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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偏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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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夺门而出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方才溜得有多快,现在就有多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那样跑了,我岂不是愈加被动,一点儿英姿飒爽的调调都没了。
我懊恼地在寨中四处逛,小猴子正正抓住我,道:“尚柳,你快去把这给李先生送去,就说是赵叔答应他的。”
我狐疑道:“既然是叫你,你为何不自己去?”
小猴子嘿嘿一笑,把酒推到我怀里,飞快地跑了。
“我师父又不吃人!”盯着他的背影,我大叫。
不过,我也乐得有事做,提着酒哼着歌,敲响了房门。
没动静。
“师父!酒来啦!”我熟练地踹开门,发现师父也熟悉地在地上躺尸。
我蹲下,无奈地戳戳他,并拉扯他的小胡子,最后成功将他唤醒。
“别,酒!”趁师父发火前,我抢先将酒举到他面前晃一晃,果真平静了不少。
“小琼儿有事儿?”师父边说着边示意我拉他起身,我只得拉他一把。他起身后一个不稳,踉跄一下,又一甩衣袖故作淡定地在案边坐下。一系列跌跌撞撞出惨不忍睹的模样,我决定把他上一句话当放屁。
“怎么不说?”师父捋捋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装。我暗暗哼声。
“师父,您今日怎么会去议事堂?”我坐去他对面,开始审问。
师父伸手示意将酒递给他,我贴心地帮他倒入酒杯,恭敬地递给他。
“果真,小琼儿大了,有些事儿求着别人才会上赶着卖乖了。”
我黑脸,道:“别歪题啊。”
师父神秘一笑:“急了。”
我拍案起立:“我……”一时间也急不出旁的话,越憋越气。
“坐下坐下,愈是没大没小了。”师父笑着,“我说还不行么?”
我抱胸坐下,怀疑地打量他:“不故作玄虚?不拖拖拉拉了?”
“不,不。”师父笑得如幼时哄骗我“郝琼”为好名时那般。我继续怀疑地看着他。
“自然是讨论小琼儿的婚事。”
没骗我。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况且为师以为小琼儿听到了呢。”小老头笑得贼兮兮地瞧着我。
我浑身不自在,一撇嘴,转过眼看房梁,反驳否认撇清三连:“放屁,我没有,我又没经过议事堂。”
转回眼师父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
“好吧,”我认命,颓然道,“我是听到了。”
“那小琼儿自然是没什么想问的了罢?”看着师父笑得自得的模样,我相当不满,在这儿等着我呢。
我会主动问他吗?
“您得解释解释。”
真娘们儿能屈能伸。
师父哈哈大笑:“放心,虽然你阿耶是混蛋,但支持你与你情郎一事我们还是极有共同语言的。毕竟褚珩那孩子,师父我一看便是有前途靠得住的,比你阿娘阿耶还有师父我靠的时间长多了……瞧你阿耶,不愧是个颇有心机之人。”
“甭乱说,我阿耶他才不是……”
“为师自然知道你听到了。”
“……”我汗颜。
看着笑得如修成仙的千年老妖精似的师父,我自暴自弃地想,看来不主动说,他也是不会点破的了。
“我和褚珩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看师父作洗耳倾听状,侧耳撑腮,我没忍住抽了抽嘴角,“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嗯。”
“但是我很奇怪,他也奇怪。”
“哦?!”
我满头黑线:“师父您甭这么夸张!”
“好!”
“……”
“如您所说,我听到您和阿娘交谈了。但听到的不止我,还有褚珩。”
师父更夸张了:“那可真糟糕。然后呢?”
“他生气了,我不懂他为何生气。”
“小琼儿这般聪慧,如何会不懂呢?”
我泄气:“罢了,与您说根本没用!”
师父今日脾气颇好,笑了许久了现在还能保持笑容:“小琼儿现今明白了,如何没用呢?”
“我不打谜语!”我悲愤,摔门而出。
身后传来师父明显很开怀的笑声,他说:“关好门!”
我退回去,憋屈地拉上门。
***
那日与师父交流后并没什么用,我懒得去想师父话里的弯弯绕绕,争取做到得忘掉且忘掉。
正巧我回去后便发现褚珩挪了窝,到了阿娘安排好的厢房。虽说……我一眼看到大清早就在窗边看书的褚珩,淡定地关上了窗。距离颇近,但好歹避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窘境。
开怀!
我正躺回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门外传来敲门的“笃笃”声。我咬牙翻身,不耐烦地拉开房门,眼都睁不开。
“谁啊?”
定睛一看,面前这抓耳挠腮的汉子可不是秦山么?秦山手里拿着张红红的纸,他颇不好意思地递给我,我一看顿时人都不好了,怒呵:“秦山你竟还是个朝三暮四的,才几月光景,赵云儿没追到便立刻与旁人成亲了?我真真是个蠢的,当初才会想要帮你!”
秦山傻愣着不说话,我瞧着就是心虚的模样,更加忿忿不平,叉腰准备继续训斥。是时,对门的房门开了,眼见着褚珩缓缓走来,我慌得想立马怂回屋里。
此时秦山反应过来,找到空隙,抓住我的手臂,大嗓门都掩不住委屈:“我的姐诶!你仔细瞧瞧,我正是与云儿成亲!”
我溜也溜不得,被抓着在原地控诉十分难熬。
褚珩笑着拨开秦山的手,问:“怎么了?”
秦山眼冒泪光:“柳姐她男人,你说说柳姐她说的甚么!我好容易追到云儿,她在此处乱说,被云儿听去她怎么想!”
我在一旁讪讪道:“人家有名字!况谁料到你这傻子竟能追到呢……”
秦山拖住褚珩嘤嘤嘤:“柳姐还说我傻!”
我也怒了:“我说你,干他甚么事?放开你的爪子!”说着我扒开他的手,抓着褚珩到我身后。
褚珩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一哆嗦,只听他轻轻道:“祝贺足下喜结良缘,柳柳向来不会说话,见谅才是。”
秦山抹一把泪,从怀里掏出另一张请帖,递给褚珩,对我瞪眼:“真不知这位如何能看上你的!”说着迅速溜了。
我跳脚:“赵云儿看上你才是瞎!”
秦山边跑边回头做鬼脸。
“……”
真的很难相信他是个九尺大汉。
“你与你们寨子里之人相处颇有意思。”秦山走后,褚珩忽然说。
我被吓到,想起秦山就脑瓜疼,忿忿道:“那是因为他们是傻子。”说罢我警惕地看着他,“禁止讨论朱墨关系。”
褚珩笑了,语气竟有丝纵容:“好。”
我更加惊悚了,只求褚珩快快恢复正常。余光瞥见褚珩并未感受到气氛微妙没要走的意思,为打破尴尬,我只得指褚珩手里的请帖,道:“倒是忘了看看他们几时成亲。”
褚珩很是上道,即刻展开了请帖,入眼的是秦山歪歪扭扭的字,写到:
[本月十六,我与云儿成婚,望诸兄弟姊妹叔叔婶婶翁翁奶奶赏脸。]
“……”
真不愧是我秦山兄。
褚珩很是淡然,正经道:“十六……三日后。我还未问柳柳打算几时回府?国子监里是挂着假的。”
不念书自然是不想回的!
可惜褚珩这种天生便是握笔的人不懂我们混混的痛苦,我也不能与他倾诉,否则阿耶将会再次与我论述。
“再看吧?索性过不了许久便又该休沐了……”
褚珩点头道:“也是。”
我又是惊悚地望他,竟然还在附和我,苍了天了,我这小心脏真真儿受不住啊。
我小心翼翼道:“阿兄,我想回房念书了,你……”
褚珩接得格外自然:“柳柳可需珩……”
我连忙摆手,语气很是惶恐:“不了不了……”想了想还是补了句,“不劳烦阿兄了。”
在沉默之际,我甚至以为褚珩都要回房了,哪想他半天就酝酿出一句话。
他笑着道:“柳柳愈是客气了。”
我听得懂他的意思。只是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并非有心与他疏远。
我心里仰天,哀叹。
难,真难啊。
“恰陈奶奶与珩有约,柳柳既不需要我,那便告辞了。”
怎么总觉他话里有几分委屈?我晃晃脑袋,甩掉这个诡异的想法,挤出微笑挥手示意他去吧去吧。
待回到房里我才反应过来——陈奶奶找他做什么?
他们何时竟熟络得不虚通过我交流了?
我的疑惑在接下来两天非但没解除,反而愈加深刻。
意识到这点还是在闭门不出的第二日,也是我未见着褚珩的第二日,小猴子竟找上门来问我褚珩在何处。我相当迷茫,只回说不知。不过我长了个心眼,问他:“你找褚珩做甚?”
小猴子笑得傻傻的,说:“珮之阿兄近日在给我们讲故事呢。但那些婶婶奶奶也总找他做事儿,陈阿翁说珮之阿兄下棋甚好呢……想来他是很忙的。”说着他忽然嫌弃地看我一眼道,“若不是珮之阿兄总与你在一起,我也不会找你。”
扎心一次便罢,他偏又嘟哝着:“珮之阿兄哪都好,偏是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