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83、视线02

　　深夜，周芸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今天的作业。

　　虽然她已经反复检查过书桌底下没有那日的鬼影，可那种叫她浑身都莫名打颤的恶寒依然无法散去。小姑娘右手写着作业，左手紧紧攥着秦梧给她的符纸，似乎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抵御恶鬼的靠近。

　　台灯暖黄色的光落在洁白的作业本上，周芸缓了口气，今天的数学题目略微有些难度，过于绕弯的出题方式与本就繁琐的思路让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投入进作业。只是在她拿过一旁的草稿纸准备演算时，耳边却响起“啪嗒”一声怪响，像是有什么液体滴落在了她的本子上。

　　小姑娘身子一怔，循着声音的来源僵硬地扭过头去，竟见到一滴赤红色的血液打落在她的习题册上。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还以为是自己流了鼻血，不过指腹干燥的触感以及第二滴打落在习题册上的血液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嘀嗒——

　　作业本被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液染红，液体渗透纸张的声响在静谧的夜晚宛如恶鬼的指甲在敲打桌面。

　　周芸下意识地抬头，这才发现流血的竟是她的台灯！那本该亮黄色的灯管里蓄满了浓稠的血液，将整个房间都染成血红，而灯管的尽头处裂开了一道小口，血液就是从那里流淌下来的。

　　如此可怖的景象吓得她手忙脚乱地要去关掉台灯，可无论她拨动开关亦或是直接拔掉电源，台灯却始终亮着血色的光芒，让她一颗心都快恐惧到爆炸。

　　下一秒，台灯流血的速度变快了，从最开始缓慢的一滴，到了现在根本不带停歇的一串，它就像是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在周芸的眼前不断地呕血——

　　猩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它们浸透已经被泡到软烂的作业本，沿着桌角不断往地上流淌，但周芸却听不到液体滴落在地的声响。

　　心中忽然扬起不好的预感，小姑娘“咕咚”吞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低头去看，竟见到昨日那只女鬼正像青蛙似的趴在她书桌的角落，离自己只有仅仅几公分的距离！

　　而在那头干枯打结的乱发之下，女鬼灰蓝色的面庞上俨然是一张没有牙齿只余漆黑深渊的嘴，不断地喝着从桌上滴下的血液。

　　“啊——！”周芸大骇，口中尖叫一声就狂奔出了卧室，但她没想当她打开大门的那一瞬间，本该直通走廊的大门之后，却依然是她的卧室，而在她不远处的书桌旁，女鬼仍然贪婪地接着淌下的血液，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声。

　　恐惧让周芸浑身都僵硬着动弹不得，但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头去看，可她的身后还是自己的卧室，她就像是被卡在了一个无尽的回廊，不管从哪边出去，只能回到那个有女鬼存在的房间。

　　咔嚓！

　　台灯在一声巨响后炸裂，大片的粘稠洒落在地面，而女鬼亦在猩红色的灯光下慢慢站起了身。

　　周芸想跑，可一回头却意识到身后还是一样的场景，不管她往哪个方向奔跑，迎接她的都只有绝望的死局。

　　在两个同样的女鬼奔向她的最后一刻，她一个腿软跌坐在了门边，只握着秦梧给她的符纸举在眼前嚎哭着：“妈妈救我——”

　　她话音还未落下，两个房间的窗户同时如被音波冲开一般炸裂，玻璃碎片哗啦啦地往外喷了一地。

　　周芸惊恐地抬头去看，却发现刚才的女鬼已然消失不见，房间也恢复了正常，此刻她的母亲从客厅的另一侧着急忙慌地飞奔而来，连拖鞋跑掉了一只都浑然不觉。

　　她将瘫坐在地的女儿扶起，满脸担忧道，“芸芸你没事吧……？”

　　小姑娘脸上泪痕未干，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窗外又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整个小区的电瓶车都被炸响了警报，吵闹的声音瞬间亮起了无数楼道的声控灯。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赶紧跑到破碎的窗边一看，竟见到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两个少年正对着空无一物的花坛争论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浅灰发色的小少年倏然转身，同她绽开个无比粲然的笑来。

　　交给我吧。

　　那是不用他开口就能被理解的话语，因为那双耀目如炬的眸子里正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时间倒退回半小时前。

　　就像哆啦A梦掏他的四次元口袋，骆云影也从他的空间符里取出了瓶秦梧从未见过的红色腥臭液体，他用力晃了晃瓶身，似乎想要将里头粘稠的东西给摇匀。

　　“这是黄鳝血，鬼很喜欢的一种味道，只要让气味挥发在空气中，很快就能吸引来那个家伙。”骆云影也像哆啦A梦一样解释了道具的用途。

　　他们打算把鬼引到外头来打。毕竟比起深更半夜的两个大男人跑去女孩子的家里说要捉鬼，秦梧要是周芸她爹，第一个就把这两个混小子给打跑。

　　骆云影修长指尖一抬，装满了黄鳝血的玻璃瓶便被他摔碎在地，刹那间难闻的腥味四下弥漫开来，风一吹便被扩散到了许多地方。

　　“虽然是引鬼的利器，不过缺点也很多呢……”反手一剑解决了嗅到气味而来的其他野鬼，秦梧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骆云影气场太强的关系，明明那群孤魂野鬼都对这气味馋得要死，可见到他站在那里，竟一个个的虎视眈眈地躲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唯有少数几个从秦梧身后过来的，会试图努力一下对他发起进攻，不过最后也被他一剑干掉了。

　　两个人在楼下站了有十分钟之久，但周芸所见到的那只鬼却迟迟都没有现身。此刻打小鬼打得都快精疲力尽的秦梧默默地回头看了骆云影一眼，小声道，“这黄鳝血很不靠谱啊……”

　　“不，是它等阶太高，对于黄鳝血几乎免疫。”对方答得云淡风轻。

　　“……你是说，这也可能是九十九魄的厉鬼？”秦梧瞪了瞪眼睛，没想到最近的对手居然一下上升了这么多档次，就好像一直在新手村打史莱姆的他忽然被强行提高了世界等级，连小怪都变得不好对付了。

　　精通于各种鬼怪的少年不屑地眯起眸子，似乎对于这种结局并不意外。他忽然抬手，毫不犹豫地用尖牙咬破了无名指的指腹，当那滴赤色的浓稠从他指尖滚落，融进地面还未干涸的黄鳝血里时，骆云影倏然扬起唇角冷哼一声，宛如势在必得的猎手。

　　然后他看向一旁不能理解这一切的秦梧，玩味笑道，“你应该准备好你的新本领了吧？”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狂风掀起了骆云影鬓角的长发，那双与秦梧略有不同的阴阳眼凛起了眸色却满是戏谑笑意。

　　伴随着二楼窗户被破开的巨响，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飞驰而来，一下撞进了两人眼前的花坛里——

　　是他们要找的厉鬼！居然被骆云影血液的味道吸引过来了……

　　“牛啊，双面鬼老师！”秦梧兴奋地看向一旁满脸得意等着被夸的骆云影，然后又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想不到你的真身居然是高阶黄鳝！血液能吸引来厉鬼哎！”

　　“你他妈才是黄鳝！傻X！”然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顿辱骂，算是犯个贱心满意足了。

　　此刻厉鬼从花坛里缓缓爬了出来，它四肢着地狰狞着表情，灰蓝色的皮肤上还有凹凸不平的肿块，它那巨大到几乎拖在地上的喉咙，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些住在泥水中会喷毒液的癞蛤蟆。

　　“我发现，厉鬼好像都是这种毫无人样的爬行类……”秦梧将符纸贴上桃木剑，还不忘记要和骆云影叨叨一句。

　　“长得和人一模一样的那叫游魂，伤不了人，这种会爬的才比较凶狠，因为已经没有人性了。”对方瞥他一眼，亦取出了自己的锁链。

　　骆云影这次并不想涉事太多，毕竟观察秦梧的成长对他而言似乎要比虐杀厉鬼更有意思，不过他没想到那厉鬼闻到他的血味居然发了疯，对一旁的秦梧连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就直直向着自己冲来！

　　“Fu*k.”他暗骂了一句，重重一链子落在厉鬼的脚边试图与它拉开距离，可早已失了智的厉鬼却毫无惧意，它猛然张开巨口用力叼住了骆云影还来不及收回的锁链，即使被上头的阳气灼得嘴巴冒烟都不带松开一点。

　　骆云影试图用力拉扯，但对方的力道显然比鬼手要强大许多，他甩了几次都没能将链子抽回，而此刻厉鬼口中已经在不断分泌唾液，大量黄绿色的粘稠顺着他的锁链流淌到地面，让骆云影几乎窒息。

　　这他妈的是他每天都有在悉心呵护的锁链啊！所以陪伴了他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鬼还像新的一样……可现在这条锁链居然被厉鬼恶臭的口水给浸泡着！！

　　“嘿嘿，别忘了这儿可是有两个人啊！”身侧忽然传来秦梧有些愉悦的声音，显然他不能和此刻痛心疾首的骆云影共情。

　　小少年一个翻身踏上了花坛的边缘，旋即那柄穿透了符纸的桃木剑便被他一下跃起刺入了厉鬼的后背！

　　强烈的人火自厉鬼的伤口处爆燃而出，疼痛逼迫那癞□□似的家伙一下松开了自己的巨口。

　　“我干……”锁链被骆云影迅速收回，但上头已经开始散发的恶臭让少年只能欲哭无泪。

　　与此同时厉鬼的伤口正在愈合，而它的命线亦随着它怨气的波动而显现，让秦梧一下找到了自己需要攻击的目标。

　　只不过……切断命线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厉鬼喉间忽然发出咕噜噜的怪声，宛若粘稠的液体被煮沸后的翻滚。在嗅到了空气中酸性气味的那一刻，秦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从它身边逃离，但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当少年的脚步才迈出去的那一瞬间，厉鬼的巨口真如癞□□一般撑开到最大，黄绿色的酸性液体凝固成炮弹被厉鬼喷到了半空，下一秒便轰然炸开，化作无数腐蚀性的雨滴向着秦梧的位置直直洒下。

　　“完蛋……哇啊！”秦梧的惊恐还没来得及诉说，一条锁链却忽然从不远处飞来缠住了他的腰杆，随着那链子主人的猛然发力，小少年几乎原地起飞，直接被扯到了骆云影身旁的安全地带。

　　锁链从他腰间堪堪滑落，秦梧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同骆云影感激道，“谢了……”

　　“废物东西，说好的新本领，就他妈给老子看这？”骆云影毫不留情地对他进行了一番辱骂，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了秦梧的身上。

　　他的校服沾染到了骆云影锁链上的厉鬼唾液，凡是被触碰过的布料皆冒起了难闻的青烟，露出了底下被腐蚀过后而留下的小洞。

　　神器根本不怕这玩意儿的侵蚀，但他们两个人却是肉身，一滴都沾不得。

　　“你先帮忙应付一下！”刚才还对厉鬼束手无策的秦梧倏然眼睛一亮，自信的笑意重回脸庞，他拍了拍骆云影的肩膀，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就这么抛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我靠，你要死啊！？”骆云影被他气得够呛，但厉鬼再次在喉咙里蓄积起了酸液，让他只得不爽地皱起眉头被迫迎战。

　　小少年飞速跑到了周芸家的楼下，冲着那个一直观战的小姑娘嚷道，“借一下你家的漂白液！”

　　属实没想到秦梧在战斗中还会跑来问自己借东西，周芸一愣，但很快就配合地冲进了厕所，把那瓶一直被搁置在角落里的消毒液从窗口丢了下去，“这个可以吗！？”

　　就像是接篮球场上飞过来的球，秦梧在平地上一跃而起轻松就接住了周芸扔来的东西，他低头扫了一眼标签，也来不及好好感谢，只一边后退跑着一边大声道，“祝你化学考个好成绩！”

　　这边的骆云影还在和厉鬼玩躲避战，不过当厉鬼再次向他张开巨口凝聚酸液时，秦梧的声音却忽然从他身后响亮传来——

　　“骆云影，帮忙！”

　　不等他反应的，那瓶消毒水就在秦梧的手中以投篮的方式被他投掷了过来，直直向着厉鬼张开的巨口而去。

　　并且幸运的是骆云影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锁链的顶端忽然化作利刃被他甩飞出去，完美击中了那即将飞入厉鬼口中的瓶子，刹那间强碱性的液体自破裂的瓶身在半空炸开，又全全被厉鬼吞入口中——

　　【啊啊啊啊啊啊！！！】

　　强酸与强碱的中和反应在厉鬼的喉咙里散发出大量的热气，浓烟自它口中狂喷不止宛如爆发前的火山，那些来不及被它喷出的液体在秦梧的捣乱后倒流回了厉鬼的肚子，剧痛让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

　　金色的命线再次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之内，秦梧几步跃过骆云影的身边掀起他耳边碎发摇曳，旋即那把连锋刃都没有的桃木剑被他举起，在月下抵上缠绕在厉鬼身侧那看似坚韧的细线——

　　略微嘈杂的环境下，命线断裂时那“噌”的一声却格外明显。

　　当命线完全失去力道而掉落的那一瞬间，厉鬼浑身都爆开强烈的怨气，就像是被松开了口的气球，所有的力量都在顷刻间消散流逝。

　　“拜拜咯！自己化学没学好，可别影响人家的学习啊！”秦梧将符纸穿破桃木剑尖，在落地的那一刻反手将剑刺入厉鬼的脑门。

　　被切断了命线的厉鬼释放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此刻只能发出不甘心的嚎叫，在符纸燃起的熊熊烈火之中彻底化灰。

　　捉鬼完毕，秦梧像模像样地对着厉鬼消失的地方鞠了个躬，又回头揉着鼻尖对骆云影笑道，“怎么说，我的新本领，很强吧？”

　　在最后关头基本都选择围观的少年自喉间发出一声不知是戏谑还是不屑地冷哼，但很快他偏了偏头，像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确实会给我找乐子，秦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