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63、作祟04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是黑蛇，有护士与家属被那些东西缠绕，直挺挺地倒在小道的两旁抽搐着肢体，有些甚至会像电影里的丧尸，扭曲着四肢缓慢移动。

　　察觉到秦梧靠近，他耳边的“嘶嘶”声便一下清晰了起来，有蛇游过地上人们的身体向着少年慢慢逼近。它们竖瞳之下红光凶闪，显然已经被怨气污染，具备了极强的攻击性。

　　风驰电掣之间，眼前黑蛇一跃而起向着秦梧的脖颈直直逼去，他眼疾手快侧头一躲，又一把拽住了从侧面飞来的黑蛇。柔性极高的动物沿着他小臂一圈圈地游走缠绕，但被秦梧手腕一转狠狠捏住了七寸。

　　地上还未来得及发起进攻的蛇被他一脚踩住发出刺耳的嘶鸣，他一想到这些东西害得林风华可能会出事，那种难以言喻的怒火就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直到他手中那条可怜的黑蛇被他用蛮力生生捏断了七寸而死，他才恍然隔世般的回过了神，踹飞脚边的黑蛇向着更高的楼层而去。

　　这绝对不是单单一双鬼手就能做到的事，这种在捉鬼师口中都被拿捏透彻的怨鬼，怎么可能会有操控那么多黑蛇的能力？

　　四楼病房的大门被秦梧用力推开，床位的窗帘被拉起，秦梧一边跑一边大声问，“林风华，你在不在？！”

　　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调排放热风而发出的塑料膨胀声。

　　他几步上前掀开林风华的床帘一看，竟见到床上早已空无一人，挂了一半的吊瓶悬挂在架子的一角，输液管似乎因剧烈的动静而冲进了不少气泡，针头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药液顺着管道滴滴流淌，在床褥上留下一滩湿透的水痕。

　　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能让如此伤重的林风华不顾疼痛也要逃跑。

　　此刻秦梧终于注意到了病房里大开的窗户，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有点点血迹夹杂在渣子中，不知是黑蛇游过被割开，亦或是林风华已经遇害。

　　那张被他贴在窗外的黄符不见了踪影。那是所有阴邪都不可随意触碰的东西，唯有阳气正常的普通人或是无阴无阳的黑蛇才能揭掉。

　　“可恶！”秦梧重重一拳砸在林风华的病床上，机械零件亦随之震颤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但没有人比秦梧更清楚，现在不是他无能狂怒的时候。

　　见已经没有有意识的正常人，秦梧便不再顾及自己的阴阳眼是否会引起恐慌，他顺着怨气的痕迹一路寻找，终是在病房另一侧的楼梯口找到了已经晕死过去的林风华。

　　大片大片的黑蛇围绕在他的身边，似乎认为这个虚弱到随时都要去世的家伙是最佳的载体。

　　说实话，在见到那个扭曲着肢体歪着头倒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男孩子时，秦梧的心脏跳得很快，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了空白，然后两眼一黑，连着指尖都在发麻，只迈着虚脱似的步子一点一点向林风华走近。

　　别死啊，别死啊！求你了，千万别死啊……不然他会崩溃的……

　　秦梧颤抖着手指靠近林风华的面颊，在感受到他缓慢但还算有温度的鼻息时，他终于放松下了表情，“太好了……”

　　小少年努力忍住了想要哭的冲动，从地上猛地站起了身。

　　不具备医疗知识的他不敢随意搬动林风华的身体，生怕造成二次伤害，所以秦梧现在能做的只有快点解决事件的源头。

　　他用黄符驱赶走缠在林风华身边意图夺舍他的黑蛇，那脆弱的小东西遭不住符纸的灵力，片刻间便逃跑似的要往楼下蹿。

　　秦梧赶紧抬腿跟上，一路穿过盘旋的阶梯跑到了地下一楼，这里是将住院部与门诊大厅连接在一起的地下通道，在走廊的一侧有两家便利店供病人家属购买必需品，而穿过中转点的走廊的另一侧，是货物堆积点和太平间。

　　黑蛇还在他的前方如引路一般嘶嘶地吐着信子游走，但现在这里的阴气已经不需要再让秦梧继续跟踪它了。

　　他将符纸甩上黑蛇的身体，驱散开了操纵它的阴气，在神志得到恢复的那一刻，黑蛇发红的双眼忽然平静了下来，它慢慢游了过来，乖巧缠上秦梧的脚腕，看上去竟还有些可爱。

　　“什么啊，”他用指腹摸了摸小蛇的脑袋，语气几分吃惊，“骆云影养的蛇还挺乖的嘛，我还以为会和那家伙一样残暴呢。”

　　秦梧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将黑蛇放走，又继续沿着走廊往深处探索，他能感受到在这里有很强烈的阴气，但并不能确定对手来自于前方还是他的背后。

　　毕竟鬼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你看不到它，但它却能轻易地接近并伤害你。

　　秦梧将地下一楼全部走了一遍，若不是太平间还上着锁，他想自己应当也会鼓起勇气进去看一眼的。

　　然而当他重新回到地面一楼时，在那条门诊通往住院部的走廊上，头顶的灯光忽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四周彻底陷入了黑暗。

　　秦梧透过走廊的窗户去看左侧的医院大厅，有淡淡的灯光自窗口洒出，看上去似乎只有自己这块地方断了电，实在是碰巧到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鬼就在他的身后。

　　咔嚓、咔嚓。

　　怪异的声响在黑暗深处慢慢响起，简直就像是什么即将散架的东西在以扭曲的姿态走路。

　　秦梧的阴阳眼还没有强大到像骆云影那样可以突破黑暗的程度，此刻只能咬着牙，静静等待黑暗中的那物走到光线下。

　　但四周似乎越来越暗了，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疲惫，毕竟从进入医院开始他的阴阳眼就始终保持着开启的状态，而使用这种能力也是需要消耗灵力的。

　　他手忙脚乱地借着稀薄的光线从口袋里摸出符纸，在他打算用灵力点燃时，一只苍白的手却忽然自被光切开的阴影下伸出，一把攥住了秦梧在光线下的胳膊！

　　“唔……！”连骨头都要断掉的痛感让秦梧发出了惊呼，而黑暗中那双手也慢慢浮现，苍白的皮肤，干枯的触感，以及足够将任何人都捏碎的握力。

　　惊慌失措间秦梧用尽全力甩开那只鬼手往后撤退，也是在这时对方完全暴露在了光线之下，除却那双操纵一切的鬼手，它们的手臂后面居然还套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骷髅标本。

　　毫无生命的东西在鬼手的操纵下得以活动起了四肢，它望着眼前眸中透着惶恐的少年，上下颌便忽然开始疯癫地拼合抽动，没有牙龈与血肉包裹着的牙齿互相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听上去竟像是在笑话秦梧的无能。

　　“呼……呼……”手腕上被鬼手捏过的地方还在疼痛，青紫色的淤痕只一瞬间就爬满他的肌肤，让这只手在短暂时间里就跟废了没什么区别。

　　秦梧设想中的战略在自己的右手无法使用后而彻底宣告失败，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那些用来对付鬼手的战略，仅仅只适用于没有被招鬼符加强过的怨鬼，而并不是眼前这个……已经凭自己的怨气就能操纵黑蛇的东西。

　　嘶嘶……

　　身后有黑蛇在吐信子，那粘腻的声响以及足够称之为噪音的动静，让秦梧几乎不用回头就知道他已经被黑蛇给包围。

　　鬼手忽然向着秦梧飞来，黑蛇亦在他身后蓄势待发，小少年无路可退，第一次遇到这种两面夹击的情况让他目光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而此时鬼手已经闪现到了他的眼前。

　　秦梧呼吸一顿，下意识地侧身去躲，虽然没被握住喉咙的要害，可他的肩膀却作为替代被鬼手抓住。

　　“好痛……！”那是比被穿破肚子还要更剧烈的疼痛，肩膀的骨头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咔哒”的声响，秦梧几乎僵直了身体，回眸却只见自己的右手松垮垮地垂下，就好像只有皮肉还连着他的胳膊让它没有断裂。

　　他叫不出声，不知道胸腔里让他想吐的感觉到底是来自于剧痛还是恐惧，只是在鬼手要掰断他的另一只胳膊时，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一脚踹碎了鬼手身后骷髅的下半身，巨大的离心力将鬼手扯着往后一拽，秦梧亦被往外拖了几分，但这样的抵抗对对方而言却毫无作用，那只肩膀上的手掌还在加大力道，可能很快要将秦梧的另一只手也拧断。

　　剧痛让少年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音一直沿着走廊传了许远。

　　……

　　医院顶楼，白衣的少年挥动指尖黑符，怨气自他脚下如迷雾般扩散，不出须臾，那些在医院外还没能被控制的黑蛇也如渴血似的躁动起来。

　　漂亮的少年唇角扬起慑人的笑意，显然这一切都在如他意料之中的发展。只是身后天台的铁门忽然被人一脚暴力地踹开，巨大的动静让他动了动唇瓣，旋即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一般，愉快地转过头去。

　　狂风掀起对方略显宽大的衣摆，那双灿金色的阴阳眼被隐藏在凌乱的发丝之间，却依然闪烁着苍狼般的锋芒。

　　“果然来了啊。”他弯起眉眼笑得和善，就像是遇见了许久不见的好友。

　　“老远就闻到了你的臭味，”骆云影半眯起眸子，显然光是看到陆颜辉就让他感到不悦，“这次又是什么？正面打一架对你来说不太现实是么？”

　　陆颜辉眯眼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在骆云影向他踏出那一步时，自铁门的屋檐上忽然掉下来了一条黑蛇，落在少年的肩膀带来一阵粘腻冰凉的触感，最后被他用力甩上了地面，让这濒死前的黑蛇在他脚边宛若跳上陆地的鱼在挣扎。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早就埋伏在这里的黑蛇成片涌来，那些曾经还属于骆云影的鬼具此刻已经完全成了陆颜辉的掌中之物，它们铺天盖地地落下，缠住少年的手腕与肩膀，就像是韧性极强的绳索紧紧束缚着他的四肢不让他乱动。

　　“……”被逐渐淹没了视野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黑蛇慢慢盘上他的颈子。

　　“确实，比起和你这样野蛮的家伙交手，我更喜欢用这种方式间接折磨你。”陆颜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似乎对自己的胜利已经势在必得。

　　但他没想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咔嚓”的脆响，他瞳孔缩了缩，错愕地抬头去看，竟见到那条本来应该缠住脖颈将人直接勒死的黑蛇被骆云影一口咬住了身体，他如撕扯碎肉一般狠狠把蛇咬断，刹那间血液狂喷而出，染得少年满身满脸皆是污秽。

　　他连头发丝都在淌血，血珠连成一串簌簌打上他的睫毛他的眼眶，他却像感觉不到难受一般狠狠瞪着眼前的少年。

　　“真是只……腥味颇重的野兽。”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陆颜辉笑了笑，对于骆云影的反应似乎更加兴奋。

　　黑蛇被少年轻松挣断，锁链亦在顷刻间化为取人性命的黑镰。他踏过满地的血腥与肉块向着陆颜辉的面门直直劈去，却在见到他淡然的笑容时倏然顿住了动作。

　　“看来，你对你新朋友的性命，似乎不是很在乎呢……”

　　心脏兀自漏跳一拍，这个在战斗中从不会被影响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杀意以外的其他表情。

　　他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担心那个……

　　仅仅一秒钟的失神，陆颜辉的身形已然散去，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依然不过是他捏造出来的幻象。

　　“Fu*k！”站在光影下的少年不悦咒骂一句，一甩镰刀将它置于身后，目光又落向不远处传来惨叫声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