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96、湿地公园01

　　没有什么比身处周六的上午，天气还阳光明媚更舒适的事情了。

　　推开蛋糕店的玻璃门，悬挂于两侧的风铃发出“丁零当啷”的清响，蛋糕甜蜜的芬芳自门后扑面而来，让人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排在前头的女孩子从柜台接过属于她的蛋糕，踏着雀跃的步伐找了个窗边的位置满足地坐下，看来能够在今天抢到一份限量版的蛋糕值得她开心很久。

　　“想买些什么呢？”店员的声音拉回了少年的思绪。

　　“嗯，要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垂眸，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玻璃柜台下那款虽然限量但因为价格昂贵而总是卖不完的蛋糕，并且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向其他柜台里所展示的糕点，“看上去全都很不错啊……”

　　冬日的蛋糕坊里打着有些闷热的暖气，厚实的棉袄被人脱下挎在臂弯里，露出底下同样纯白的长领毛衣，身材高挑的少年微微偏头，一脸纠结地注视着柜台中琳琅满目的蛋糕，倒是难得下不了决定。

　　这家坐落在美食街中心处的蛋糕店一直小有名气，再加最好吃的那几款蛋糕基本都是每日限量，所以只要一到闲暇时间这儿几乎都会排得门庭若市。

　　“需要我们推荐吗？如果要性价比的话这两款蛋糕很不错哦……”服务员的小姐姐非常热心地冲他笑笑，就差直接把展品拿出来给对方尝一口。

　　闻言少年有些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有礼貌地笑道，“谢谢姐姐，这些蛋糕我每个都来一份就好了。”

　　两个服务员倒是从未见过一口气会买这么多蛋糕的人，她们面面相觑，但为了不让后头排队的顾客等太久，还是照对方的意思全部打包了一份。

　　直到那堆需要用超大号购物袋才能装下的蛋糕被接过，而少年又毫不犹豫地砸了叠纸钞放上柜台，她们才晓得这家伙是来真的。

　　“这么多蛋糕你都要一个人吃吗？”在验钞的时候，服务员没忍同那漂亮的男孩子打趣。

　　“是呢。”对方亦笑得温柔，这副与人相处之道可谓是炉火纯青。

　　结清了找零，少年从柜台上拎走了蛋糕，转身离去还能依稀听到身后女孩子们小小的议论声：

　　那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啊。

　　提着满满一袋的战利品走出店门，空气中仍然能嗅到蛋糕从纸盒里溢出的甜腻香味。

　　骆云影走在大街上，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想吃甜食，但一下他又挑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最后全都买一份尝尝，只要到时候自己别吃吐了就行。

　　可就在他穿过一条略显逼仄的小道时，迎面却走来个大冬天还只穿着单薄短袖的怪人，他身上落了泥污，鞋子也掉了一只，那副蓬头垢面的样子活像一个精神失常的乞丐。

　　在见到骆云影时他愣了一愣，旋即低下头去，装作匆匆赶路的样子。

　　少年挑眉，并不打算做些什么，但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像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对方绷着尖利指甲的手掌。

　　那人的手腕被骆云影握在半空动弹不得，而从他逐渐狰狞的表情来看，这家伙确实是对他有动手的意思。

　　“怎么？你看我很不爽？”少年歪头轻笑，虽说还是刚才那副对外营业的温柔脸，可眼底的危险意味却逐渐浓重。

　　怪人忽然发出“嗷”的一声怪叫，只张扬舞爪地向骆云影贴近过来。不过少年根本不会害怕这种东西，他冷哼一声，抬起一脚就把人踹进了路口堆放纸板的杂物堆里。

　　阴阳眼在略暗的环境下撕开金色的光点，少年踏着长靴，优雅地将步伐停在那仍挣扎着的家伙面前。

　　男人身上的阴气很重，但阳气仍未散尽，看上去只是因为在哪里沾了怨气被鬼上了身，从而导致现在这样精神失常的反应。

　　而碰到骆云影这般人火极旺的存在，就像在太阳照耀下的黑暗会无处遁形，让还留有最后一丝理智的男人想尽办法地要贴近他的身边，依靠他的阳气来驱散身上的鬼魂。

　　“想法很不错。”少年牵起唇角，看着对方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了身。

　　完全精神失常的男人根本没有什么攻击的套路，他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动物，口中发出刺耳的怪叫，再一次不怕死地向着骆云影猛冲过来。

　　然后又是一脚把他踹回了原位。

　　正脸撞上街边的石墙，血液顺着男人的鼻孔喷涌而出，滴滴答答在他衣服上染红了一片。因为考虑到对方只是普通人的关系，骆云影用的力气不算很大，但这依然让男人疼痛无比地蜷缩起了身子，再也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啧，真弱啊。”对于这种连热身都没结束就倒下的家伙，骆云影不悦地皱了眉头，这两下子应该够驱散他身上的怨气了吧。

　　不过在他上前去检查男人的状况时，对方却猛然从杂物里一跃而起，将少年一把扑倒在了地上，欲要咬断他的脖颈。

　　此情此景不是骆云影第一次经历，但他那张本该波澜不惊的脸，在看到他刚才还拎着蛋糕的手中已然空无一物时骤变了表情。

　　就在他身旁的不远处，那些不久前还漂亮的盒装蛋糕被摔得七零八落，有些开了盒子在地上碾成了烂泥，有些奶油与蛋糕底完全分离，上头的水果也咕噜噜滚了许远，剩下那些在袋子里的恐怕不用去看也大抵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

　　骆云影倏然黑了脸色，本来还打算做好事的心态在此刻也随着他的蛋糕一起烟消云散。

　　“你他妈的……！”他抬起一脚就踹上男人的腹部，竟将他一下踢飞出了小道，直直摔进了大街上的垃圾桶里，里头的湿垃圾也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发出难闻的恶臭。

　　“你拿什么赔老子？你他妈的当老子每天都有心情吃蛋糕是吧？”小少年边说边抽出锁链，几乎对这家伙起了杀意。

　　只是在他踏出小道的那一刻，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过路的行人，对着垃圾桶旁被揍得迷迷糊糊的男人指指点点。

　　见骆云影与男人从同一个方向出来，人们的视线又纷纷转向了他，似乎已经在心里大致理清楚了故事的发展。

　　可那看上去毫发无损的少年却忽然微红了眼角。锁链被他偷偷塞回了空间符，瑟缩在棉袄袖口底下的指尖犹豫地指向奄奄一息的男人，像是要为自己辩解一般小声道，“他忽然要抢我的蛋糕……我只是正当防卫。”

　　少年一双眼睛虽无高光，但眼尾泛红眉头微蹙的样子看着确实可怜，怎么想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看着文静的男孩子也做不出把人踹飞这么远的事情，遂大家纷纷顺着骆云影的目光往他身后看去。

　　果不其然在小道的不远处一个破损的购物袋正静静躺在地上，里头的蛋糕胡乱铺了一地，看上去根本没法再吃了。此时蛋糕甜腻的香气和垃圾桶里湿垃圾的恶臭混淆在一起，叫人心情都跟着烦躁起来。

　　“这个人绝对是精神病，你们看他，大冬天的就穿短袖，抢人家的蛋糕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作为成年人，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小孩子啊？他看着这么弱小！这么可怜！”

　　“叫警察，让警察去处理！”

　　骆云影高超的演技瞬间夺得了路人们的同情，虽然在听到“弱小”和“可怜”时他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但好在大致的走向还是按照他的想法来的。

　　而此时因为战斗而完全被驱散了怨气的可怜男人终于清醒了意识，他摸了摸自己还在流血的鼻子，又揉了揉痛到肠子都快打结的腹部，那副不管怎么样都是他在挨打的画面让一旁唯一一个看到了全程的路人决定站出来为他发声。

　　“那个，我刚才看到了，其实是他……”路人的话语在见到骆云影微笑看向自己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黑发的少年生得漂亮，明明笑起来的时候同水里的花骨朵似的干净剔透，可为什么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极寒冰川下被冻结起来的深渊，盯得他浑身发毛，好像只要人群一散开，他就能在今晚的新闻里和大家见面了。

　　“呃，是他抢了这个男孩子的蛋糕，还……还打了他。”于是路人话锋一转，真话变假话。

　　对不起，佛祖原谅他吧，他也只是想活下去啊！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是人群将那可怜的男人围起来指责，而真正揍了人的小坏种则站在最后，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说实话骆云影的心也挺痛的，几百块的蛋糕说没就没，他甚至连奶油都没尝上一口。

　　不过话说回来，就从刚才那人身上的的怨气来看……它似乎还是有源头的，并且绝不简单。

　　……

　　【这个主播今晚九点会在XX平台直播，你留意一下。】

　　准备享受后宫剧时间的秦梧，在刚躺上沙发之后就收到了来自于观者的信息。

　　“什么东西啊，是发给朋友的消息错发给我了吗？”小少年皱着眉头敲了敲腕表，实在是没明白平时都是直接给他捉鬼任务和地点的观者，今天怎么就打了个哑迷。

　　出于好奇，秦梧还是按照观者给的信息搜索了一下对方的账号，不过他想象中的美女热舞画面并没有出现，而是个以灵异地点探索作为噱头的灵异主播。

　　切，没意思。

　　秦梧撇了撇嘴，也弄不明白今天观者给予的内容到底是要他做什么，总不能是看完这人的直播之后写篇一千字的观后感上交给他吧？

　　此时已经接近九点，仗着汤嘉维给自己充得菠菜会员还没过期，秦梧还是决定打开对方的直播间看看，就当是为自己找些乐子。

　　在等待的期间他也反复翻看了一下主播之前的直播回放。该说不说，现在的灵异探险主播大抵都是一个德性。

　　找个废弃的医院要么就是酒店，在墙上贴几张符箓，然后选择大半夜的时间点举着个手电筒晃晃悠悠地进去，最后再疑神疑鬼地自己吓自己闹上这么一出，这次的探险就算是结束了，就连演员都懒得请两个，属实是没有诚意。

　　秦梧看了几个视频就忍不住要快进，最后又不得不为了观者的任务而硬着头皮点进了他的直播间。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还是个人气主播。明明还有几分钟才开播，直播间里居然已经有十几万的网友在等待他的出现，甚至有些都刷起了礼物，让秦梧忽然想到了某个脾气很差的家伙，他似乎也在做这方面的主播。

　　这行业这么赚钱的嘛……

　　我靠，他一想到白虎能赚这么多钱，真是比他自己亏钱还难受啊。

　　“臭小子，今天不看电视了啊？”秦梧正嫉妒着，外头的秦观海却忽然推门进来。

　　“今天观者有任务啊，叫我看个灵异直播。”他将手机举起来给自己老爹看了一眼，此时时钟正好跳到九点，主播已经准时开播。

　　四十多岁还保持着年轻人心态的秦观海一看是灵异直播，马上就坐到了秦梧旁边，他从人手上一把夺过了手机还“嘿嘿”笑道，“一起看看呗？我帮你投屏到电视！”

　　“随便你。”秦梧同他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拒绝秦观海的热情。毕竟这是父子两个难得会那么和谐同看一个视频的时刻。

　　【各位老铁们，等待很久了哈！今天为了能快点赶到这个地方，我也是提前好久就出发了，终于在直播的时间点准时到达！】

　　被投放在电视屏幕里的是个穿着冬装留着平头的微胖男性，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确实挺适合干这行的。

　　不过在他口中路途遥远且过来路上灵异事件不断的目的地，说实话……好像就在秦梧城市的边境处，打个滴过去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难怪观者要把任务交给他，敢情就在他家门口啊。

　　“哦哟，就是那个废弃的湿地保护区啊，没意思。”一旁的秦观海也认出了主播所在的位置。

　　谈到这块湿地保护区，就和之前的那条废弃隧道一样，也有些悠久的历史。

　　不过与之不同的是，湿地保护区确实营业了非常多年，在秦观海的记忆中，秦梧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儿就是个出名的景地了，可近几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湿地景区忽然宣布关门整顿，而至今都没有要再次开放的消息。

　　现在里头大抵是杂草丛生，栖息了不少的动物，甚至有点像半个野生生态园了。

　　【老铁们，看来已经有很多探险家进去过了，你们看这个栅栏门。】

　　主播将镜头晃到了湿地侧边的门口，那扇用来拦截好奇者路过的栅栏门被人切开了个大洞，但因为无人管辖此处的关系，这儿连入口处的草坪都被踏秃了。

　　正在父子两个百般无聊地盯着屏幕发呆时，刚才还明亮的画面忽然一抖，也是在眨眼的瞬间，似乎有什么白影在镜头前晃过，哪怕只是仅仅一个帧，却还是被不少的观众抓到了。

　　“刚才我看到了个人脸……？”

　　“我也看到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播间的评论区开始不断地刷新与一晃而过的人脸相关的评论，有人相信有人却觉得是造假，而那个正在想办法钻进洞口的主播却显然没有注意到画面的变化，只是自顾自地在钻过门洞后打开他的大功率手电，继续道，“那我们的探险就要在此开始了。”

　　屏幕在不断地抖动，与其说是主播走路不稳，倒不如说是有什么东西的存在影响了磁场，并且渐渐的，画面上的波浪纹也越来越多，叫人几乎看不清楚屏幕里的东西。

　　【啊，是设备出问题了？】

　　在低头回复评论的间隙，主播好像终于意识到摄像的问题，黑暗中他将手电筒背对着搁置在了一边，借着不算太强的余光开始检查起自己帽子上的摄像机，一边修理一边还耐心地回复着直播间大家的问题。

　　音响里传出工具摩擦相机的杂音，悉悉索索让人觉得有些烦躁，而那些等待他继续探险的人就在直播间里不断地聊天，叫嚷着要让主播干些更加刺激的事情。

　　“这种看不到鬼的家伙，录再多也没啥意义。”秦观海耸了耸肩膀，看样子对这场直播已经感到失望。

　　不过秦梧没搭理他，因为在众多的评论区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一条——

　　你们有没有听到谁的哭声啊？

　　小少年赶紧拿来遥控器，将声音调到最大，当那些杂音也被放到极致的时候，他确实在安静的缝隙间听到了怪异的声响。

　　虽说用冬天风大来解释也很合理，但此刻这确实更像是女人的呜咽。她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在萧瑟的黑夜中凄惨悲伤，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摄像检查完毕，主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观众的聊天也很快刷掉了关于哭声的讨论。男人再次拿起自己的行装，在湿地上缓步探索起来。

　　【这地方挺邪门的，我在来这里之前也做过不少的功课。说是之前好几个探险家都在这附近失踪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老铁们，我今天可和你们说好了，不管等下发生什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生，我的内容都是保真的哈。】

　　直播间的礼物还在不断地刷新，主播的脚步也不带停留地往前走。比起那些磨磨蹭蹭故作玄虚的主播，难怪这家伙的粉丝要多出这么多。

　　【哎哟！有沼泽！】

　　屏幕里忽然传出主播有些惊慌的叫声，紧接着相机一抖，手电筒照亮了他脚下的泥泞。完全混乱摇晃的画面只能依稀看出淤泥与几颗脏兮兮的杂草，而主播亦在此刻不慌不忙地抬脚，看上去陷入得并不是很深，可以自己就走出来。

　　“湿地里有沼泽不是常识嘛！”

　　“垃圾主播，看不下去了，还没走两步就一直出问题。”

　　看着屏幕下方不断跳出来的评论，秦梧忽然有些感慨，主播这碗饭到底也不太好吃，毕竟广大网友实在是太难满足，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要是让他天天被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然后他看到了那条评论，“这主播一天就赚个好几万，你这种质量的直播对得起大家吗？”

　　什么，一天就赚好几万？？

　　行，挨个骂而已，他秦梧脸皮厚，受得起！反正就算不当主播，他也天天在被骆云影骂，也不差这几顿了。

　　“臭小子，不对劲啊！”秦梧正盘算着日入过万之后该买些什么，一旁秦观海却忽然大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遂他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只见马上就要走到岸边的主播忽然镜头一晃，紧接着评论里不断的有人在说：

　　沼泽的右下角里有一双手！！

　　少年的目光顺着众人的指点看去，就在那块被评论区遮挡掉的地方，能够拍出现实中看不到的东西的相机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拍到了一双灰白色的手。

　　那对胳膊从沼泽里伸出，紧紧拽着主播的双腿，并且很显然主播也看到了对方的存在，可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只是口中不断尖叫着，“救命啊！！救救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他越是挣扎地想要逃跑，身体便下陷得越是厉害，直到最后整个屏幕剧烈一晃，主播就像是被瞬间吞没进沼泽一般，只留下个相机还漂浮在沼泽之上，沉默地拍摄着岸边掉落的手电。

　　一切归于寂静。

　　这是……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