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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分府 ...

  •   阿耶看着我,说:“柳儿,你娘怨我,我无言,你也要谅解。我若许年方知,纵使轻裘肥马、高官厚禄,诸事依旧不得已。”

      “柳儿,你师父一生都在悔,都在追。”

      “皆是命数。”

      天色暗沉。

      我独自走在回廊,十分落寞。

      原来,师父是个正经人,也是个苦命人。

      原来,阿娘也会酿酒。

      如何我便不曾多探知到哪怕一分呢?

      倏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大叫一声,心里大感不妙。

      苍了天了,莫非在自个儿家中走着都能遇袭?那我可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的……普普通通的倒霉蛋。

      我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对上绿荧荧的一张脸,差点吓背过去。但我还是稳住了。

      “老陈叔!大晚上的甭吓人呀!”

      老陈管家有些尴尬,尬笑了笑,把他的小灯笼收了去。然后,他就换上了颇严肃的脸。

      “小娘子,不是老奴多嘴……您这一天,怎都不去看看郎君?”

      我恍然想起褚珩似乎在门前晕倒了,“哦”了声。

      老陈管家持续严肃且痛心疾首脸,“阿郎未去看郎君,那是日理万机。您身为郎君的妹妹,关心兄长确是必要的。况郎君甚是挂念……”

      我不准备听老陈管家自知的唠叨,拔腿就跑。

      “放心吧老陈叔!我明日必去看阿兄!”

      回房后,我累得倒头就睡,压根儿想不起什么看阿兄了。

      次日又是被熟悉的大嗓门喊醒。

      我保持着微笑面对每日都想掐死的青喜小乖乖,用眼神表达了我的质问。

      “小娘子,还未到休沐呢。”

      点到为止。

      我知道我要上课了。

      我重新倒回被褥里,蒙着脸滚来滚去,双腿乱蹬。然后,立马直身,淡定地让青喜为我梳洗。

      到了国子监,同窗们都眼含热泪地看着我。张莺莺“唰”地一下飞扑至我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我扒拉着她,道:“哎哎哎,下去下去,大庭广众呢,成何体统?”

      张莺莺扒着我的脸,仔细观摩了下:“不圆了,尚柳呀,好看些了。”

      我愤怒地拍掉她的手,正想怒斥她狗屁不通的话,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摩挲着我的手,笑得很欠揍。

      “尚柳呀,可看见我带给你的课业?怎么,是不是贴心得说不出话来?甭感动,我呢,也就是顺手而已。”

      我干脆地拍掉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

      赵六突然蹦出来:“哟,尚柳回来了啊!你再不回来,我们七皇子可就得得些相思病啦!”

      我被这话吓到,下意识看向了座位上的李惟,他安安静静地笑着,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转头骂道:“衰头!滚远些。”

      赵六无辜极了:“急了?竟还骂人了,我可太委屈了~”说罢,他奔向笑嘻嘻的人群。

      我有些尴尬地坐回位置,与李惟互道了早,便没气力再说旁的。

      博士开课了有一会儿,我忽然发觉少了些什么。

      扭头看着郭子毓旁空荡荡的位置……

      哦,少了公主。

      唉,公主定是懒得跑了。

      也不知我是否还要入宫侍读呢。

      李惟忽地拍拍我:“阿姊近日染了风寒,在宫调养,是故休了几日假。”

      我“噗嗤”笑了:“阿惟,你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便又脸红了。

      玩笑虽然开了去,可不知盈盈这风寒是否严重,心绪不宁地过了一日,自觉脑袋空荡荡的甚干净。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时,一位守在国子监大门外的小太监拦住了我。

      “小娘子,公主着奴婢邀您入宫。”

      正巧了,我想了一日如何见到盈盈呢。

      不过……

      我道:“我父亲那边……”

      小太监哈腰,道:“云太傅处已周全了。”

      宫里人办事,哪轮得着我瞎操心。我自笑了,跟着小太监,上轿,颠啊颠,入了宫。

      毓秀宫与往常并无区别,只多了样东西——药味儿。

      我加快步伐,果真见脸惨白惨白的盈盈正准备望外走。我抓住她,急道:“公主怎生病了还瞎走。”

      盈盈微微一笑,嘴唇也是苍白的。

      “柳柳,我许久未见你了。”

      果然是感天动地的姐妹情,不比张莺莺那损友,我走了那么久却只想着坑我。

      我扶着盈盈上了床,给她盖好被子,才道:“我甚想公主。”我把个“也”字去了,总觉着说出来怪自作多情的。

      盈盈双眸亮晶晶的,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我赶忙给她顺气。

      “近日宫中事务多了起来,才让风寒有了钻隙的余地。我好些日子没病,是时小病一场,总比熬出了大病的好。”盈盈握着我的手,温声解释。

      我不赞同:“哪能这般想?照顾好自己,大小病都甭想找到空儿。”

      盈盈笑了。

      我便开始与她说着回寨的种种趣事儿。说起女扮男装被送花椒一事儿,盈盈笑得憋红了脸,气色都好了许多。

      许久未见,一时忘了时辰,最后还是盈盈望了望窗外,温声道:“尚柳,我只是想看看你……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罢。”

      我“嗐”一声,正想说公主可太贴心了,外头宫娥便传唤娘娘凤辇到。

      现在是真走不了了。

      我回头看盈盈,盈盈甚是无奈地眨眨眼。

      不一会儿,皇后娘娘便行至床前。

      我按制朝她行礼。

      端庄优雅大气的娘娘根本不看我一眼,只温和道:“将要回去了罢?不拘多礼,天色也暗了。”

      果然是娘俩,这赶人借口甚是相似。

      我笑着后退,到殿门口方转身,挥去了围在周围的宫娥。

      走在宫道上都甚清静,偶有内侍宫娥匆匆行过,也未出些什么声响。

      身后忽然一声喊可算是实打实唬住了我。

      “小娘子!”

      我回首四顾,发觉除了声音来源,并未出现旁人。

      我细细打量那位喊住我的人——面容尚算是熟悉,紫袍金鱼袋,还骚包地挂着个玉佩。

      我略想起稍许——

      是茅厕兄。

      我赶忙行了个礼:“王爷。”

      虽然不知他是甚么王,不过李惟即是宫中最小的皇子,不过一年也要及冠,那么他的兄长便已是封王了。

      他面带笑容,死鱼眼死死盯着我。

      “娘子可知在下封号?”

      成心瞧我笑话呢。

      待回去忿忿同青喜提起这事儿时,青喜笑得很是放肆,她解释道:“那叫三白眼。”

      我点头:“对,他就是看不起我。”

      青喜:“……”

      但此刻我脑中尚空白,不断搜寻各封王的封号。

      自然,是徒劳的。

      我连他行几都不知晓。

      “小娘子,定是不知了。”他的声音也甚是低沉,我听得头皮发麻,但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他一副委屈的模样,“不过数月过去,小娘子便不识我了,慎之甚是难过。”

      哦。

      叫慎之啊,但没说封号呢。

      我静静等着他发挥。

      他跟我大眼瞪小眼,不过数息,他的眼眶就湿了。我觉得这人可以,眼泪相当听话。

      我匆忙之间,莫名安慰道:“我知道你叫慎之了。”但不失诚恳,“确实不知你封号,待我回去问问。”

      他就笑了,突然后退一步,对我躬身。

      “来日方长。只愿与娘子同心同德,偕老余生。”

      我莫名其妙,觉着这人不怎么聪明。

      我还没年轻够,才不想老。

      ***

      青喜伺候着我梳洗。

      我骨子里都透着绵,最近常常走神,对青喜的嘀嘀咕咕也少有回应。青喜分外不介意,兴致仍然高昂。

      “小娘子,不是奴说呀……这晋王可不是甚么好人……我听旁人讲呀,他就是披着人皮的豺狼!装着圣上格外喜欢他,冷落了太子。”

      “小娘子小娘子,你见过太子么!哦,你见过的。太子才是好呀,人生得美不说,还十分良善,奴听说他常常施粥予难民呢……皇后年少时可是京都第一美,难怪太子和公主都这般美呢……”

      “小娘子小娘子,我听呀,圣上或有意赐……”她卡住了,神秘地微笑,另起了话题。

      而我听她的话都不甚清晰,遑论去细想。

      只是……

      我似乎……忘了什么事儿。

      脑袋又开始疼。

      我决定不想了,想不起的指不定是什么糟心事儿。

      次日出发去学堂时,难得恰巧碰见下朝归来的褚珩。我这才想起我究竟忘了些甚么了。

      老陈叔的话幽幽地回荡在耳边——

      “您这一天,怎都不去看看郎君?”

      而我怎么回答的?

      ——“放心吧老陈叔!我明日必去看阿兄!”

      “……”

      我颇有些心虚,笑着喊住他:“阿兄。”

      他估计是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真是个逞强的人,也不养过几日,这就巴巴地去上朝。

      他一样看着我笑,说了我听不懂却似乎又懂的一番话:“我常觉得,对着心悦的姑娘要好。她不喜欢甚么,那很简单,收拾了便是,莫叫她眼见心烦;她喜欢甚么,买、做、夺……同样的简单。只是,我未想到,若她不欢喜的是我,该如何。”

      “从前听你自述,不觉有甚。不过,细想来也是真的。”

      我愣愣看着他。

      他轻笑,摇头道:“是我忧思太甚,反倒失了分寸。”

      我浑然呆愣的状态,无法完全消化他话中之意。不过他说罢也没给我疑问的机会,白着一张脸,快步走了去。

      我疑惑地去了学堂,整一天又是心神不定。

      话不说完的习惯不好。

      你不畅快,我也不畅快。

      我回寨半月,功课落下许多。李惟甚是负责,下了课还给我讲课。

      我听着听着,心思有些飘忽。

      李惟突然敲了下我的脑门,故作严厉道:“走神要打板子的。”

      我捂着脑门瞪他:“你舍得么?”我摆摆脑袋,自恋道,“如我这般可爱聪颖的姑娘,换我我是不舍的。”

      李惟闷声笑了起来,见我瞪他,慢慢道:“我也不舍得。”

      我被他扰得有些乱,博士宣布下学后,匆匆地就冲了出去。

      甫一到门口,便见家门口仆从们来来回回搬出的几个大箱子。

      我狐疑地扫了两眼“太傅府”这牌匾,狐疑地喊住老陈管家,问:“这是……”忽想起什么,悄声道,“我们没被抄家吧?”

      老陈管家苦着脸,“哎哟哎哟”着,“小娘子诶,这可不能乱说。”

      我点点头,道:“那是如何一回事?”

      老陈叔想了想,将笑不笑,似乎想作着高兴的模样,却又高兴不起来。他顺下眉眼,低声说道:“郎君蒙宠,圣上封“太子少师”,又亲赐前太师宅邸。不日还作副将随军出征。这是……要搬出去呢。”

      我还未反应过来,一时间觉着褚珩还挺忙。

      下一瞬忽地反应过来,忽地懂了那句,“莫叫她眼见心烦”。

      以及整段话的意思。

      勉强笑了笑,我开玩笑似的高声道:“褚少卿一介文弱书生,如何做得这舞刀弄枪的勾当?老陈叔,莫要玩笑的好。”

      老陈管家的头更低了些,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珩不才,倒是有几番武艺在身,有些纸上谈兵的本事,本妄请随军便罢,只是圣恩眷顾,擢我为将。不料之于尚柳,我是这般无用。”

      那人慢慢地从老陈管家身后走出,始终微笑地看着我,直至说完,才站至距我一步处。

      我说不出旁的,只摇头,低声喃喃:“不是。”

      “阿兄!为何要搬出府?”

      再次看他,他已经面无表情,本就白皙的脸甚至能用苍白形容——如他大病时一般模样。

      “圣恩眷顾。”他轻轻地笑,“柳柳果然还小,说得这般透彻了,还能问出这般天真的问题。”

      我不说话。

      褚珩忽地伸出手,瞧着走向该到我的脸上。只是似有顾虑,拇指抵住食指,指尖都开始泛白,最后虚握成拳,搭回身侧。

      他沉默地离开。

      我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他。

      毕竟京官多如耗子,我见过的有脸面的不过了了,见不着的,便多了。

      而我们已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府关系了。

      我很是烦恼,在府里绕来绕去,最终站到了阿耶书房外。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走了进去,预备问阿耶是如何作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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