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师》钮钴禄王猪

147、期末考试

　　时间一晃到了临近期末考试前的那几天晚上。

　　会客厅的钟摆在十一点后敲响了长长的尾音。

　　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管家的护送下脱去了外套，他卸下衣袖间的袖箍与衬衫上的肩带，然后像是终于得以放松似的欠身坐上了沙发。

　　茶几上刚泡好的咖啡冒着徐徐热气，有淡淡的奶香盈满鼻息。

　　骆凝丛指间捏过杯把从容喝了一口，旋即目光幽幽落向身后几个整齐站着的管家。

　　“去看看他。”他的指令模糊到连目标都没有，但管家还是立刻意会地点了点头，身形一转就大步消失在了会客厅的尽头。

　　就算是整日工作到几乎没空照顾孩子的骆凝丛，也大抵知道现在是临近期末考试的那几天。不过他从不对自己的孩子有任何学业上的要求，毕竟继承他的家业只需要有毋庸置疑的捉鬼术以及社交能力，指沉默注视都能让人瑟瑟发抖的无形威压。

　　以至于此刻他对于骆云影的检查，更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工作回家后，好奇自己儿子正在做什么的关心。

　　然而十分钟后，那个刚才还优雅的中年管家踏着皮鞋从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过来，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在会客厅的中央发出令人眉头都忍不住蹙起的回音。

　　“不好了，老爷！”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看到极其恐怖之物的表情让骆凝丛也迟疑地抬起了头去与他对视。

　　管家不断地抚着胸口喘气，好像已经顾不上自己在家主面前的姿态。直到一分钟后，他终于缓过了神，这才惊惧道，“少爷在学习！他在写作业！”

　　！？

　　喝到嘴边的咖啡差点喷回了陶瓷杯，骆凝丛那张冷峻的脸上头一次写满了不可思议。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杯子兀自离开了会客厅，他的脚步从最开始成熟男性的优雅，到了后头难以置信的急躁，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推开了少年卧室的大门。

　　那个总是通宵营业一晚上的电脑还开着机，荧亮的屏幕让骆凝丛打心底里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发现屏幕里的画面居然不是游戏，而是满满一整页的习题。

　　而他那个从来都没打开过书包的儿子，此刻就坐在宽敞的电脑桌边，咬着笔套烦躁地写着好像怎么都学不完的数学作业。

　　“……”骆凝丛沉默地关上了门，动静终于惹来了认真思考题目的少年的注意。

　　骆云影回头看了一眼被合上的大门，能感觉到外面人的气息是他所熟知的，遂猜测着大概是管家例行来查他的作息，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但很快那扇木门又被认为自己“开门方式不正确”的骆凝丛重新推开，并且这次他开得很谨慎，就像平时执行机密任务那样，连防范意识敏锐的骆云影都没有察觉到。

　　此刻少年正曲起一条修长的腿踩在电脑椅的边缘，耳机只挂了一只，看上去像是在和谁连麦电话。

　　他指尖捏过垂在睡衣肩头凌乱的长线，对着上头的麦克风蹙眉不悦道，“你他妈能不能说得清楚点，我听不懂啊？？区间是R，抛物线要过点C，那然后呢？”

　　耳机对面的小少年沉默了几秒钟，片刻后他心不在焉的声音悠悠传来，“然后就给熹贵妃下毒啊，用妒芳容……哦，对不起，我在看剧，然后你以Y轴……”

　　“你去死吧！！”

　　秦梧没有诚意的教学被骆云影的怒骂所打断，少年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但他刚坐回位置打算凭自己的本事解题时，身后柜子上的神器却忽然被人抽走发出“哗啦”一声轻响。

　　骆云影瞳孔一缩，错愕回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他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进入房间甚至能拿得动他的锁链，直到他的目光与骆凝丛那双极致黑的冰冷眸子在半空中对上了视线。

　　锁链在骆凝丛的手中散发着同他眼底一样的寒芒，只是在骆云影拼命回忆着自己最近到底犯了哪些错误时，骆凝丛却倏然开口冷冷道：

　　“你是谁？骆云影是不会好好学习的。”

　　“……？”

　　于是在这样一个可能不是每个人都很紧张的复习周过后，期末考试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汤嘉维天生运气就好，这次考试座位的抽签他居然又坐在了秦梧后头。

　　小少年才动笔写了半个小时，后背就被人用笔杆子戳得酸痛无比。

　　秦梧不悦回头，见到了汤嘉维不怀好意的笑脸，男孩子不断地用唇语加肢体动作比划着他空白一片的卷面，示意秦梧赶紧施舍他一点答案。

　　“那边两个同学，你们在干什么！我可是火眼金睛，别想作弊！”不过秦梧还没来得及说话，自教室的后方就传来了监考老师的警告。

　　“老师，”小少年忽然举起手告状，嘴角挂着大义灭亲般的恶劣坏笑，“汤嘉维说他拉裤兜里了，问我借纸。”

　　“我靠，我不是，我没……”汤嘉维刚试图辩解，就发现自己确实小瞧了好学生秦梧在老师心目中的口碑。

　　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监考老师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全新的纸巾，放到汤嘉维的桌上大声道，“我能理解期末考试你很紧张，但下次不要这样了。”

　　一时间考场上学生们的偷笑声四起，尬得汤嘉维恨不得满地乱爬，但在他迫于“不得不拉裤兜”的气氛下而起身去厕所时，他经过秦梧的桌边，小少年却将试卷往他那边轻轻推了推，叫他记住了上头答题卡被涂黑的位置。

　　“ACBDACBA……”

　　蹲在粪坑上的汤嘉维不停地背着答案的选项，直到确信自己能够记住时，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在心底嚎哭道：

　　秦梧，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就这样，上午的语文与数学考试在学生们还算轻松的气氛下安然结束，而在下午的理化考试之前，他们还有长达三小时的休息时间。

　　有些学生会选择随便对付口午饭就继续复习，有些则是不睡觉会死星人，直接趴在课桌上就昏睡过去。而有些也会和汤嘉维一样，苦得了成绩，苦不了自己，非要拉着一群同学和他去吃顿好的。

　　说实话，秦梧对于这种提议本就无所谓，毕竟接下来的考试对他来说都是游刃有余。而钟月茹看到秦梧要去，自然不会错过和他接触的机会，以至于元宝也一道跟了过来，几人甚至还以吃完饭可以在图书馆复习一会儿为名义，捎带上了神情疲惫的骆云影。

　　那个眼底青乌明显的漂亮少年在听到其他人的呼唤时，难得没有一脸嫉恶如仇地抬眼，反倒是困顿不已地点了头，他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因为学习而熬通宵吧……

　　最后变成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在离开校门口后，就直接左拐去了美食街旁的商业大楼。

　　几人决定中午吃一顿火锅，然后再在书店里复习一个小时，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下午的理化考试。

　　因为有人能吃辣，有人却不太行，被定制成鸳鸯锅的火锅炉在桌面上冒着徐徐热气，辣油被煮沸的香味满溢而出，让一旁早就肚子咕咕叫的元宝馋出了口水。

　　可就在几个孩子大快朵颐的时候，骆云影却像小兽似的嗅觉灵敏，他不喜这种气味，遂没吃多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跑去了隔壁的书店，说是在那里等他们。

　　早就知道这家伙的性子，秦梧几人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在他们打算吃完最后那些食料就一起去书店复习时，火锅店的门口却走进来个无比眼熟的家伙。

　　男孩子一头自然卷的发丝间带着对圆乎乎的耳朵，身上白衬衫搭配西装短裤与短筒袜的装扮就像是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小正太，配合那张精致到宛若瓷娃娃的小脸，叫工作日正午时分的火锅店里那为数不多的顾客纷纷投去了目光。

　　“好可爱啊……”

　　“是主播吗？手里举着手机在自言自语呢……”

　　路人们随着对方进入店内的步伐而小声议论着，显然是被那家伙可爱的外貌给欺骗了。

　　只有秦梧震撼地望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店门口，在内心惊呼，自己和白虎确实是有那么点缘分的，哪怕没用契约召唤，可只要是和吃有关的时候，这家伙准能出现。

　　不过这两个明明订了契约却还是冤家的家伙都没能碰上头，自火锅店外头就走来两个保安，对着在屏幕前绽开甜美笑容的白虎震声道，“小破孩儿，咱们这是明星店家，不允许直播的！”

　　“哈？”听到“小破孩”这样的称呼，白虎不悦回头，那张不过十二三岁的稚嫩脸蛋在瞬间坐实了保安没说错的想法，但这并不影响男孩子的怒火，“我可是知名美食主播哎，来你们这探店是你们的福气！”

　　还是一样的无理取闹。

　　“你这家伙，个子小小，脾气倒挺大的，”保安几步上前，从白虎的手中拿过了他的自拍杆，“咱们店也不需要你来带火吧，快点，在我们老板发火之前赶紧离开，别逼叔叔使用杀手锏！”

　　“你……”

　　忽然焦灼起来的气氛让秦梧无奈扶额，此刻刚才还对白虎直播不感兴趣的路人也纷纷向发生争执的地方投去视线，就连汤嘉维都举了个手机出来拍，口中还兴奋道，“搞不好这视频发出去能火！”

　　但人群中偶尔还是会有那么几个善良博爱的家伙，在见到成年人刁难小男孩时会忽然爆发同情心。

　　只不过在他们准备出手干涉时，那看着可怜的小家伙却忽然用与外表完全不同的粗鲁口气道，“小爷倒还不信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就在这里打死小爷！”

　　想要帮助白虎的正义之士在瞬间望而却步。

　　这场闹剧的最后，是白虎忽然发现自己忘记关掉直播间，而自拍杆又被保安拿在手中全程直播。

　　当对方像捉弄孩子似的说着“粉丝都掉光也没关系吗”这样的问话后，白虎立刻像只鹌鹑似的一抖，然后夹着尾巴咬破了唇，乖乖被工作人员拎了出去。

　　他们还顺便找了个服务台的大姐姐，贴心地带他去了广播室，寻找他丢失的家长。

　　“真是有意思的孩子啊。”一旁的钟月茹发出由衷地赞叹。

　　饭后，几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书包就去隔壁书店与骆云影汇合。

　　兴许是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于安静，再加所有人都在看书的氛围让汤嘉维都感受到了“不读书就会被鄙视”的压迫感，遂这个本来打算靠看漫画度过休息时间的家伙，也乖乖打开书本开始复习。

　　常年空白的练习本上此刻终于有了水笔的痕迹，虽然骆云影平时不爱读书，但字迹却意外的苍劲有力，让秦梧忽然回想起他刚转学来的那一天，黑板上的名字似乎就是他自己写的。

　　转眼间都已经一年了啊……

　　小少年盯着骆云影的侧颜直感叹时间流逝得太快，结果对方却嫌弃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把公式抄给我。”

　　“……”为什么有人能够连爱学习都那么强势啊？

　　离考试开始还有最后一个小时，几个人终于从紧张的复习中解脱出来，此刻一个个疲惫地揉着肩膀，互相祝福着对方等下可以考个好成绩。

　　只是在他们都挎上书包准备离开书店的时候，商业大楼的广播里却忽然传来奇怪的乐声。

　　“各位游客请注意，有一个小朋友走丢了，现在在寻找他的父母把他领走，孩子的名字是……”广播中温柔的女声在说到这里时似乎回头离远了麦克风，与此同时有小小的声音从对面传出，“小朋友，你的名字叫什么？”

　　那个走丢的孩子好像有些羞涩，一群人站在大厅中央等了他半天，才听到他用不情不愿的声音却又无比郑重地开口，“我叫骆云影。”

　　“噗——！！”秦梧口中刚喝下去的茶水喷了骆云影一脸。

　　而少年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让附近的人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怖杀意，他忽然把包甩给秦梧转身就走，不过方向不是回学校，而是那台直达广播室的手扶电梯。

　　不用猜都知道，绝对是白虎在这里做直播，结果被当做了走散的小朋友。而广播员又贴心的表示他的父母不来就不会让他走丢，最后为了防止丢脸，白虎决定献祭跟他关系最烂的骆云影。

　　但他可能死都不会想到……

　　“哐当！”

　　广播里传来门被人踹开的巨响，伴随着播音员惊恐的尖叫，有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里，然后一把揪起了谁的领子。

　　“我听说你走丢了啊？”骆云影沉磁的声线自广播传出，那般冷静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我去，你怎么阴魂不散啊！”白虎的声音离麦克风有点远，似乎是被某个家伙给逼到了角落。

　　“哈，”隔着这商业大楼里几十个喇叭，所有人都听见了骆云影喉间挤出的那声冷笑，带着不用看到他本人就能察觉到的杀气，“我阴魂不散？这不是因为你走丢了吗，小朋友？”

　　“……呃，走失的孩子报出自己的名字，让父母来找，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是没什么不对，”骨头被少年捏得咔咔直响，“但你小子他妈的最好是叫骆云影！”

　　下一秒，白虎挨打的惊呼声从广播对面被公开处刑，夹杂着播音员时不时惊恐的劝架，让那些也在此处准备迎接考试的学生们感受到了瞬间清醒的神志。

　　谢谢你，这位叫作骆云影的白虎小朋友。