一点别的东西来转移心中的悲伤，她开始观察这个小小的房间，虽然她已经来过这次茶屋许多次了，每次来陈兔都会选择这个粉色的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许多白色的卡片，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或长或短的句子。
　　“可是我的心里也会难过。”
　　“为什么我不可以哭呢，我明明做得那么好，连哭的权力也没有吗？”
　　“妈妈会伤心吗？她伤心的时候会哭吗？”
　　......
　　卡片上的句子大多都跟哭泣有关，看着那些彩色的句子，陈兔仿佛能切身感受到写句子的人心中的难过与悲伤，当这个人写下这些句子的时候，也会哭得很伤心吧。
　　陈兔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写着“为什么我不可以哭呢，我明明做得那么好，连哭的权力也没有吗”的卡片，她侧过头询问老板是否可以摸一摸这张卡片，老板点了点头，眼神微微闪烁。陈兔靠近了卡片，才发现这是一张照片的背面，原来这些卡片都是照片，它们藏起了自己的正面，只将照片后的脆弱留给来这间茶屋的客人。
　　“我为什么没有哭的权力呢？”陈兔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